霧濛濛的，四周經全是潮溼的空氣，一個人影在前方若隱若顯，似乎有所眷戀，卻又越走越遠。
一個女人突然坐起來，傳來嬰兒哇哇的哭聲，她抱起孩子，卻是一個夢而已。這個熊孩子又尿了，難怪夢到潮溼的空氣。
一個穿着睡衣的女子忙跑過來，哄着孩子，又給女人遞了一塊手絹。
“大姐又做噩夢了？我秘書處說，電臺已經運往長城前線，如果順利很快就能跟東北聯繫上，你放心吧。”女子輕聲說道。
“我只是有點心緒不寧。”孫璇笑着說道，“天亮以後我再去秘書處看看。”
南寧，高饒辦公室。
噗通！
一個男人被門檻絆了一下，跌跌撞撞的爬到高饒面前。
“怎麼搞的？！天塌啦？”
“出……出大事了！”
高饒疑惑的拿過電文，大驚失色。“我……我怎麼跟孫副主席交待啊！”
“胡必成知道嗎？”
“他在等您的指示。”秘書戰戰兢兢的說道。
“主席在哪？”
“在機場觀看新式戰鬥機的首飛。”
高饒拿着這個燙手的山芋，不知如何是好。“備馬，我現在就去找主席！”
高饒手中抓着兩份幾乎同時到達的緊急電文。一份是吉林省委的急電，內容讓他一個頭兩個大，完全無法交代。另一份更糟，讓他一個頭頂三個大！第二份電文是北平地下黨發來的，關東軍板垣徵四郎要拜會閻錫山，據推測可能是要策動閻錫山“自治”。
勞動黨攻佔南京，標誌着一個時代的結束，奮鬥十幾年終於把天翻過來的的吳名謙拜謁中山陵，定於1934年1月1日召開國民大會，成立以勞動黨爲核心的中華共和國政府。這裡，勞動黨還沒有加上“人民”二字，因爲政權還沒有全部回到人民手中，而日本虎視眈眈，勞動黨不可能等到全國解放再組建政府，這樣也是爲了不給日本人干涉中國內政的機會。
沒想到日本人手腳更快，在長城抗戰失利後，國民政府跟日本人簽訂《塘沽協定》，趁着答應日本人撤出長城一線的時候，中央軍幾乎全部南下，參加安慶戰役。如此一來華北就形成了一片力量真空，西北軍宋哲元部趁機進入平津。日本特務機構突然發現，這個機會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勞動黨無力北上干涉，如果華北實現自治，那麼在勞動黨成立全國政府之前，將形成對日本極爲有利的既成事實，實現日本獨立滿蒙的戰略構想。
日本人幾乎全部動員起來，除了去山西拜會閻錫山的板垣徵四郎，還有飛往濟南拜會韓復榘的多田駿，土肥原賢二更是肆意活動，察哈爾、河北兩省到處安插特務組織，策動漢奸上街遊行，向地方政府“請願自治”。
漢奸鬧事，幾十年了都是那種老腔老調，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變過。首先找到一羣沒什麼本事又對現實不滿的二流子，沒什麼本事自然生活過得不好，過得不好又不承認自己好吃懶做有劣根性，那肯定是別人的錯啦，誰錯了呢？國家錯了，你們生我出來沒本事剝削別人，不能不勞而獲，活得這麼辛苦。所以，我懶，我貪，我沒本事都是政府造成的！我們要推翻政府實現自治，等到日本人一來，那就要大大的獎勵我們這些“良民”，搖身一變成了主人，可以放心懶，放心貪，有本事剝削不勞而獲！
名謙總結這些渣滓就叫做流氓無產階級，當年叫“漢奸”現在叫“港燦”、“逆向民族主義者”。
然後嘛……就可以讓他們鬧事了。怎麼鬧呢？簡單地說就是製造輿論，上街遊行那是基本活動，不僅給工資而且包盒飯。有了這些活動之後，就要保持輿論優勢，要知道愛國者永遠是大多數的，你這一小撮跳樑小醜，民族敗類，狗彘不食的東西，必定是遭人唾罵，戳着脊樑骨的。爲了給漢奸張目，給他們一種大家都認同的感覺，土肥原賢二可是下了苦心，日本“民間組織”找來了很多日本浪人，又糾結一些流氓黑社會，只要是發現有人出頭發表愛國言論，說中國好的，輕則辱罵毆打，重則棍棒相加，對那些堅持愛國立場的人，不是搞暗殺，就是禍及家人。一時間察、冀兩省的百姓竟不敢言“愛國”二字！
