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桃花箏

花霖笑着轉過身, 沒有注意到身後小師弟雀躍的眼神爬上了自己的肩膀。

一種純粹的,充滿喜悅和敬意的目光。

花霖回到一衆姐妹的旁邊,惡狠狠地伸出手指頭直戳明芸的腰窩子, 一邊戳一邊笑罵:“笑什麼笑, 笑什麼笑, 我讓你起鬨讓你笑!”

明芸被這花霖戳得又疼又癢, 連連求饒:“我再也不笑了, 哈哈哈哈沁沁姐,姐,饒了我吧, 哈哈哈哈哈。”

“哼!”花霖收了手,把那小刀好好揣進懷裡, 就留下了一幫姐妹, 自顧要往回走去。

“師姐這是生氣了嗎?”旁邊的小師妹覺着這氣氛有些不對, 小聲嘀咕。

明芸輕聲笑了笑,接着故意放大了聲音:“她這哪裡是生氣了哦, 我跟你們講啊,你們的沁沁師姐現在心裡高興着呢!”

只見走在前面,腳步匆匆的花霖停了下來,肩膀抖動,忍無可忍, 掏出腰間的劍:“明芸!!”話音未落, 花霖直接飛身過來, 和明芸纏鬥在了一起。

周圍的一衆師姐妹怕被殃及了池魚, 紛紛向後退去。

這之後, 小師弟仙澤也沒再找過花霖。

明芸偶爾會帶來一兩條有關小師弟的消息,比如說仙澤前些日子都是在武場休息的, 後來被掃地的老爺爺發現才離開,還比如說仙澤近日裡進步迅速,很快就成了他們那一宗年輕一輩的翹楚。

花霖:我和他沒關係,真沒關係,不用幫我打聽…真不用……

她似乎忘了,當她在聽明芸八卦的時候,那個一口一個“然後呢?”“他真可愛!”“快點快點不要磨蹭!”的那個人是誰。

直到後來,雲呈山上舉行放風箏的比賽,可憐的仙澤被同門師兄弟給推到了花霖的面前。

“師姐。”一向在師兄弟間頗有些威望的小師弟撓了撓頭,站在花霖的面前,眼睛四處瞟着,不知道該看哪裡,該說些什麼。

花霖剛剛纔拼接完自己手頭的風箏,突然被明芸強行拖了起來。還在愣神,就有人在背後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肩膀。

誰?

花霖轉過身。

身後是小師弟,他一身淡青色的勁衣,頭髮很隨意地束着,不知是因爲風還是其他什麼,還有些凌亂。

他手裡還緊緊攥着一個素白的,看上去毫無新意的風箏,有些不太自在地朝花霖笑了笑。

“好巧啊,”花霖心中滋味繁多,也說不上來,只能乾笑了笑,扯了扯日常,“最近聽聞你的課業進步很大。”

“也就,一般般吧,”仙澤嘴角微微向上揚起,偏過頭好似在竊笑,“沒有師姐厲害。”

“啊,哈哈,這沒什麼好比的,咋倆都不是一宗的。”花霖尬笑。

“也是,”小師弟看着花霖手中沒有風箏,於是將自己的風箏遞給了她,“那,那我們放風箏吧。”

每年自三月初三初三開始,雲呈山三宗的弟子都會歇息數日,一起放放風箏踏踏青,也算是拉近各個宗門的關係。

花霖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在和明芸籌備這長達半月十五日的休課,她們想盡心思一起熬夜做了個花燈形的淺黃色風箏,就等着今日把這充滿了少女祈願的風箏放上去。

可誰能料到明芸這個不靠譜的臭姐妹,居然直接把花霖推給了木訥小師弟,自己拿着花燈風箏找她的大師兄了。

花霖:這算什麼事?是時候絕交了!!!

不過,雖沒能放到自己親手做的風箏,但是和小師弟放風箏也不賴——至少,她不需要跑了,站在原地牽着線就行,剩了力氣。

不過,這風箏實在是簡陋了些。

“師姐?”仙澤見花霖一直沒說話,面色也不太好,自己拿在手裡的風箏也顯得有些侷促。

他原本是想去武場修習的,無意來放風箏,這一隻素白風箏還是同宗的師弟給他的。

這素白風箏和旁邊的那些花枝招展的一比,確實顯得過於寒酸了些。

仙澤想了想,便對着花霖說道:“師姐稍等。”接着,連忙跑回了講堂。

花霖看着這來得快跑得也快的小師弟,有些奇怪,也有些哭笑不得。不就是個素風箏嘛,也沒什麼,就是放到天上去不太顯眼罷了。

不過仙澤很快就回來了。只見那風箏上面畫了一大片的紅色圓圈。

好看…是肯定不好看的,但肯定是足夠顯眼的。

花霖:……?

仙澤看上去很雀躍:“師姐,你看這個好看嗎?我最近學畫的桃花,明,明芸師姐說你最喜歡桃花了。”

花霖:……

仙澤:“師姐?”

