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夕踏訪女山湖,斜輝照顏素。山風盈袖動春鋤,草初發,情青田圃。蝶谷精靈,機巧難卜,除君誰馭毒?蕭蕭雙騎千里路,人在深深處。行雲有影月無心,雨亦苦,夢到殘處。冰質玉骨,一襟清愁。”
見諸葛劍慧暗暗點了下頭,風清揚便裝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似是思考了良久,這纔對佘江道:“想來這蛇毒斷然是無解的了,風某也是知機之人,自然不會舍卻自己性命不要,非要去保一本死後毫無用處的劍譜。”佘江笑道:“這纔是了,你且在莊內慢慢默寫劍譜,我們兄弟自以上賓之禮相待,佘某便天天與你一些解毒藥品,待完成之日,藥量到了,其毒自解,屆時是走是留,悉聽尊便。”風清揚道:“好說好說,只希望七位莊主學得獨孤九劍,造福一方,莫要再去想甚麼清剿武林之事了。”佘江點頭道:“那是自然。不知風少俠是否還有精力,不如今晚便默寫一些,或者先將陸旗主的五行秘籍取出,我們弟兄也好略加參詳。”
風清揚笑道:“這個卻不急。風某今日見識了七莊主用毒手法,不禁大爲佩服,不知七莊主用的蛇毒與昔日‘西毒’歐陽鋒相比,哪個更高明些?”佘江見風清揚忽然岔開話題,先是一怔,復又答道:“歐陽鋒雖然有‘老毒物’之稱,但還是以武功見長,以他一派宗師的地位,原也不屑在兵刃拳腳上喂毒。至於孰高孰低,總不好將歐陽先生從華山絕頂的墳中挖出來與我比試一番罷,是以終究無法定論。”風清揚道:“敢問七莊主除了用毒,平日用得甚麼兵刃?”佘江答道:“佘某使一條軟鞭,一路鞭法從羣蛇蜿蜒遊走的身形中變化而得,名曰‘狂蛇鞭法’。”風清揚笑道:“同樣是從靈蛇遊走所化,獨孤九劍之中記載了一路西毒歐陽鋒的成名絕技,名喚‘靈蛇杖法’,似乎是在第四招‘破槍式’之中,風某這便演與你看,也好與你那路鞭法互相印證。”佘江不禁撫掌道:“歐陽先生的靈蛇杖法與靈蛇拳法早已失傳多年,佘某一身功夫多從蛇中化來,對他的武功可以說是心儀已久,只是尋遍各處典籍,問過各大高手,仍是毫無所獲,連武功見識最爲廣博的陸總旗主都稱不知,不想獨孤九劍之中竟有記載。”神思爲之所牽,面上浮現出驚喜已極的顏色。
風清揚暗地向諸葛劍慧一使眼色,仍是對佘江假意道:“這路靈蛇杖法共有三十六路,與丐幫的打狗棒法是各逞勝場,風某這便以劍作杖,加以演示。”說罷向諸葛劍慧站立之處挪了數步,一劍向前伸出,向空中挑去,卻是陸一梟在丐幫總舵用過的打狗棒法中的一招“撥狗朝天”,口中兀自唸唸有詞:“這招叫做‘靈蛇吐信’。”這一劍送到了諸葛劍慧面前,諸葛劍慧早已知機,迅速將雙劍調換,倚天劍再次落入風清揚手中。而此時五大莊主仍是不曾覺察,佘江奇道:“這又是甚麼招式,卻好生古怪。”
風清揚冷笑道:“西毒歐陽鋒曾經逆轉經脈,倒行逆施,他的招式自然古怪,又有甚麼好大驚小怪的?”佘江點頭道:“那倒不假,這一招可有甚麼名目?”風清揚朗聲一笑:“這招叫做‘金蟬脫殼’!”笑聲未落,身形早已倒縱出數丈,倚天劍寒光閃過,風清揚貫注了九陽真氣的兩劍已在內廳大門上劃過一個斜向的巨大十字,復一掌將大門打開一個缺口,正好容得兩人進出。
五名莊主何等精明之人,在他倒縱出去,身形未落時便已明白己方上當,惱羞成怒之下,鮑軒與殷飛鴻身形跟着縱起,吳鉤與鐵爪意圖攻向風清揚,而胡虓、熊平山與精力未復的佘江則向諸葛劍慧一齊出手,想要擒下這個弱女子逼風清揚就範。
諸葛劍慧一聲嬌叱,“衡山五神劍”接連使出。這五劍乃是衡山劍法的最高奧義,以魔教十長老的智慧,也足足用了五年方纔思得破法,可見威力之大。而五大莊主與魔教十長老的武功見識也只在伯仲之間,又不曾見過衡山五神劍,一時間自然手忙腳亂之極。只見諸葛劍慧刷刷兩劍“泉鳴芙蓉”“石廩書聲”先將輕功極高的鮑軒與殷飛鴻當空截下,手下再不停歇,“天柱雲氣”百變千幻,使佘江目眩神迷停住攻勢。諸葛劍慧又接一劍“鶴翔紫蓋”,蜂飛蝶舞劍與熊平山金鐵一般的雙掌相交,熊平山掌緣被劃開一口,吃痛之下,退了兩步,諸葛劍慧卻被掌力所傷,悶哼了一聲,卻不敢稍歇,便使出最後一招“雁回祝融”向胡虓刺去。
胡虓知道眼前這一劍包含無數後招,當真是精妙無雙,一時無法破解,但眼前女子內力修爲卻頗爲不及,又在老五掌下受了輕傷,於是清嘯一聲,雙掌齊出,想要以剛猛無比的內力硬接這一劍。只聽“哧”的一聲,胡虓手掌感到一絲疼痛,接着便是一陣灼燒,似乎是被更爲純正的陽派真氣破了自己的護體罡氣,正覺不可思議之間,卻見到風清揚已穩穩立於諸葛劍慧身後,右掌緊貼在諸葛劍慧背脊之上。
胡虓以肉掌與貫注九陽真氣的寶劍相交,自是輸了一籌,還未回過神來,風清揚已一把將諸葛劍慧攬入懷中,向門外迅疾縱出,翩若神龍,幾個起落,已自不見蹤跡。
鮑軒與殷飛鴻不禁急道:“被這小子知曉了我們許多秘密,決計不能讓他跑了,我二人輕功遠勝於他,現下去追,多半還追得上。”胡虓嘆道:“不必了,合我等五人之力,居然攔他不住,還嫌這人丟得不夠大麼?”熊平山道:“但是我們的萬仙陣……”胡虓搖頭道:“無妨,風清揚中了七弟的蛇毒,不過七日之命,遲早是個死人……至於那小妮子,只是衡山派一個普通弟子,對我們兄弟也並無太大威脅,且讓這對亡命鴛鴦多活幾日罷。當前要務是確保及時練成萬仙大陣,切莫在閒雜事上耽誤時間。”
佘江恍惚之中,似乎想起了什麼,不禁跌足道:“靈蛇杖法既然是歐陽鋒所創,其時獨孤求敗早已成爲一堆枯骨,又怎會見過這路杖法,獨孤九劍之中自然不會有所記載,這小子騙得我們好苦!”胡虓長嘆一聲:“習武之人,面對魂牽夢縈的精妙招式之時,總會少了計較,落入他人圈套之中,縱是精明如七弟,也難以免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