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裡,殷雪家院子裡站滿了很多年邁的人,他們都是村子裡的人,年輕的,能出去打工的都出去了。年紀老的,跟不走了,只能留下來等着走進那座墳山了。
在院子直對着的屋裡,一個人的頭對着門安靜的躺着。
院子裡紛紛擾擾的響着雜七雜八的說話聲,殷雪一直跪在殷彥的旁邊,她的眼睛紅潤偶爾晶瑩的淚水也會掉落幾滴下來,但她沒有哭出聲音來,自從懂事後,她就一直沒在任何人前哭出聲音來。
“我叫了林羽回來了,估計快了。他給我電話說是今天的車。”
這一天是殷彥的喪禮的第一天,因爲天氣已經轉涼了,所以屍體還未有任何發臭的跡象。殷彥倒好,靜靜的躺着享受着人間的安寧和諧。而其他活着的人,卻爲他到處奔波勞累着。這個地方風俗就是喪禮就是招呼親朋好友鄉親過來一起追悼死者三天,通俗直接的說法就是吃喝上三天。這三天花銷不說,就是要幫手都要很多。而如今殷雪作爲死者直接親屬自然是要哭喪的,她就不能幫忙招呼其他人了。無奈之下林海通也只好讓林羽早點回來。也正是如此林羽才又一次坐上了歸鄉的汽車。
“二弟啊,現在就我們兩人忙活,都怪你大哥我沒個後啊。”王勝感嘆着,每當這種時候,他總會想念起他那失蹤的妻子和女兒。
“瞧你說的。大哥,林羽都是我們的兒子!”林海通說話時沒看着王勝,而是把目光轉移到了在一邊乾坐着不管事的周萍。王勝也注意到了林海通的難處,只是他們誰都想不明白周萍爲什麼會在這段時間變得如此冷漠。“兄弟,行了,林羽沒回來之前我們兩兄弟能辦好三弟的後事的。想當年,我們幾兄弟被什麼事難倒過。”
林海通沒有說話,苦笑了一下後兩人都分開去招呼客人了。
在大學以前,林羽覺得一個人坐車是很自由的,能夠獨自欣賞着車窗外的景觀不必去理會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上了大學以後,擁有了夏蘭,林羽覺得再是一個人坐車,那種感覺是空虛的,無聊的。
他手中端詳着那兩封同樣署名的信件,看了不下數十次,可是怎麼他也參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舅媽已經過世多年了,爲什麼如今還有人利用他舅媽來搞古怪呢?這不是一般的古怪,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他起初是懷疑山村裡的人乾的事情,可是
在電話裡得知到幾乎村裡人都去給酒鬼叔叔奔喪去了,根本沒有人有這閒工夫到城裡來送這封信。除非是託人送的。
壓抑的思緒陪伴了林羽一路,整個人都沉澱在問題海當中,時間就是可以忽略的一樣,當林羽回過神來之時,已經是可以下車了。
林羽發覺這一條回家的路突然變得是那麼的陌生,而陌生之中卻又帶着點少許的荒涼恐懼。
他不是個膽子小的人,只是回想起電話裡他父親描述王勝如何找到殷彥的過程,他也不禁打起了一個冷顫。
“來來來,二爺繼續喝......”
“殷老弟走得早啊......”
在殷雪家的房子外,林羽遠遠就能聽到裡邊傳來的各種聲音。有的是嘆息聲,有的是勸酒聲,有的則是大聲的閒聊。一點都沒有透露出任何哀痛的感覺。林羽心裡是很無視這樣的傳統喪禮的,把一具屍體不經過任何處理就放在房子裡晾三天不說,還要弄三天的酒席來招呼着親朋好友和鄰居鄉親。而來奔喪的人,基本沒有一個人會爲死者感到哀痛的,對他們來說,吃喝上三天要比爲一個斷氣了的人去哀悼要好得多。
“媽,我爸和我伯父呢?”
林羽一進門就看到了獨自坐在一邊吃飯的母親,他對自己的母親也是一點都摸不透,爲什麼近幾年來感覺她象變了一個人似的,少言寡語還不願意與其他人接觸。
“他們在廚房呢。”林母周萍繼續吃着,她只是看了一眼林羽,不過正當林羽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她還是又說了話了,這讓林羽還能感覺到自己是她的兒子。“你回來不影響工作嗎?”
