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復向南行了一日,才過得女山湖,只見一路上嫣紅奼紫,遍山遍野都是鮮花,春光爛漫已極,轉了幾個彎,卻見迎面一塊山壁,路途已盡。正沒作理會處,卻見幾只蝴蝶向一排花叢中鑽了進去。
風清揚喜道:“既有蝴蝶,自是離蝴蝶谷不遠了,且跟着蝴蝶過去瞧瞧。”便攜着諸葛劍慧一齊從花叢中鑽了進去。過了花叢,眼前是一條小徑。二人行了一程,但見蝴蝶越來越多,或花或白、或黑或紫,翩翩起舞。蝴蝶也不畏人,飛近時便在二人頭上、肩上、手上停留。二人情知已入得蝴蝶谷,自感興奮。行至黃昏,遠遠望見一條清溪旁結着數十間茅屋,茅屋前後左右都是花圃,種滿了諸般花草,而當道之上,卻立着一名二十餘歲的青年劍客。
那青年劍客見二人入谷而來,上前拱手道:“不知二位從何處來?鄙谷久無生人來到,谷主亦隱居已久,難得見客,二位若無要事,還是請回罷。”風清揚將其略略打量一番,見其容貌俊雅脫俗,更兼氣息悠長,不禁心道:“這名劍客的修爲若在當今江湖之上,只怕不在五嶽劍派新任掌門之下,在此蝴蝶谷內,居然只位居知客弟子之職,這位傳說中的張老前輩,真不知有多大的神通了。”
諸葛劍慧見風清揚並不答話,便也上前還了一禮:“這位師兄請了,我等受張世隱前輩之託,特來求見張無忌老前輩。”那劍客聞言面上露出關切之色,問道:“世隱大哥?他現在何處?”風清揚緩緩解下倚天劍來,問道:“敢問師兄姓名,與張世隱前輩如何稱呼?”那劍客見了倚天劍,驚道:“在下張世歸,張世隱是我大哥。這倚天劍是我大哥帶出谷去,怎會到了你的手中?”
風清揚長嘆一聲,將倚天劍捧在手上,恭恭敬敬雙手奉上:“此乃張世隱前輩之物,在下先將其完璧歸趙,以示誠意。至於張前輩之故事,實在干係重大,還要見到張無忌老前輩才能告知,萬望見諒。”張世歸將信將疑,接過倚天劍來,仔細驗證一番,確信並非贗品,這才說道:“二位身份存疑,但既然交出了倚天劍這般不凡之物,想要見我曾祖一面卻是不難……二位且在此稍候,待我前去通報。”風清揚點頭道:“勞煩了。”張世歸走出十餘步,又回頭囑咐道:“務必在此等候,谷內奇門遁甲,機關無數,任你武功絕頂,踩上了不死也會重傷。”風清揚拱手道:“多謝前輩提醒。”
待張世歸去遠,諸葛劍慧撅着嘴輕哼一聲:“這老谷主好大的架子,真以爲自己是張三丰真人了,會點奇門遁甲就了不起麼,有東邪黃藥師的厲害麼,我倒想踩一踩看,試試會不會重傷。”風清揚搖頭道:“人家也是一番好意,知道你懂得奇門遁甲,卻也不必在此賣弄。據說張無忌老前輩融合了九陰九陽,如今的一身絕學造詣震古爍今,確是大大超越了昔年的武林泰山北斗張三丰真人,或許已達到了北宋時少林掃地神僧之境界,你一會與之相見可莫要失了禮數。”諸葛劍慧吐了下舌頭道:“知道啦,開開玩笑罷了,誰又願意拿自己性命去賭氣了。”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天色漸晚,正自望眼欲穿,終於見到張世歸回到谷口。風清揚問道:“前輩這一去倒好久,不知我等能否入谷?”張世歸面上現出一絲憂色,但仍是點了點頭:“曾祖喜靜,因此居所離此處頗遠,二位請隨我來,路上機關重重,切莫走散。”
二人跟着張世歸在谷中繞了幾回,遠離了那數十間茅屋,一盞茶時分之後,到得一處古樸幽靜的道觀面前,張世歸道:“這便是曾祖起居之處了,二位請,在下在觀外等候便是。”風清揚略整了下衣衫,運起內力朗聲說道:“後學晚輩華山風清揚,特來求見蝴蝶谷主張無忌老前輩。”這一聲內氣充盈,清亮無比,倒讓張世歸吃了一驚:“這少年果然非凡,小小年紀好強的內力。”道觀之內傳來一聲蒼老而悠然的聲音:“貴客來到,老夫有失遠迎,禮數不周之處,還望見諒。二位遠來勞頓,快請進罷。”
風清揚攜着諸葛劍慧緩緩入觀,入得內廳,只見正面牆上懸着一張太極八卦圖,廳內按賓主放置了三個蒲團,主位蒲團之上,一名鶴髮童顏的老者閉目盤膝而坐,正是張無忌無疑。風清揚久仰這名大宗師之名,不禁仔細打量起來,只見張無忌身着一件簡樸已極的寬大道袍,鬚髮如銀,長眉倒垂,意態瀟灑,頭戴一頂普通的星冠,手中捧着倚天劍不住摩挲着;面上膚色紅潤,皺紋並不算多,容貌清矍,仙風道骨,似乎一名至多八十歲的老道士,完全看不出眼前之人已經活過百歲。
張無忌苦笑道:“老夫虛度了百載,這具臭皮囊又有甚麼好看的,這身行頭還是仿照太師父做的,也無甚新意。”風清揚暗吃一驚:“他雙目未睜,卻已知道我的動向,當真是老神仙麼。”只聽張無忌續道:“你等來意,老夫業已知曉,左右兩個蒲團,二位先坐下罷。”風清揚道:“多謝前輩賜座。”便與諸葛劍慧在兩旁坐了。
張無忌嘆道:“我那世隱孩兒之事,不用你等多說,老夫已可猜出多半,但其中細節,仍要請教二位。”風清揚便從張世隱成爲魔教十長老說起,撿重要的事說了,只略過了一些兒女間事,一直講到自己從萬壽山莊脫險,來到了蝴蝶谷。張無忌幾番唏噓,卻也並未太過悲傷,待到風清揚說完,又是長嘆一聲:“同是明教的血脈,世隱居然被五行旗所害,當初留着朱元璋,對於武林果然是個大禍害。”憶及往事,多少勾心鬥角,多少心術權謀,如今只得付諸悽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