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莊主聽得,均是大爲感慨,胡虓嘆道:“我們七兄弟原本也在紫禁城內供職,與陸一梟也有數面之緣,只因官場昏暗,錦衣衛猖獗,四處皆是傾軋,這才一齊告老還鄉,隱居避世於此,終日只與猛獸爲伴。沒想到陸一梟竟有如此大的野心,想要清剿整個武林。”佘江點頭道:“少俠的毒傷既然是爲了誅殺這個魔頭而負,那佘某今日爲你治傷,卻也義不容辭,也算爲武林同道盡一份力了。”說罷從右手食指上取下一枚黃金戒指,暗運真力,那戒指的接口處頓時分開,那金色圓環漸漸變直,最終居然變爲一根細長的金針。
佘江手握金針,說道:“此毒將少俠周身真氣壓制,只有將壓制的各處筋脈穴道一一衝開,方可化解餘毒。原本要用先天一陽指施爲效果最佳,不過自一燈大師之後,便無一人有此功力了,佘某今日勉強以‘金針渡劫,七煞回魂’之術一試,以真氣貫於金針之上,打通少俠周身大穴,將餘毒以金針引出,其間少俠切記全身放鬆,聽我號令,初始萬不可運氣抵禦。”
風清揚略吃一驚,問道:“據傳當年一燈大師以先天一陽指救人須得耗卻自身極大功力,五年之後方能恢復一身修爲,七莊主這‘金針渡劫’難道也是如此?”佘江淡淡的道:“箇中奧妙,卻不相同,至少金針比一陽指多出媒介,消耗總也少些。少俠只管端坐於地,放鬆周身筋脈穴道便是。”風清揚一揖及地,正容道:“七莊主這番援手,在下深感大德,往後倘有用得着在下之處,儘管知會一聲,在下願效犬馬之勞。”佘江微微搖頭道:“我們弟兄在此隱居已久,不問世事,早已絕了重出江湖之念,多半是用不着少俠的,你也不必掛懷。”從一旁取過兩個蒲團,示意風清揚在一個蒲團上坐了,自行盤膝坐在另一個蒲團之上。
佘江從懷中取出數般草藥,在金針上貫注藥力,約莫一炷香時分,忽地躍起,左掌撫胸,右手金針緩緩向風清揚頭頂百會穴上刺去。風清揚身不由主的微微一
跳,只覺一股熱氣從頂門直透下來。
佘江一針刺過,立即縮回,只見他身子未動,第二針已刺向風清揚百會穴後一寸五分處的後頂穴,接着強間、腦戶、風府、大椎、陶道、身柱、神道、靈臺一路刺將下來,不過一盞茶時分,已將他督脈的三十大穴順次刺到。
諸葛劍慧在一旁見佘江出針舒緩自如,收臂瀟灑飄逸,刺這三十處大穴,竟使了三十般不同手法,每一招卻又都是堂廡開廓,各具氣象,真乃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只瞧得她神馳目眩,張口結舌,知道他正以畢生功力替風清揚打通周身的奇經八脈,心下不禁既感且佩。
督脈刺完,佘江坐下略作休息,又躍起刺在風清揚任脈的二十五大穴,這次使的卻全是快手,但見他手臂顫動,猶如蜻蜓點水,一口氣尚未換過,已刺完任脈各穴,這二十五招雖然快似閃電,但着針之處,竟無分毫偏差。諸葛劍慧驚佩無已,心道:“這路‘金針渡劫’之法,倘若換作劍法,卻不知要比五嶽劍派的各大掌門要高明多少了。”
待刺到陰維脈的一十四穴,手法又自不同,只見佘江龍行虎步,神威凜凜,原先極瘦的身材居然也變得魁偉不少,連那身寬大的蟒袍也不再鬆垮。陰維脈刺完,佘江徑不休息,直刺陽維脈三十二穴,這一次是遙刺,他身子遠離風清揚一丈開外,倏忽之間,欺近身去刺了他頸中的風池穴,一中即離,快捷無倫。
又是兩柱香時分,佘江接連刺過風清揚陰蹻、陽蹻兩脈,最後帶脈一通,即是大功告成。那奇經七脈俱是上下交流,帶脈卻是環身一週,絡腰而過,狀如束帶,是以稱爲帶脈。這次佘江背向風清揚,倒退而行,反手出針,緩緩刺他章門穴。這帶脈共有八穴,佘江出手極慢,似乎刺得甚是艱難,口中呼呼喘氣,身子搖搖晃晃,大有支撐不住之態。
諸葛劍慧待要上去相扶,卻被殷飛鴻止住:“金針渡劫,萬不可從旁打擾,否則前功盡棄,輕則功力大損,重則全身癱瘓。”看風清揚時,他全身衣服也忽被汗水溼透,眉頭緊鎖,想是在竭力忍住痛楚。
此時只聽胡虓沉聲道:“成了。”再看佘江,已盤膝坐上蒲團,臉色慘白,蟒袍盡溼,收了金針,依舊捲成戒指戴上,勉強說道:“奇經八脈已通,少俠儘快運真氣逼毒罷。”風清揚點了下頭,頭頂百會穴上漸漸冒出一絲白氣,許久不曾消散,臉色也漸漸泛紅,正是九陽真氣運作之跡象。
只見那紅色愈來愈甚,到後來雙頰如火,再過一會,額上汗珠滲出,臉色又漸漸自紅至白。這般轉了三會,發了三次大汗,頂門白氣終於逐漸消弭,一陣腥臭傳來,風清揚“噗”的一聲吐出一口紫黑色的毒血,睜開雙眼,朗聲讚道:“七莊主神技,不僅當世無雙,更遠超昔日扁鵲華佗,這身毒傷,已自痊癒。”這句話說得中氣十足,頗爲洪亮,果然是內力已復。
諸葛劍慧大喜,對佘江盈盈一拜:“七莊主援手之德,我等銘刻在心,不敢或忘。”佘江蒼白的面上卻拂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狡黠,對胡虓說道:“大哥,大功告成,剩下的靠你們了。”
風清揚與諸葛劍慧都聽出這句話似乎有些弦外之音,一時卻找不出不妥之處,正在思索,只聽得“吱嘎”一聲,主廳大門忽然緊閉。風清揚內力雖然盡復,終是有些虛弱,此時隱隱覺得自己已陷入了一個極大的陰謀之中,又運一遍真氣,卻是絲毫無阻,不禁詫異萬分,不明白眼前幾位莊主究竟是敵是友。
只見胡虓輕撫銀髯,微笑着說道:“風少俠,交出獨孤九劍劍譜與五行秘籍,饒你不死。”風清揚大驚失色,問道:“大莊主你……你甚麼意思?”諸葛劍慧更是詫異,心念電轉:“這幾位莊主難道是覬覦劍譜秘籍?那出手擒住我們便是,怎會耗費如此大的真力爲淸揚療傷,待他內力盡復之後纔出言威脅,這顯然要麻煩許多,幾位莊主修爲精湛,心思縝密,決計不會想不通這一層道理。抑或是先救下淸揚,讓我們欠下他們一個天大的人情?那必定是軟語相求,又怎會出言威脅。”一時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