“啊,哦。不影響,媽,你先吃着,我先過去找爸看看需要什麼幫忙的沒有。”說不影響工作那是假的,可是他卻不能說實話,這是對已死之人的不敬,也是一種被村裡人認爲不孝的行爲。
“不用什麼忙,你先坐下來吃飯吧,他們能忙得過來。”幾年來林羽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母親還是關心他的,這是很難得的,他也聽從了他母親的話,陪着他母親一起吃飯。母子兩在一起隨隨便便聊着,雖然話還不是很多,但這又讓林羽感覺回到了小時候。
回來當夜,林海通就安排了林羽爲殷彥守靈,原因就是殷雪是一個女孩子,怕她一個人守靈會害怕,而且一個人也不能天天去熬夜,他們的人手又實在是太有限了。儘管期間周萍有些許阻止林海通這樣的安排,不過林羽也還是堅持了他父親的安排,決定陪殷雪一起守靈,到後半夜就讓殷雪去休息。
熬夜對林羽來說早已經是家常便飯,只是這樣傳統類型的守靈卻是第一次。入夜了,人們都吃飽喝足了,也各自來爲躺在房中的殷彥上了柱香後都各自回去了,殷雪家的院子裡漸漸的一片空蕩蕩的,林羽望着擺在院子裡的那些空圓桌子,彷彿還有一羣人圍在那桌子邊上吃喝着。
上半夜是林羽和殷雪一起守靈,他們兩一左一右守着。殷雪的心情極度的不好,林羽也不懂怎麼安慰她,只是儘量陪着她,讓她不會感覺到很孤單。
咚——咚——
午夜的鐘聲在這寂寞的夜裡用沉重而蒼老的聲音叫喊着,在深夜的這個時候,也只有那孤獨的轉動了一年又一年的老掛鐘纔會提醒着人們某些不祥的事情。
“小雪,很晚了,你先回去睡吧。”在昏暗的燈光中,林羽望着隔了一屍之離的殷雪,她的臉在昏紅燈泡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的蒼白。
“我留下來陪你吧,你一個人會害怕的。”殷雪自小到大,對林羽都是這樣,她處處都能爲比她大幾歲的林羽關心考慮。不過林羽認爲守靈並不是和她想象中的那麼可怕,“傻丫頭,你快去睡吧。我當醫生的天天接觸這樣的事情,早就都麻木了,還怎麼害怕。”林羽儘量緩和着殷雪的心情,好不容易纔勸解殷雪去休息了。
一個人守靈其實也是能睡覺的,守靈只不過是爲了防止有人或者蛇蟲鼠蟻的來侵擾死者的安寧罷了。在這樣人口少之又少的山村裡,沒有人會來動這具屍體的,林羽看着夜很深了,他也躺在了地上的草蓆上,閉起眼睛休息起來了。
他沒有打算睡着,只是躺着閉着眼睛養養神。他想起了夏蘭,他的寶貝,他想知道現在夏蘭在做什麼,雖然是隻分別了一日,可是對他來說就象分別了一年一樣。而轉念,他又想起了那兩封詭異的信件,想起了今天他和他父親的吵架。他很少和他父親產生矛盾,只是今天他實在是忍不住了。殷彥是他叔叔,這樣無緣無故的就喪命了,居然他的父親不同意報警調查。而他更恨的是他父親和他的伯父居然也都相信了那個狗屁兇墳的事情。
他的父親不想拿其他的多餘事情來理他能理解,可是他的伯父,原來是一個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是這次他回來,看到的伯父就象換了一個人一樣,或者更準確的說象突然老了好多年一樣,王勝這位伯父已經不再當年了,現在的王勝只是一個相信迷信和鬼怪傳說的糟老頭。
林羽並不願意那樣想他的長輩,只是他覺得他們都太迷信了。他東想西想的,終於經不住瞌睡的誘惑,漸漸走入了朦朧的狀態。
啪——
一聲不太響亮反而有些沉悶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很短很乾脆。林羽都還沒有完全進入熟睡狀態就被那突來的聲音給驚醒了。因爲他睡在地上,所以聲音傳得特別的大聲,他很敏捷的坐起來一看,是一個板凳倒在了泥土地上。
“誰?”林羽看着門口處有個人影閃動了一下,他叫了一聲立刻站起來追出去,可是跑到門口處,卻是一個人也沒有。他不敢跑遠了追,他去追了靈就沒人守了,他只能回去,繼續守着,可是他一轉身,腳下就踩到了什麼東西,林羽緩緩的蹲下去撿了起來把那東西拿在手上,是一隻手鐲。在昏暗的燈光中林羽用肉眼無法辨別那隻手鐲是不是銀質的,不過就手感來說,他感覺象銀質的。這完全是他大學在珠寶店打工時學來的技巧。
林羽仔細的端詳着那隻銀手鐲,它的上面雕刻着各種各樣的花紋,只是燈光還是不允許他看清那些花紋,他仔細的看着手鐲,然後又看了看門外。他在想着這隻手鐲難道是剛纔那個人影掉的?不過手鐲帶在手上,是不可能掉的,唯一的解釋,那就是是那個人影故意留下來給他的。他想不通,爲什麼對方要留下這隻手鐲給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