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二略微茫然道,“前輩所言都是大道真言,歸二糊塗的是修行過程中如何找到自己的路。”靈機子笑道,“你有什麼本事,不妨施展出來,讓貧道開開眼界。”
歸二遲疑,老道油盡燈枯,他不願出手,靈機子不屑道,“你儘管出手,難道你比那些妖獸還強?”釋然後,不再猶豫,擡手攝出法劍。其實歸二跌跌撞撞自行修道,到今天所能施展的不過是些自己領悟的五行道術,最多算上來歷不明的地煞變化。
煙波動,還是歸二最擅長的水系道法,未等歸二施展出來,一陣罡風將沒有成形的煙波吹散。歸二一愣,凌空將吹散的水氣凝成水龍,“哦,這也算是龍?”靈機子冷笑,隨手在空中劃了個波浪,也是煙波動,同樣的招式,靈機子用出來大爲不同,水霧翻滾,層層分明,歸二躲閃未及,擦了個邊,一股灼痛,煙波動中竟然閃動火雷。
“再試試這個,靈機子手上似乎生出怪力,所有的水霧瞬間被他收得一乾二淨,張手空中出現了水霧狀的符籙,罩着歸二全身,歸二立刻覺得四周好像凝固了一般,全身無法動彈。意念所動,歸二化爲蒼狼,水霧外化出兩具分身,神轉意隨,真身互換,朝靈機子撲了過去。歸二幻化,不在靈機子意料之中,沒有任何慌亂,空中的符籙突然消失,靈機子全身披上了一層淡淡銀色光華,徒勞無功,歸二恢復本身,知道自己決然不是老道的對手,若有所思,垂手不語。
幾個回合,靈機子幾乎沒怎麼動手,將小小水系法術,演繹出歸二從來沒有想到的效果。“你明白了嗎?”靈機子耐心問道。歸二從沉思中回神,“與前輩不同的是,我用水系道法,就是水系道法,前輩的手段中似乎包含了許多歸二不曾見過的東西。”
“你空有一身不俗道力,卻對道門法術一無所知,我剛纔所用是道門最基本的五行、符籙和真言,在力量和技巧的把握上,你是我所見過的一流水準,在手段豐富上,你是我所見過的最不入流的水準。”靈機子平靜道。
歸二面色稍紅,若論打鬥的經驗,他並不缺乏,妖怪的大開大合,純粹的攻擊方式與道法非常不同,雖然他嘗試將五行道法變化運用,可還是難盡人意。歸二規規矩矩朝靈機子深施一禮,“晚輩愚魯,所學不雜不精,還請前輩指教。”
靈機子終於睜開了久閉的雙眼,上下打量歸二一番,點了點頭道,“你那記名師傅所爲也有道理,奠基之法你修煉的很好,可惜他沒想到你竟然能從普通五行道法中創出自己的招式,倘若你再這樣修煉下去,不倫不類,難有大成是必然的。”
歸二汗顏,再次深鞠一躬。他是真心求教,毫無雜念。靈機子被歸二的誠意打動,此時歸二小心翼翼取出一片青竹,雙手恭敬遞上。靈機子看到此物,枯死的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我說爲何與你一見投緣,天道蒼茫,盡然讓我遇見雲臺青竹的傳人,持青竹者雲臺長老必定親自收入門下,罷了,就替他們收了你。”
歸二聞言,就要叩拜認師,靈機子連忙阻止道,“青竹弟子的師傅我可不敢當,我說替他們收了你,是替那羣老不死所收。我還不知道你什麼出身,來自何方?”
歸二簡要將自己來歷與靈機子講過,靈機子對世事早已不太瞭解,只聽了大概。
“嶽霆,你可知道青竹弟子代表什麼嗎?”
“晚輩不知,只知道門中有青竹山,是當今的護國道門。”
“哼,青竹山不過是雲臺曾經的一名青竹弟子所創,門中長老不予計較,纔會讓他們香火相傳,不提他們。青竹弟子是雲臺收錄弟子中最爲秘密的方式,也是我雲臺精華所在,由門中長老指定人選,秘而不宣,甚至很多都不在雲臺學藝,不到萬不得已遇見雲臺長老,嶽霆你是絕對不能示出此物,以防生變。”靈機子道。
歸二也沒想到青竹片竟然有如此大的好處,他原本就是想套個近乎,實在是物超所值。
“雲臺八門,博大精深,靈機子只領會法、術皮毛,道家所言內用成丹,外用成法,所謂法術其實就是符咒、真言與變化之術,不過雲臺中對變化另有見地,成就幻門,我看你方纔用出了極爲高深的幻化之術,就不再與你多言。現將我習得的符咒與真言傳授與你,千萬記得萬千變化,隨心所欲,莫要執着……”
七層塔頂,枯道人講法,龜先生學藝,講的人大道化無形,聽的人無形尋大道。靈機子所傳道法主要是符法、真言之術,去蕪存菁,都是先天五行,風雷之術,借日月星辰之力,化萬物我用,歸二這時才發現自己從前果真差點走上了一條歧途野路。
歸二的悟性出乎靈機子的想象,十分欣慰道,“貧道所學精華已經全部傳授給你,這裡還有三件行路的小玩意,留給你做個紀念吧。”說着拿出一把雨傘、一個口袋還有一對小銅鈸。
歸二是識寶的行家,三件東西都是仙器級的法寶,尤其是那把雨傘,歸二判斷更是到了上品仙器的水準。好東西,自從重生以後,歸二能用得上的法寶只有撿來的寒檀翠鉞,陡然而富。靈機子哪裡知道歸二的小算盤,向歸二解釋道,“當年我做小道士,師傅給我這三樣化緣的傢伙,傘是混元四方幢,風雷袋可大可小,雖然不能吸納山川,一般的法器都能收得,當年道友流傳,“靈機到,銅鈸響”,這對小銅鈸是紫金七音鈸,亂人心神的小伎倆偶爾還是有些用處。”
靈機子將歸二當作雲臺一脈,幾乎傾囊相授,歸二心中也默認了自己青竹弟子的身份,歸二有些不解問道,“方纔前輩出手,似乎離開此處並不困難,爲何與娑羅婆苦苦糾纏?”
靈機子苦笑道,“是啊,爲何要苦苦糾纏,一執念就是六百年,無心執着,何苦來着……”心中頓時有些了斷明悟,他早已跨入天人境界,被執念所累遲遲難得寸進,歸二無心,解開靈機心結。
就在此時,靈機子突然道,“她終於走了,娑羅婆先走了。”沒有任何欣喜,只有無限感傷,隨即又笑道,“來去成空,我們鬥了六百年,她還是早我一步看透,輸了,我輸了。”此時,靈機子身上突然散發出耀眼光芒,歸二大驚,這是修道之人,飛昇前的徵兆,靈機子也沒想到,自己生命最後時刻,居然放下所有執念,修得大道。沒有天雷降臨,一切都如此平靜,靈機子化爲淡淡金光,消失在虛空,歸二衝半空再執弟子禮,心中無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