日本人滿意了，你看，整個華北都在說日本好，中國不好，那麼中國政府就應該尊重“民意”，允許華北察、冀兩省自治。
爲了給中國人一個帶頭作用，冀東地區還真的有漢奸帶頭搞自治政府。殷汝耕，原國民黨河北省灤榆區行政督察專員，在日本人的幫助下策動漢奸暴動，趁着力量真空，宣佈自治，無恥宣傳：“自本日起，脫離中央，宣佈自治，樹立聯省之先聲，謀東洋之和平”。
在他的帶頭下，漢奸們紛紛走上街頭，製造街頭騷亂，奪取政權，成立維持會，形勢非常嚴峻。
高饒心急火燎的來到機場，還沒站穩，只感覺一陣勁風，頭頂上飛過一架叫不上名字的飛機。
好快！
飛機巨大的轟鳴聲把戰馬嚇得嘶鳴不已，他廢了好大勁才穩得住。
顧不得身上的狼狽，高饒遞上證件，哨兵立即敬禮，示意他稍等。一個電話過後，出來一個內務人民委員會的工作人員，這才放他進入。
一進機場，映入眼簾的就是幾架反射着銀光的雙引擎飛機，全流線型機體，巨大的發動機和螺旋槳，機身上巨大的紅星說明了他的身份。名謙就在人羣中，總設計師和試飛員爲他講解這架飛機的性能。
“主席！急件！”
名謙還沒看完，手就顫抖起來，把電文抓成一團。“這件事情先壓一壓吧，我們選個合適的時機公開。”
大家心裡都明白，這種事情哪裡有什麼合適的時機啊！
“山西的事情，我們到會議室談。”名謙回身向工程師們致歉，匆匆離開。
楊偉拿着飛機模型，略有失望的看着名謙的背影，一行人急匆匆的走進最近的一間辦公室，關起門來。
“情況嚴重到什麼地步？”
“察哈爾靠近東北，日本人基本上已經完成滲透，西北軍無力抵擋，幾成定局。冀東漢奸政權也開始掛牌，實際上已經是自治。平津一帶暫時由宋哲元控制，他的態度不明朗。現在日本人遊說閻錫山和韓復榘，要求山東山西也加入聯省自治。”
名謙舒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名謙頓了頓，跟李德勝在一起他學到了很多，“華北自治，看起來很兇，實際上各懷鬼胎，分別對待即可。閻錫山、宋哲元、韓復榘都是地方實力派，不可能甘當傀儡，日本人利用不了他們，只不過是想借日本人的手對抗中央而已。察哈爾鞭長莫及，又有蒙古人摻和，恐怕要放棄。這件事提交中央討論，宋哲元是馮玉祥的部下，馮玉祥已經答應參加聯合政府，他就不足爲慮；至於東北軍，既然張學良已經答應出任副總司令，東北軍改編的事情就定了；韓復榘沒這個膽量做漢奸，看風頭而已；重點還是閻錫山，他如果自治，一定有人跟風，他不僅不能自治，而且要服從中央！”
“您的意思是……我們拉張學良，對付閻錫山？”
名謙笑笑：“是啊，張少帥這個富二代，孫璇跟他說了半天國家民族，感動得眼淚汪汪，當場就答應了，真不知道說他什麼好！”
高饒附和道：“單純是單純了點，但也是愛國者，比那些賣國賊好上百倍！”
名謙走到地圖面前，反覆踱步，慢慢的說道：“中國曆朝歷代，失長城則中原不保，丟長江則亡國滅種。我們已經丟了長城，必然要在華北平原面對日軍機械化部隊，這纔是我最擔心的事情。”
高饒低頭思考了一陣，說道：“主席，我認爲可以依託太行、中條、沂蒙山脈，用輕裝山地師與日軍周旋，我問過總參，這是可行的。”
名謙點了點頭，英雄所見略同，李德勝也是這個意思。“在華北平原與日軍作戰，如果不想陷入被動，必須有兩個基本條件，第一，限制日本空軍，這樣日軍就得不到重火力支援，不得不依靠笨重的火炮，在戰術機動性上處於劣勢；第二，進攻性防禦，中國太大，日軍兵力太少，如果我們防守他可以攻其一點，但如果我們進攻，他就首尾不能相顧，必然會陷入兵力不足的窘境。”
“我有點明白了，那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麼呢？”
名謙想了想，說道：“我記得德械師改編來的四個重裝師已經完成了吧？”
