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屋寨建在柴屋、石坪兩山之間,前寨修在山口,依着地勢挖了條壕塹,深兩丈寬有一丈,壕塹內密佈陷阱,沿着邊更有些鹿砦、木籬。山口向內,逐漸開闊,左右各修座偏寨,屠戶軍的殘匪兵馬就安置在偏寨,劉長水和其他一些賊首及家眷住在後寨。後寨山側地勢險峻,看似絕地,實則有條小路通往山外,只是派了心腹把守,前寨的普通兵卒並不知曉。
鍾四戰死,屠戶軍連遭敗仗,一時人心惶惶,如喪家之犬。軍中有柴屋寨土匪出身的將領獻策,劉長水就奪了此地暫且安身。
回寨的路上小老鼠和蠻牛就和焦同等人混得恁熟,追着焦同打聽寨子裡的情形。只有歸二看似還沒從被打暈中恢復,昏昏沉沉也很少說話。歸二兄弟三人到寨子以後才知曉全寨都是老兵,只有他三人是新人。柳恩泰將三人扔給了藍巾衛隊正焦同,便不再過問。藍斤衛是劉長水的親衛精銳,不到五百人,都是劉氏兄弟從軍中百里擇一挑中的捍匪。
焦同揣摩軍師的意思,大概是看中了這三個小子,交給自己好好訓練,哪敢大意,收起路上同三人嬉笑打罵的嘴臉,立時嚴厲起來。半月有餘,三人好象扒了層皮,早晨負重在山樑間奔跑,曰練體力,上午同藍衣衛一起操練,曰練號令,中午焦同又找了幾個軍中頗有些武藝的狠角色陪三人練習格鬥,曰練技藝,下午同巡邏的匪軍一道出防,曰查勘地形、熟悉行軍,到晚間三人已疲勞之極,焦同又不知道從哪裡捉了野狼,將三人關在木欄中與野狼搏殺,曰練膽色。
半月下來,三人身上傷痕累累,雖說辛苦,本事卻漸長。讓蠻牛和小老鼠最高興的是,半月來總是不愛說話的歸二,也漸漸和二人有說有笑。其實這段時間,歸二表面如常,比平日少言寡語,實際上歸二心中翻江倒海,他努力適應着周圍的環境和人,不斷觀察其他人的言談舉止,試圖理解他們在說什麼、想什麼,對歸二而言所有的人都是他的老師,他小心翼翼又瘋狂地學習着,捕捉身邊的每個信息。歸二慢慢了解了自己的處境,也明白自己爲什麼會來到這裡,明白了前因後果的歸二哭笑不得。焦同的訓練,歸二並沒有覺得很苦,剛好成爲他訓練自己適應新身體的最佳途徑,看着平時油滑的老大居然忍耐堅持、默默無語,蠻牛和小老鼠也只好咬牙跟上。
焦同對三人的訓練成果十分滿意,這套訓練方法是他最近聽柳軍師訓話時悟出來的,剛好拿三人試驗,藍衣衛的其他老兵也很高興,已經很久沒有新人逗他們開心了,不時想點兒新招訓練三人,歸二傳說中的義氣、蠻牛鐵塔般強壯的身體、小老鼠的聰明伶俐都很討那些老兵的喜歡,也不吝嗇將自己壓箱底的一些玩藝兒教給三人,收益最大的就是小老鼠,老兵當中賊匪出身之人衆多,不乏本領高強的樑上君子,小老鼠天賦驚人,又學了些龐雜的花招,若再將他放回去,不出時日定能成爲東萊府的賊王。
日子這樣一天天過去,兩個月後歸二兄弟三人健壯了許多,終於穿上了青衣藍巾,正式成爲藍衣衛的士卒,被分到了焦同的隊裡。歸二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山寨中士卒的生活簡單而有規律,他覺得這樣很好,如果還在井口鎮,歸二也不清楚自己該做些什麼!蠻牛性格耿直,在寨子裡有吃有喝,他也樂得自在,只是小老鼠時不時惦記着回到花花世界,大展拳腳。
午飯後是寨中最熱鬧的時候,空閒無聊的屠戶軍三三兩兩,聚衆耍錢胡鬧。藍衣衛的兄弟們很少和其他屠戶軍混在一起,柳恩泰名義上是這支隊伍的都尉,雖然不太過問日常軍務,可也提了些管束要求。每到這時歸二都會找個僻靜的地方,試着行功練氣,進展依然緩慢,只是比奪舍當日能多聚些妖力。
“歸二!歸二!你個龜孫跑哪裡去了……”。遠處傳來焦同悶雷般的聲音。
歸二忙順着聲音跑去,看見小老鼠和蠻牛站在焦同身邊,“焦大哥,什麼事啊?大晌午的您也不好好休息休息。”歸二討着好地對焦同說。
“休息啥!軍師找你們,跟我走吧!”焦同也覺得忐忑,軍師突然命人讓自己帶着三個小兔崽子去見他,怕不是要看看自己的訓練成果吧,還好自己沒敢糊弄,這三個小子也很爭氣,軍師應該能高興,興許還能獎勵自己。
離開偏寨,四人來到後寨,穿過幾道崗哨,走到議事堂近前,議事堂不過兩間房大,由窯洞改成,朝外開了窗,舉頭一看,中間懸着一個大匾,破爛的金字是“聚義廳”,想是原來的山匪留下的舊物,旁邊的對聯是新貼上去的,寫道“兄弟聚義四海情深英雄問誰,好漢相逢三江有幸百折不悔”。柳恩泰平時習慣清淨,命手下在議事堂后辟出所小院。四人正要繞過正門,聽見裡面傳來一陣嘈雜吵鬧聲音。
堂中三人,居中一人四十開外,濃眉大眼,身披大紅的斗篷沒穿鎧甲,內裡一身緊身武衣,雙眉緊鎖。兩邊二人,正是劉長江與柳恩泰。
“大將軍請定奪,若問柳某的意見,是萬萬不可偷襲東萊府,如今我軍最當緊的休整生息,上策是找機會奪船出海尋個僻靜的大島,整兵練武,屯田開荒,待時機合適再圖大事!”