花霖無奈扶額,儘量避免自己露出嫌棄的神情:“師弟啊,你找誰學的畫?”

仙澤笑着:“明芸師姐呀,我,我是不是畫得太難看了?”

又是這個人,明芸!

此時正和大師兄愉快交談,一臉明豔笑容的明芸突然打了個噴嚏。她突然覺得自己後背涼涼的,好像有人在說自己,於是朝花霖那邊看了一眼。

果然,花霖正惡狠狠地盯着自己,嚇得明芸趕緊轉過身,看了看自己的大師兄壓壓驚。

不過,這春光爛漫不可辜負,花霖嘆了口氣,只得笑着鼓勵仙澤:“還行,不算太難看,只是這顏色太豔麗了。你…見過桃花有大紅色的嗎?”

仙澤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沒有,我沒見過紅色的桃花。”

“所以啊,以後學畫畫,不能脫離你親眼看見的東西,”花霖循循解釋,“今後換個師父,別再找明芸了,知道了麼?”

仙澤點點頭:“嗯!”

接着,他又小聲問道:“那,那我以後可以找師姐學畫畫嗎?”

“可以啊。”花霖想也沒想地回道。

就此,花霖爲自己剩下的休課時日,平添上了一抹另類的色彩。

一開始,仙澤還是找着藉口來,一會兒學個松石,一會兒畫個漁夫。實話說,仙澤在畫上的天分很差,學了幾次,還是…畫什麼不像什麼。

這可怎麼行呢?

花霖可是一個不服輸的主,到了後來,她直接去找仙澤,三天兩頭地教他畫桃花。

仙澤雖然不開竅,但還是怕花霖嫌棄自己太笨不再來了,沒日沒夜地勤學苦練,也不顧室友那因爲自己每天秉燭夜練熬出來的黑眼圈,最終還是有所小成。

至少,桃花畫得還算是有模有樣。

*

不知道是什麼緣故,花霖在這一年裡修煉的速度格外快——這已經不是一個常人的修行速度了。

就在這一年的寒冬,花霖有了飛昇的跡象。花門的家主以及一幫名門子弟都來了,想要目睹這萬年難以一遇的少年天才。

仙澤也在其中,站在人羣后排。他的個子高了些,已經比十四五歲的花霖高了半個腦袋,成了小大人的模樣。只不過他還是板着一張臉,看上去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傢伙只是不愛說話而已。

花霖,作爲現在花府的主角,無論走到哪裡都是被一羣人簇擁着的。有時候是一羣崇拜自己的同輩或小輩,有時候則是一羣德高望重的長輩在其左右“虛心”請教。

在最開始的那幾日裡,花霖還能因爲家族面子,好歹迴應一下,後來乾脆直接以需要修煉以備不時之需爲由,躲到了後面那座小山裡。

躲了兩日後,不知道明芸和仙澤用了什麼法子,竟然尋到了花霖所在的山洞。

明芸近日和大師兄訂了婚約,正是歡欣的時候,來的第一日繞在花霖和仙澤旁邊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比阿孃還急着想要把花霖嫁出去,花霖被吵得頭疼。

好在明芸第二天就不再來了,估摸着和大師兄出去玩了。

“師姐,”第二日,仙澤提了一小盒桃花酒做的酥餅,還有些青果,“老是吃烤魚烤兔子對身子不好,我就給師姐帶了些小東西,就是不知道師姐喜不喜歡。”

“嗯嗯好,放那裡吧,”花霖嚥下了一口兔子肉,“這青果甜嗎?”

聞言,仙澤拿了個青果,咬了一口嚐了嚐,點點頭:“甜的,甜。”

“是嘛,”花霖站起身湊過去,咬了一口仙澤手上的青果,嚼了嚼,“嗯,甜,先放着,兔子熟了,坐下來一起吃兔子。”

“啊,師姐,這個。”仙澤拿着青果的手有些顫抖。

這個青果我我我,我剛剛咬了一口的啊!

“你愣着幹嘛?坐下來吃啊,”花霖撕下了一隻兔腿,遞給仙澤,“你吃嗎?你不吃那我可就吃完了。”

仙澤接過兔腿,但拿着青果的手依然沒又放鬆下來,也沒有蹲下去的意思。

“你你你,我,我剛剛,剛剛……”仙澤一頓語無倫次,脖子根都粉了些。

花霖知道自己的小計謀得逞了,側過臉狠狠地笑了一笑,再回頭時,又變回了先前無辜的樣子。

“快坐下陪我吃啦。”

她伸出油手拽了拽仙澤的袖子,後者呆呆地,順着花霖的用力,坐在了花霖旁邊。

兩人一邊吃着烤兔,一邊聊着怎麼才能讓這烤兔子更加美味,卻沒發現天空已經出現了異動。

花霖要飛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