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家1

今天的主顧,是一位三十歲上下的男士。他身材高挑,蓄着一頭飄逸的長髮,相貌頗爲俊朗。就算有人說他是某位新晉的影視明星,何遇也不會有絲毫懷疑。

進屋後,男士優雅地脫掉身上的白色風衣,小心翼翼地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接着又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摘下白得出奇的手套,仔細地左右對齊後拿在手中,最後將考究的三件套西服整平。

完成這一系列工序後,男士走到何遇的辦公桌前:“你好,我找你們這的老闆。”

“我就是。”

“你?”男士仔細打量。

“你看這間小屋子裡,哪還裝得下另一個老闆?”

男士怔了怔。

“有什麼可以幫你的?”何遇問。

“聽說,你這間店專收凶宅?”

“我不收凶宅,我只是中介,”何遇仔細打量着男士,“你有凶宅要出手?”

“這個……”男士俊俏的臉龐上,明顯寫着將信將疑的表情,他說,“確實有一套房產想要處理,但我並不確定它是不是凶宅。”

“死過人嗎?”

“這倒沒有,”男士把手撐在辦公桌上,身體微微前傾,面露肅色地說,“雖然沒有死過人,但最近卻發生了一些怪事。”

……

宋從安是一名職業鋼琴家,在業內頗具名氣。 一年到頭,他不是在各地公演,就是在錄音棚灌製唱片。總之,日程排得滿滿當當,只有在短暫的休假期間,纔會回到這座小鎮住些時日。

他在鎮郊擁有一處別墅,前後配有獨立的花園和泳池,大多時候,只有他的父親和女傭兩個人住在這裡。不過三年前,父親因罹患癌症而去世,女傭也隨之搬出了別墅,隔三差五纔會過來做一次打掃。

宋從安是在上個月回到鎮上的。他近期剛結束一張新唱片的灌製,打算清靜一段時間,爲接下來的全國巡演做準備。所以他既沒帶上經紀人,也沒有通知女傭,一個人回到了別墅。

偌大的別墅多少讓人感到寂寥,但宋從安認爲,只有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夠登上藝術的至瑧境界。他每天早晨八點淮時起牀,晚上十點準時上牀睡覺,不是看書就是練琴的生活簡直愜意無比,哪怕一整天不和外界聯繫,他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但這種簡單安逸的生活方式,被接下來發生的怪事打破。

那是某一天的深夜時分,宋從安睡得正沉,忽然聽到一陣悠揚的旋律,如夢似幻地在別墅裡迴盪開來。

那是一首他從未聽過的鋼琴曲目,既不似任何作曲家的風格,又不輸於任何大師的作品,曲調中還帶有一種難以描述的親近感,彷彿源自某個與現實平行的時空。

半睡半醒之間,宋從安被這陣鋼琴的旋律深深地打動,幾乎就要沉醉其中。但很快,他就醒了過來。

旋律仍在繼續,有如神秘的精靈,在夜色覆蓋的大宅中,輕靈地搖曳身姿。

難道不是夢嗎?

宋從安的第一反應,是有人潛入了他的琴房。在那裡,擺有一架價值不菲的斯坦威三角鋼琴,對他來說堪稱至寶。

究竟是誰這麼大膽?

宋從安怒火中燒,當即跳下牀,穿着睡衣朝琴房的方向跑去。跑到中途,他又察覺到琴聲並不是從一層的琴房傳來的,而更像是來自頭頂上方的某個地方。

如果是上面的話,就只有被改造成儲藏室的閣樓了。宋從安感到分外蹊蹺,他躡手躡腳地踏着樓梯,走向三層的閣樓。琴聲如層迭的波浪,越來越接近。當他走到儲藏室門前時,聲音幾乎近在咫尺,甚至能夠聽清木製琴鍵叩擊琴架發出的砰砰聲。

果然是這裡。

宋從安猛地推開儲藏室的門,向裡面望去。視野裡昏暗一片,唯有暗淡的月光,透過閣樓頂部狹窄的氣窗照進屋來,影影幢幢地勾勒出種種雜物的輪廓。而那旋律,就在這片影影幢幢之間,如溪水般川流蕩漾。

“誰在那兒?”

無人應答,唯有琴聲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