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是東海琅瓊島的大日子,琅瓊派十二代掌教落霞子修得天榜上品境界渡劫在即。
相傳上古煉氣士扶余偶然在虎魂鯨腑中得了琅蕊仙簡,後在東海琅瓊島上開了小洞天,創了琅瓊派,扶余修煉不足三百年,飛昇而去,此後門中屢有真人得道,日久便成了東海散修的領袖門派。
東海散修與中土修士不同,即便是第一大派琅瓊門中弟子也不過幾十人。別說比不了傳說中雲臺仙閣八門的勢力,就是玉侖山、青竹山這樣的二流修煉門派門人弟子也遠遠多於琅瓊。歷代掌教秉承扶余祖師的金訓,帶領衆弟子心無旁騖,專注修煉從不參與世間俗務,也落鍀自在清淨,門戶寧和。
琅瓊島歷經千年,島上珍禽異獸,奇花靈草,庭臺樓閣,宛若仙境。島中最高處有座七星臺,七星臺並不是爲衆弟子游覽之用,乃是琅瓊第三代掌教爲門下弟子渡劫而建。七星臺修在島中陰陽水火交匯之地,借天地之威,化星辰之力,不但成爲護島大陣的陣眼,在此渡劫更能化去大部分九天劫雷,這也正是琅瓊派真人飛昇遠多於中土一般門派的鎮教之秘。
其實琅瓊島附近也散居了許多修士、精怪,不過只要不逆天作惡,琅瓊島門人也對他們視作不見,更有些與島上弟子來往論道。
琅瓊島北千里之外的海底,靈氣充沛,天造地化了座玄英洞,洞的主人是隻修行的海龜,一些精怪晚輩尊稱它爲靈龜真人,熟悉的老傢伙都叫它阿龜。阿龜已經快忘了自己究竟修煉了多久,只記得這幾百年它已經懶得再行氣練功、感悟天道了。看慣了周圍的妖精們你爭我度,多少法力高強的同道慘遭橫死。阿龜知道自己只要再修煉百年,定能渡劫化形,可爲什麼要渡劫呢?自己那些親朋好友就算修成神獸飛昇,怕也不過是替那些法力高強的上仙們看看門戶,弄不好找個什麼萬年碑讓你馱着。哪有自己逍遙自在,安全第一纔是它多年的做龜守則。
阿龜並不清楚自己的妖力究竟到了什麼程度,更不知道它早已到了靈獸境界。在阿龜的心裡,它還是一隻普通的妖怪。停止修煉並不是什麼都不做,阿龜有它的樂趣所在,那就是收藏。阿龜修煉的法決是家傳的靈寶決。千年來海底無主的仙府洞窟它經常光顧,道書玉簡、各類法寶,難逃其眼!
阿龜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趁火打劫,神念所動,東海之上哪裡有了精怪糾紛,何處出了寶物,它能立刻感知。每次光顧之前,它必然行龜策爻卜靈法,預測吉凶方位,尋到最合適的時間出**奪,全身而退。當然有些硬石頭它是不會碰的,琅瓊島附近就是阿龜異常小心的區域。那些老牛鼻子的法力高強,護島的七星大陣更是厲害。其實阿龜蒐集的道法秘籍、法寶兵器甚多,可都與它修煉的靈寶妖決格格不入,只能藏在洞中把玩賞鑑。阿龜出洞從來不帶各色法寶,它見過太多見財起意的高人,只有一件法寶例外,那是阿龜從東海深處散仙遺府意外得來的仙器流火金鈴。這法寶有啥用處,阿龜到現在還沒全弄明白,只是這火紅的小鈴鐺居然能十丈之外凌空攝物,更妙的是仿如乾坤袋般內有芥子空間,只憑法決收取自如。
阿龜知道這仙器定然不會如此簡單,奈何它不得妙法。不過阿龜有自己的辦法,靈寶決中有化寶之術,以本命元氣將法寶煉製幻化,只是此法耗費元氣不說,更是需要一定時間,煉化流火金鈴這樣的仙器沒有幾百年是不太可能的,不過在別人看來得不償失的做法,阿龜卻不這麼認爲,作爲一隻沒有進取心的修妖烏龜,它就是不缺時間。阿龜用了八百年的漫長工夫,終於煉化了小鈴鐺。如今只要它暗念法決,立刻凌空收物,毫無蹤影,這奪人寶物的勾當做的是越發純熟,不留痕跡了。
前兩天阿龜就感覺到琅瓊島出現了強大的靈力波動,“哼,落霞子那小牛鼻子也要渡劫了!”每次琅瓊島有弟子渡劫,七星大陣就會發動,海底的靈脈相應觸動,靈脈異動沒準會有海底散落的法寶出世。這樣的機會阿龜從不輕易放過,可也不敢靠太近,只能在島外相機撞撞運氣。