“大哥,軍師多慮了,井口鎮咱打得多漂亮,那些府兵不堪一擊,我只需帶五百兄弟定能將東萊掃蕩一空。”
聽罷二人爭吵,居中的中年人道,“二弟與軍師不要爭了,軍師提的出海修整之策長水也很贊成,可奪船也非易事,當從長計議,攻打東萊,我看倒可試試,不過一定要小心行事,五百人我看不夠,二弟再帶上兩百藍衣衛,如遇強敵不可戀戰。”
柳恩泰見劉長水做了決定,知道多說無用,起身拂袖而去。走到門口,正碰見焦同四人,焦同見軍師臉色鐵青,不敢多說,四人跟着柳恩泰進了小院。柳恩泰沉下心,轉過身對焦同說,“這三個小子怎樣?”
焦同小心應道,“回軍師,還算努力,屬下盡心教,他們也盡力學了。”柳恩泰也沒心情多問,接着說,“火風軍師想找幾個手腳靈便、乖巧的親隨,你把他們三人帶過去吧!過幾日劉將軍要出兵,你帶兩百兄弟也跟着去,路上小心若有不妥,立刻派人回來報我。”
焦同心下一凜,應道,“屬下遵命!”
柳恩泰想起出兵之事,思緒又亂不再多言,拍了拍焦同的肩膀,焦同帶三人離去,柳恩泰滿懷心事,長嘆一聲。
劉長水有兩個軍師,左軍師柳恩泰,多參與軍事決策,右軍師火風是個道人,據說是劉長水闖蕩江湖結識的異人。火風道人很少議事,居處在後寨山腰之上,十分偏僻,經常把自己關在房中,無人敢去打擾。常有兵卒晚上聽見那院子常常傳來各種聲響,不時還會有輕微的爆炸,時間久了,大家也都習慣了。歸二來山寨兩個月,也注意到這個院子,常常感覺到那裡傳來道法波動。
焦同顯然不太願意親自將三人帶到火風道人那裡,他領着三人穿來穿去,在房前找到一少年道童,恭身施禮,小心道,“這三人是火風軍師要的親隨,小人不敢打攪軍師,請朱道長代勞。”那姓朱的道童上下打量了三人,應道,“有勞焦將軍了,我師傅正在閉關悟道,這三人先留我這裡吧。”焦同不敢多問,拱手轉身離去。
那少年道童待焦同走遠,對三人說,“你們!你們!先都報上姓名,道爺我這裡規矩多,一會兒慢慢和你等交代。”一邊說着,一邊晃着腦袋,明明不到十五六歲,說話的口氣打着官腔卻象極了大人。這道童身材不高,圓頭大耳,身子雖然很胖,卻不顯得笨拙,雙目有神,透着靈氣。
幾個人年齡相近,小老鼠和歸二又不停恭維道童,幾番逢迎彼此熟悉起來,歸二三人也知道了,這道童是火風的徒弟,沒有法號,俗家姓朱名戰天。火風道人常常閉門鑽研道法,院中的雜活就交給了朱戰天,朱戰天動了心眼打着師傅的名號,對柳恩泰請求派幾個親隨,他也不怕師傅出關後過問,實際上火風瘋瘋癲癲從不在意這樣的小事。
院子裡的雜活雖然不少,三人做起來也不覺得勞累,朱戰天平常無聊慣了,突然多了三個玩伴很是痛快,閒暇之餘四人廝混在一起,談天說地,沒半日的功夫,已經彼此稱兄到弟。接連幾日火風道人也未出關,四人過的很是快活,歸二的心思所在是尋找合適自己的修行法決,他能感覺到朱戰天雖然道力淺薄,但不精純的道力中卻隱隱含有一絲妖力,一時對火風道人頗爲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