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頂頂一下子就笑了出來!他原本以爲她會說出怎樣驚天動地的話,沒想到,糾結了半天就說了這麼一個毫無建設性的提議。
紀如意,他在心裡默唸她的名字:你怎麼這麼無厘頭的可愛!
“你笑SHI啊笑,你住這麼好的地方,居然好意思給我開那麼低的工資,年紀輕輕,怎麼就甘心讓自己淪落成資本家的?嗯?”紀如意帶着責備的口吻追討,頂頂卻似乎毫不在意,只是也學着她的口氣回答:“首先,我不是資本家,跟你那位齊少比,我這資本家忒仁慈了一點,其次,別再叫我頂老闆,我不姓頂,況且,我也不喜歡你叫我老闆!”
頂頂的口吻由一開始的玩味兒,說到最後盡然帶着一絲委屈的認真。
只是紀如意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話中的含義,她唯獨就聽到了“齊天平”三個字,肩膀聳了聳,裝作很扛得住的樣子反駁:“齊天平是大資本家,你至少也是小資本家。”
頂頂苦澀笑了笑,沒有多辯解,只是又重複了一句:“拜託,以後別再叫我老闆,除了老闆和下屬的關係,難道我們不能有些其他的關係?”
紀如意詞窮,幹瞪着好看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頂頂,看着他眼裡不斷流露出的深情和期待,她其實不是傻子,這幾天兩人的相處模式早就超過了一個員工和老闆的距離,只是貧瘠如她,滿身心只有齊天平一個,哪裡還容得下別人。
既然什麼都給不了,何必要讓別人空歡喜。
紀如意隨即一笑,一秒前還奕奕有神的大眼睛瞬間彎成一輪明月,大咧咧扯開話題:“行了,快去廚房做你的菜吧,天都要被你磨蹭黑了!”
頂頂苦澀乾笑了幾聲,將手裡的車鑰匙和手機扔在茶几上,拎了袋子走進廚房。
他其實知道,這個問題,他永遠都不會得不到答案。他知道她心裡只有一個齊天平,所以他甘願在她身邊扮演一個配角,斂她喜怒,陪她流年,足矣。
廚房很快傳來水聲和杯盤碰撞的聲音,紀如意癱在沙發上暗鬆一口氣。
可能是沙發太軟,也可能是最近一直沒有睡好,紀如意很快就睡着了,混沌似地不知睡了多久,被茶几上頂頂的電話鈴聲吵醒。
該死的《舊時光》旋律,紀如意好不容易成眠的美夢被它驚醒,只能狠絕地摸了手機,看都沒看來電顯示就用惱怒的口吻說:“喂,我是語音信箱,主人在廚房做東西,請您在聽到‘bi-’的一聲後留言,bi--”
紀如意的“bi--”還沒完,電話那頭的人已經滿臉黑線……
“…紀如意,怎麼是你接的電話?”
紀如意心跳漏拍,將手機摁在胸口不敢吱聲。
那聲音,如果她沒有認錯,應該是齊天平的!再看了下手機屏幕,赫然寫着“齊天平”三個字。
心跳恢復,但節奏卻是越跳越快,胸口的手機裡傳來齊天平有些心急的喊聲:“紀如意,你還在聽嗎?喂--喂--”
“你找頂頂什麼事?”
“你先回答我,你怎麼在他家裡?”
“你先回答我,你找他什麼事!”紀如意恢復冷漠的口吻,用慣有的伎倆對付他。
齊天平正在手裡轉着的鋼筆被他使勁拍在桌上,有些不安地撓了撓頭髮,壓住自己的情緒再度開口:“沒什麼,我只是想問他,什麼時候做好杏仁豆腐,蘇小意在醫院等着呢。”
又是蘇小意,又是蘇小意!
紀如意猛吸了口氣,咬了咬嘴脣,惡狠狠回答:“快了,做完就送過去,不會餓着你的蘇小意!”之後重重摁了電話。
齊天平被她莫名吼了一通,心裡卻有些許複雜的情緒浮起,半喜半憂,喜的是,她那憤怒的口氣一聽就知道是在吃醋,憂的是,就算心裡多麼不捨得讓她難過,他還是讓她難過了。
就在紀如意看着手機愣愣發呆的檔口,頂頂從廚房端着一碟杏仁豆腐出來。
“在想什麼呢?吃吧,熱的時候味道最好。”
紀如意看着面前那碟平淡無趣的豆腐,除了上面輕飄飄綴着一片薄荷葉外,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出彩的地方。
鄙夷地問:“這就是蘇小意點名要你親手做了送去的玩意兒?”
“是,有問題?”
“她什麼口味嘛,這玩意兒不就豆腐嘛,我不吃,她愛吃的東西,我不吃!”
“那她喜歡的男人,你不也喜歡嗎?”頂頂蓄着笑調侃,卻剛好踩中她雷池,想到剛纔電話裡齊天平心急的口吻,紀如意撐着沙發扶手一把站起來,吼:“別再跟我提齊天平這三個字,再提我就跟你急!另外,蘇小意那貨喜歡的東西,她愛她拿去,誰稀罕!反正我不稀罕!”