幾日後琅瓊島的靈力波動越來越明顯,阿龜終於耐不住性子,準備前去探看。臨走前阿龜還是照常給自己策了一卦,卦相大吉,鴻運西方,應卦翌日。鴻運西方何解它懶得多想,大概是會有寶物在西方出世吧。只要大吉就好,出門在外就圖個平安。老海龜出了玄英洞,啓了封洞的陣法,哼着自創的小調,慢慢向琅瓊島方向游去。
“早起的魚兒何必忙,還不是幫俺老龜做嫁衣賞,咱參不透玄空夢一場,也自在逍遙萬里零丁洋。”
一路上不緊不慢,反正爻辭說應卦翌日,那就是過幾日纔有戲碼,急什麼咱有的是時間。
瓊琅島上最近氣氛稍顯緊張,掌教落霞子應劫在即,雖然有七星臺護法可也要防備萬一,準備一些應劫的法寶。讓落霞子感到欣慰的是自己的大弟子云若鶴在門中甚得人心。昨日他已宣佈,自己度劫飛昇之後掌教之位便由雲若鶴接任。
這兩天落霞子能清晰感到體內道力澎湃,元神的靈動也無比強大,運起玄功暗暗推算,自己渡劫就該在今夜子時左右。該來的總要來,琅瓊島已經宣佈封派,七星法陣啓動,更有護法弟子在琅瓊島外巡弋,防止妖邪乘機作亂。門中真人度劫,任何道門都不會歡迎外人觀禮,七星法陣一旦發動附近有道行的修士、精怪都會很知禮退避遠遁,也只有老海龜這樣的資深妖怪纔敢打靈脈尋寶的主意。
入夜,將圓未圓的皎皎明月,漸升高空。海面上彷彿籠起片片輕煙,朦朦朧朧,如墜雲霧。忽見遙空天際突然現出一片暗金紅霞,橫亙天半,明月不再。陣陣隱雷在雲中翻滾,落霞子早已來到七星臺上,他頭頂十丈多高的空中旋渦般出現金光閃現。衆弟子知道掌教的劫雷將至。
阿龜在琅瓊島西的一個小島旁悠然望着天空泛起的劫雲,暗自忖道“西方大吉,我在此處應該是安全的吧。”九重天雷第一重天心雷的威力不算很大,多數都被七星臺的結界化去,可滾滾不息的劫雷還是讓琅瓊門弟子暗自心驚,阿龜看的卻是索然無味,渡劫中的落霞子不敢大意,揚手竟然放出了祖師傳下的仙家法寶九轉蟠龍燈,法寶一現紅光映天,老海龜眼中一亮,禁不起誘惑,神念隨即探了過去。
剛剛探到九轉蟠龍燈的靈息,卻傳來一陣神力反振,阿龜忙不迭地運功抵擋,怎料這股暗勁不見絲毫減弱,反有越來越強的勢頭。正當阿龜運功抵擋九轉蟠龍燈反噬時,天上的劫雲也發生了莫大的變化。落霞子頭頂的金光突然消失,劫雲也消散開來。兩息不到的時間,阿龜的上方突現一片暗金紅霞,阿龜心中大急,見過妖怪找錯門的沒見過劫雲找錯人的。其實這倒不是天劫認錯了人,而是阿龜在天劫之時與法寶惡鬥激發出強大神念,這神念所體現的感悟天道境界遠勝落霞子,劫雲纔會追着它來。
劫雲至,那股古怪的暗力突然消失,道道天雷從天而降。阿龜無暇他顧,只能運靈寶決中守拙法將自己藏到龜殼之內。可現在的老海龜一無法力抗衡天雷,二無法寶護身,只能結結實實地被劈。一重天心,二重地伐,三重金動,四重青木……到第五重劫雷劈下之時,老海龜終於抵擋不住了。“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拼了!”阿龜運起最後一口靈氣,咬破舌尖,一片紅光映滿夜空,隨即化爲銀色消散逝去,最後一刻阿龜天妖解體了!
琅瓊一衆弟子相顧失色無語,阿龜最後時刻的天妖解體是上乘的妖法,同時抗去了最後幾重天雷,半空中虛影重重,落霞子滿臉驚愕與不解,飛昇半空,四周環繞金光,一股莫名的強大法力似乎象千萬道纖索將他牽向虛空,落霞子張嘴想和弟子們說幾句,奈何沒來得及,瞬間破空而去。衆弟子木然而立,才反應過來跪倒在七星臺前,恭送掌教得成大道飛昇而去。
落霞子作爲千年來琅瓊派渡劫飛昇最輕鬆的真人被載入門派歷史,《琅瓊真人傳》中寫道,“落霞祖師道成飛昇,一氣呵成,劫雲來而復去,可見天道垂憐,琅瓊弟子見此仙蹟,皆言掌教功德無量,感天動地。”
此時元神狀態的阿龜,早已飛遁而去,它還隱隱約約記得"大吉"卦辭,那遁去的方向正是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