“沒錯！”
“很好！機動兵團進駐鄭州！閻錫山會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明白了！”高饒點頭道，“剩下的事情我會通知總參。”
名謙搖搖頭：“不！你不明白！”
華北自治，真是無恥之極！如果名謙之前還有一絲與日本商量着辦的心思，現在是徹底放棄了。名謙拿過一張紙，開始計算自己的本錢。
要對抗日本空軍，人民軍至少需要三個聯隊的s-7戰鬥機，這款在兩臺“大行700馬力”液冷發動機基礎上的雙發重型戰鬥機速度高達455公里每小時，遠遠超過霍克3式的360公里，也超過日軍剛剛裝備的90式艦戰，甚至包括所有在研的雙翼機。諾斯羅普的p-3方案其實也不錯，用一臺700馬力的液冷發動機實現了430公里的設計指標。
空軍飛行員認爲，p-3這種下單翼流線型外觀的飛機操縱性更好，而且橢圓形機翼可以帶來很好的盤旋性能，翼載比s-7小，操縱也很穩，特別是降落的時候。開放式飛行座艙視野非常好，特別有利於空中格鬥，對於典滄海這種典型的機動格鬥流飛行員來說，p-3無疑是最好的座駕。
當然，對名謙來說就不是了。p-3唯一的優點是他只用一臺發動機，對於發動機產量不足的人民軍來說，這一點彌足珍貴，但其他的就跟不上時代了。流線型圓弧外觀看起來很漂亮，但加工困難，橢圓形機翼那更是工人的噩夢。s-7外形上大一些，但除了機頭需要整體鍛壓的梭魚頭之外，梯形機翼，垂尾，後機身都是直的，比全身上下都流線型的p-3好加工的多！零件數量反而還要少！另外一項致命的短板是p-3的火力，爲了獲得高速，兩款飛機的機身都很狹窄，這就對武器的安裝提出了極高的要求，單引擎的p-3只能在機鼻安裝兩挺12.7mm機槍，而s-7的火力卻堪稱喪心病狂！
在雞蛋型的機頭上，楊偉塞進了一門厄利空ffl航炮，三挺12.7mm機槍。在當時的航空界，20mm機關炮根本就不是用來對付戰鬥機的，那是拆轟炸機的東西，屬於典型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磕着就死擦着就傷。
最後一項是航程，s-7個頭大，裝油多，航程高達1100公里，還可以外掛副油箱，獲得1600公里的超遠航程，這項數據在世界範圍內其實屬於下游，但爲了獲得高速性能，這點妥協是值得的。同樣爲了獲取高速性能的p-3航程只有可憐的600公里，倒退到了s-5時代。航程對於中國這個大國來說，至關重要，這意味着人民軍可以用少量空軍控制更大的範圍。
有鑑於此，勞動黨軍工部門最終決定投產s-7，要求在1934年6月前，完成四個聯隊約500架的生產任務，同時將已經不堪使用的s-5轉爲對地攻擊機編制，在此基礎上組建兩個轟炸機聯隊，每個聯隊下轄一個p-2俯衝轟炸機大隊和兩個s-5大隊。
這個任務……根本不可能完成！
但是戰爭隨時有可能爆發，能造多少是多少。
名謙在紙上演算完畢，便將這張白紙遞給高饒。到1933年底爲止，日本陸軍航空兵有作戰飛機約800架，加上張學良送出去的200架，大約一千架，海軍航空兵裝備飛機800餘架，總數大概是1800架。人民軍只有三個戰鬥機聯隊，372架，加上國民黨空軍投誠的飛機，也不過四百多架，表面上看數量上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但這只是表面而已，日本航空兵發展多年，各機型都有發展，在96個航空中隊中，只有36個戰鬥機中隊，一共540架驅逐機。名謙由此認爲，只要中國空軍戰術得當，一定可以挫敗日方的挑釁。
誰也沒有想到，這張白紙導致了中國第一部軍事紀錄片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