所有的火全部一次性傾瀉而出,吼完紀如意便蹦躂着往門口走,可憐我們的頂頂莫名淪落成炮灰,愣了好一會兒纔回神,紀如意已經開了門出去。
頂頂趕緊回廚房將另一份杏仁豆腐用食盒裝好,拿了車鑰匙衝出門,紀如意已經一瘸一拐地走進了雨裡。
頂頂發動車子開出去,將車停在紀如意身後,再撐了傘下車,追在她後面喊:“上車,雨這麼大!”
“不上,我自己可以回去!”
“別任性!你這樣會被淋感冒!”
“不去,你別管我了,趕緊去給蘇小意送吃的吧,她快在病房餓死了!”紀如意嚷着,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頂頂看着碩大的雨點在她的衣服上暈染成一朵朵花紋,又急又惱!
她怎麼這麼倔,跟個孩子一樣。雨這麼大,自己腳上還有傷,莫名其妙就鬧這麼一出,不就爲了他說了“齊天平”三個字嗎?
頂頂想着愈發惱火,徑直追上前,拉過她的手腕就吼:“不就一個男人嘛,要喜歡的話你就去把他搶回來啊,犯得着一個人在這裡發悶氣嗎!”
紀如意回頭,任由雨點沖刷自己的臉頰,絕望開口:“怎麼搶?我現在還有搶的資格嗎?我害死了他的孩子,那是一條命啊,無論我怎麼做都補救不回來的一條命,所以我早就在推蘇小意的那一刻就被出局了,OUT了,再也沒有玩下去的本錢了,你懂不懂,懂不懂?”聲嘶力竭的喊聲,將心中無盡的壓抑情緒都嘶吼了出來,在這漫天的雨霧中,身體一寸寸地變涼,早就失去溫度的心也變得更加麻木。
哀莫大過於心死,紀如意冷冷泛笑,感情最絕處,莫過於像她這樣,想愛,卻愛不到。
眼淚混着雨水一顆顆落下來……
她想,下雨天真好,適合哭泣,讓一直不敢輕易掉的眼淚可以無休止的垂落,雨水將她的面頰打溼,所以她現在哭,是不是誰都看不出來!
可是眼淚和雨水混到一起,那悲愴到幾乎絕望的表情卻騙不了人,頂頂一直記得那天站在雨中嘶吼的紀如意,像被判了死刑的困獸,面目冷戚,嘴角泛着笑意,像悽美的花束,美到極致,傷到極致。
“紀如意,這天底下不只有齊天平一個男人,你明知跟他已經不可能,爲什麼不能放手?人生短短就這麼數十載,何苦爲了一個人而浪費掉自己所有的人生?”頂頂低下頭,雨傘落地,雙手按着紀如意的肩膀,陪着她淋雨。
那番話,他在講給紀如意聽,也在講給自己聽。
路菲去世後,他任由自己活在傷痛的陰影裡,按照她的夢想開了餐廳,按照她的規劃過着自己的生活,一不小心就這樣過了這麼多年,生生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她的人生。
直到那天在雜誌上看到紀如意,看到她與齊天平在餐廳就餐的照片,穿着金棕色的斗篷小心翼翼啃燒烤的模樣,眯着眼角微微笑着,頂頂看着那張照片,看到心尖都密密泛着疼。
此刻她就在自己眼前,大雨磅礴,她全然不顧,就這樣絕望悽然地站自己眼前,口裡心裡都在念着齊天平!
她說:“我知道我跟他已經沒有可能,可是頂頂你告訴我,被像齊天平這樣的人愛過,你覺得,我還能再愛上別人嗎?”
……
人生何其幸,能夠讓她遇到齊天平,像璀璨星宿般掛在她心口。
人生何其涼,愛到最後卻成殤,後面是回憶,前面是空寂,橫豎都是傷!
紀如意擡着頭,眼淚蓄滿雙眼,再一顆顆溢出眼簾。頂頂按着她肩膀的雙手垂下去,輕輕一攬,將她擁入懷裡,細密溫柔的聲音帶着大雨浸溼的沉啞,緩緩開口:“紀如意,如果你願意,能否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試一試,或許,我會比他更適合你。”
紀如意伏於他胸口,搖了搖頭:“不用試,我知道,沒轍,誰都不行!”
……
很久之後的某一天,頂頂問齊天平:“如果我比你早一步認識她,或許大家的命運都會不同!”
只是感情向來不公平,命中註定,一分一毫裡都改不得。
車子終於駛出小區,紀如意身上披着頂頂車裡的一件幹外套,面目狼狽地坐在位置上不說話。
頂頂小心翼翼開口:“我先送你回去換衣服吧,你這樣很容易感冒!”
“不需要,先去醫院吧,你不是說那豆腐必須趁熱吃嗎?如果我害得她連一份熱豆腐都吃不上,我可真是太罪過了。”
頂頂見她堅持,也不再多言,只是加快車速,往醫院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