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蠱間血

明芸沒有直接回答。

不知道她究竟是不知道答案, 還是根本不願回答。

“明芸,你真的不怕嗎?”仙澤淡淡地說道,“花霖她心中究竟是怎麼想的, 你真的瞭解嗎, 你難道...自始至終都沒有一點...自責嗎?”

“當然怕了, 可我必須相信她, 不是嗎?”明芸未加思索, “我現在只有她了。”

仙澤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話,就聽到木門拉開吱呀一聲,有個人走了進來。氣息沉穩, 應是個修行之人。

“大師兄,你終於來了, ”明芸雀躍地撲向來人, 聲音裡是掩飾不了的喜悅, “你幫我守着這個人好不好?就三天,三天後我就回來。”

來人正是那有些木訥的大師兄, 他抱住明芸,手掌撫摸着她的頭髮:“嗯,我等你,等你辦完事,我們就回去成親。”

“好, 大師兄最好最好了!”說完, 明芸便小跑出了門。

......

沒想到啊, 前來監看自己的人, 居然是大家交口相稱的真摯直率大師兄。

大師兄的腦子不怎麼靈光, 性子也比較軟弱,也就是修煉的時候還算是比較踏實, 年紀稍長,所以在同輩中還算是有聲望,平日裡待仙澤也不差的。

其實,大師兄待誰都挺好的。

“澤,”大師兄坐在旁邊,端了碗清酒就喝了起來,“我知道,你現在可能有些難受。所以睡一覺吧,睡一覺起來,就什麼都忘記了。”

“忘記什麼?”

“那花師妹本就不該是現世之人,所以你也沒必要這樣大費周折地想要扭改她的命數......”

“是嗎?”仙澤冷笑,“沒必要...嗎?”

清酒下肚,大師兄只管皺着眉:“我的意思,花霖師妹的飛昇和修煉本就是逆天而爲,事到如今,也是...不可抗拒的。”

“師兄,那個叫明芸的女人,究竟和你說了什麼?”

不可抗拒?笑話。

仙澤只恨自己沒有早一點看清明芸的真面目,哪怕只是在花霖走出山洞之前也好。

不過師兄似乎並不想再和仙澤說些什麼,只是自顧自喝着酒,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愁。

“師兄,我現在不過是一個廢人而已,被綁在這板子上動彈不得,”仙澤循循善誘,“你不妨就告訴我,明芸和你之間,究竟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

花霖覺得自己渾身的血都要被吸乾了,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啊...好難受,自己究竟怎麼了。

迷糊間,好像有人把自己抱起來,放在榻上。榻上軟綿綿的,可花霖覺得自己好像是躺在了雲霧上,不上不下,更加難受了。

“沁沁?”花霖聽到有人在旁邊耳語,“沁沁,醒醒了,你最愛喝的桃花羹熬好了。”

桃花羹...她都沒嘗過桃花羹啊......

這東西應該就是甜絲絲的,吃起來一點都沒有意思,還不如吃個西瓜來的爽。

“沁沁,快起來啦,”這人還是孜孜不倦地說着,“我知道你醒了,再睡下去,你又該胃疼了。”

花霖努力拉開眼皮。

入眼是一個陌生而乾淨的臉,斯斯文文,一時間竟有些看不出是男是女,可聲音確實低低沉沉的好聽男聲。這人穿着深灰色的深衣,端了一碗盛着淡粉桃花羹的瓷碟,笑看着花霖。

很熟悉,眉眼和仙澤真的很像。

“你是...?”花霖愣了好久,才從喉嚨裡吐出了兩個字。

沙啞難聽極了。

“沁沁,你怎麼了?”來人眉間蹙起,滿目焦急,“這桃花羹我嘗過了,甜度恰恰好,沁沁你嘗一嘗?”

什麼?

“沁沁不要不理我,我已經找人把笑笑接走了,絕不會再讓笑笑那個臭小子招惹沁沁,惹沁沁心煩。”

花霖:那你倒是把我扶起來啊。

可她沒有力氣,只能從嗓子裡慢慢哼出幾個字,手指微微擡起:“扶...我...”

聞言,這人趕緊把手中的瓷碟放到一旁,伸出手將花霖扶了起來。接着,他再次將碗碟端起,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就要餵給花霖。

也許是因爲太渴了,也或許是因爲這人令她安心。花霖微微張嘴,喝下了這口溫溫熱熱恰到好處的粥。

確實如他所說,這粥的清甜得恰到好處,一股桃花香在一瞬間溢滿了整個口鼻。

嚥下去後,花霖細細感受着這股熱流,再次睜開眼睛:“你是誰?”

這人顯然被這樣的問法弄得一愣,而後笑着說道:“我是,沁沁的夫君啊。”

夫...君?

自己還未成婚,哪裡來的夫君?

“昨日茗蘊來了一次,”這人續了一小勺的粥,“她走後,沁沁就不理我了,早知道就不該讓茗蘊來找沁沁。”

“明芸?”

“對,茗蘊,以後沁沁不要再和她見面了好嗎?”

明芸......

花霖似乎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很多。

太多的回憶像洪水一樣灌進了腦袋裡,再睜開眼時,花霖的眼睛已經染上了鮮血,變成了血紅色。而她也離開了那個頗爲舒適的房間,到了一處有些暗沉,卻也還算是乾淨的地方。

微微擡首,就能看到坐在窗邊的明芸。

“你醒了?”明芸察覺到花霖的動作,看上去挺開心的,一路小跑到花霖的身邊,蹲下,“怎麼樣,得到記憶的感覺如何?”

“你...”花霖看着眼前這張無比熟悉的臉,有些哽咽,“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這些沁沁不需要知道,只要幫我報了仇,我和沁沁就還是彼此的至交。”

花霖想要問的太多了,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裡問起。她舒了一口氣,就要離開,卻被什麼東西黏住了,無法挪動分毫。

“是我的小蠱蟲,”明芸解釋道,“我的小蠱蟲很粘人,無論怎樣都不會離開我,所以只能辛苦沁沁一直跟在我身邊了。”

花霖一驚:“你什麼時候種下的蠱?”

“日日夜夜,每時每刻。”

“呵,”花霖冷哼,“明芸,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讓人心寒。”

明芸不以爲然,她隨意踱步,看花霖的眼神就像是在玩弄一隻貓兒:“可是沁沁說過,會幫我報仇的。”

“我說過不幫你嗎?”花霖的情緒被渾身筋脈里正在爬行的蟲子影響地太多,焦躁不安起來,“一把劍,兩個宗門,三代人,四世輪迴,你都要盡數斬殺嗎?”

“當然,”明芸回道,“當年他們爲了奪劍屠我滿門,如今我要他們血債血償,錯了麼?”

花霖嘆了一口氣:“......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