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龜修行千年從未如此狼狽,“狗屁的大吉,如今肉身盡毀,自己的法力又不足已修成散仙,再造肉身!東海之上盡是修道之輩,自己現在這副模樣怕是他們最好的補品吧!”阿龜慌亂中只記得向西逃竄,漸漸離海岸近了。奪舍肉身可能是阿龜唯一的出路,可這陸地之上到哪裡找合適的海龜呢?
阿龜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天妖解體極耗修爲,自己的元神狀態怕是撐不過半個時辰。它心裡是又悔又惱,人家的仙器眼紅啥呢,明明知道奪也奪不來,何必用神念探察,現在自己離形神俱滅就差一步。老海龜象無頭蒼蠅一般,轉瞬之間已經撞到東萊府附近。阿龜定了定心神,暗自罵自己,“跑到這陸上做甚,剛纔若是自己朝東海深處遁去,抓個小妖奪了身子,再修行個幾百年,大概也能恢復元氣。這陸上的精怪,一是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到哪裡去抓,二來也不曉得奪舍之後該藏身何處。阿龜從未想過找個人類來奪舍,它修的是妖決,自己的行功經脈與人不同,靈寶決中只有奪舍妖類的法門,可這法門用到人身上會如何,阿龜可沒把握。雖然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阿龜依然是一隻小心的海龜。
“罷罷罷,命裡該亡,奈何天啊!”阿龜聚起最後一絲靈力,神念向四下擴散。“土裡鑽的什麼妖物,哎這東西耳朵小牙齒尖,沒什麼修爲……”阿龜探到幾隻田鼠,一頭孤狼,就是沒發現有妖力波動的異類。正當它陷於絕望之時,神念覺察遠處山樑有一絲微弱妖力,阿龜已經顧不了許多,它已經沒有時間。阿龜順着靈力方向,看到遠處山樑下一黑乎乎的傢伙在地上匍匐不動,阿龜默唸奪舍法決,運足殘存法力猛地向那黑怪捲了過去……
“咦?這小妖怎麼不運起法力抵抗。”阿龜很是納悶,奪舍異常順利,阿龜忙運起龜息之法凝練妖物的魂魄。阿龜進入龜息境意圖吞噬肉身的魂魄,另它更納悶的是這肉身魂魄不全,只有一絲殘識卻還充滿戾氣怨念。不好,這妖身之內怎麼還有根玉針,阿龜趁龜息法決發動之前,強行發動元神真火,硬是將其煉化,此時弱到不能再弱的阿龜,識海沉沉,如老僧入禪,進入深定狀態。
阿龜進入的正是歸二的屍體,歸二夜半子時遇害,死時又充滿怨念,魂魄沒有完全散去。若是沒有阿龜奪舍屍身,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歸二必然成化爲厲鬼。那一絲妖力又是哪來的呢?正是瘦子捏破的玉決,散落在地上的黑色殘玉,此物本就是妖器,有些妖力也是自然,再加上歸二體內的玉針也沾些妖氣,可惜老海龜慌忙中並未仔細探察,陰差陽錯,將歸二當成了有些妖力的小怪。
日出日落,第三天的清晨,露水打溼了山樑上的野草,天色尚未大亮,周圍異常靜寂,遠處天空慢慢由灰變爲淺藍,很淺很淺,半輪紅日映在東面海天之際。歸二的身子動了幾動,人也慢慢醒來。龜息之際阿龜做了個夢,夢見了它從來沒有經歷過的許多場景、親人、朋友,有兒時嬉戲的快樂,也有瘟疫帶來的傷痛,有鄰人的白眼,也有阿龜並不理解的兄弟義氣。歸二的殘識雖然已經消散,可十六年的記憶印痕卻留在阿龜識海之中。現在的阿龜是有着歸二記憶的人形海龜。“歸二”慢慢爬起,雖然他還沒有適應自己的新身體。
良久之後,阿龜不得不接受現實,它現在是一個人了!很小的時候,當阿龜還是小妖的時候,最羨慕的就是那些能夠變化人形的妖怪。兒時的夢想以這樣一種方式實現,卻是他怎麼也卜算不出來的。從歸二的殘識裡它已經知道自己的奪捨出了嚴重的技術問題,至於爲什麼沒有元神消亡,它也找不到答案。阿龜不知道的是,它已經修到靈龜境界,早無半點妖氣,更因爲歸二殘魂未滅才能夠“借屍還魂”,龜息三天更是讓它和歸二的身體徹底融和,現在就算是有道的高僧站在他對面也絕對不會認爲它是妖物。從今以後,阿龜就是歸二,歸二就是阿龜。
歸二不明白那兩個外鄉人爲何要下毒手,兩個人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將十兩銀子拿走,說謀財害命,實在是牽強。歸二懶得多想,只是下意識地將黑玉殘片收了起來。“就是這東西害得自己差點元神消散,如今雖說有了新肉身,福禍實在難料。歸二也曾試着運起靈寶決,令他徹底絕望的是僅僅感應到很微弱的妖力。這微弱的妖力只能讓他勉強運用一次龜卜法訣,可歸二對自己非常得意的爻卦之術再無信心,什麼算無遺策,安全第一,差點搭上自己的小龜命!歸二不再想那許多,開始專心解決眼前的問題。
歸二遇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走路,他很不適應用兩條腿在地上“爬”,沒有尾巴控制方向的感覺非常糟糕。歸二用了半天的時間才適應了走路的狀態,當然看起來他還是更象夜歸的醉漢,踉踉蹌蹌,一搖三擺。他現在萬分想念自己在東海深處的洞府,那裡的道藏秘籍能不能找回自己消失的妖力呢?
歸二將銀子塞到懷裡,決定先回井口鎮看看,記憶裡歸二的家就在那裡,還有兩個不是同一窩蛋孵出來的“兄弟”,最關鍵的是好象井口鎮裡還有自己的“寶物”兩百兩銀子。在幾百年前阿龜就已經口能人言,能過上幾天人的生活,歸二很是心動。歸二理清思路,準備小心避開那些混混,先找到蠻牛。
歸二沒有注意到自己左肩的傷口已經癒合,傷口切過的痕跡呈龜殼狀,血紅的蛇首印記重新浮現,看上去好象龜蛇盤疊,剎是詭異!
回家的路並沒有象歸二預想的順利,黃昏將至,他終於找對了方向,搖搖擺擺向鎮口走去。
往日這個時辰,鎮裡的家家戶戶正是晚飯的時間,遠遠就可以看見炊煙升起,今日鎮裡卻安靜的異常。歸二沒有注意到這些,他還未從遇劫雷、毀肉身……連番的打擊中緩過神來。他暗自忖思着,如何同兩個兄弟解釋自己離開土地廟後的行蹤。走進鎮口,歸二在老楊樹下停住,想仔細辨認鐵匠鋪的方向,突然眼前金星亂冒隨即一黑暈了過去。
一個青衣皮靴,頭上裹着藍色頭巾的大漢,看着暈倒的歸二,對同樣打扮的同伴說,“這小子看着不象瀚海軍的探子,你帶他進鎮,看看有沒有人認得!若沒有,就做了他。”另一個漢子也不多說,扛起歸二奔鎮中空地廣場而去。大漢自言自語道,“這廝身上沒有酒味,爲何象個走路醉漢”,轉過身對十來個手下高聲呵道,”兄弟們打足精神,看好鎮口,晚上咱就要回寨了,誰要是放走敵人的探子,別怪我下山虎焦同手裡的鋼刀不講義氣!”,衆人笑着應了一聲,各自散開重新藏好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