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長者一雙鷹眼此時已在諸葛劍慧手中倚天劍上盯了半晌,面上表情陰晴不定,心思不知轉了幾回,待到二人私語已畢,冷冷的問道:“這位姑娘手中長劍似乎不是凡品,敢問可是倚天劍?”諸葛劍慧略一思忖,答道:“前輩目光敏銳,自然錯不了,此劍正是倚天。”那長者指着胯下白虎說道:“這孽畜折在倚天劍下,卻也不枉。”頓了一下,拱手續道:“我乃萬壽山莊六莊主殷飛鴻。二位貴客無心之失,原也不好責怪,只是此虎乃是我大哥的坐騎,不知他是何意見……依殷某之見,二位不如隨我上山面見我大哥,講清原委,否則我騎着這斷尾白虎在大哥面前卻不好交代。”
風清揚與諸葛劍慧對視一番,沉聲道:“此人功夫不弱,眼下你我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逃是逃不了的,且隨他上山,哪怕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他一闖。”諸葛劍慧點了下頭,低聲道:“我先探探他的口風,問他一下七莊主之事。”便轉頭對殷飛鴻道:“我這位同伴身中劇毒,聽聞貴莊七莊主醫術了得,不知可有此事?”殷飛鴻微微皺眉:“不錯,七弟的醫術與毒術均是一絕,現下正在莊內,二位且隨我入莊,普天下的奇毒,七弟不會解的倒還不多。”諸葛劍慧笑道:“那便叨擾了。”殷飛鴻點頭道:“如此便好,二位稍等,我讓鶴兒先去通傳。”從懷中掏出一張白絹,用右手食指蘸了些白虎斷尾處尚未乾涸的鮮血,在白絹上勾畫了十餘筆。
風清揚在一旁觀看,對諸葛劍慧低聲道:“他用的甚麼字體,可是狂草麼,爲何我一字都不認得?”諸葛劍慧搖頭輕聲道:“我也不曾見過,或許只是莊內通用的符號罷,既然要白鶴通傳,只怕另有玄機,須得小心在意。”
殷飛鴻勾畫已畢,招呼白鶴落下,將白絹送入白鶴喙中,在它丹頂之上輕拍兩下,耳語了一番,那白鶴會意,叼起白絹,一聲鶴唳,振翅便向山上飛去了。殷飛鴻滿意的一笑,對風清揚二人道:“夜間山路難行,山上恐還有猛獸出沒,二位隨我來罷。”諸葛劍慧拱手道:“多謝六莊主。”轉身去牽馬匹,早已不見蹤跡,遍尋不着。風清揚不禁笑道:“再神駿的馬兒,見了如此猛虎豈有不逃之理?換了駑馬,早就癱軟在地,屎尿齊流了。”諸葛劍慧面上一紅,嗔道:“在殷莊主面前,說話怎可如此粗鄙。”風清揚聳聳肩,苦笑道:“這是常理,也算粗鄙麼?那以後注意便是。”
二人失了馬匹,只得跟在白虎身後緩緩而行,待到山頂莊前,已是三更時分,莊門仍是大開迎客。風清揚對殷飛鴻道:“夜已深了,不若明日再見大莊主罷,切勿耽誤了大莊主歇息。”殷飛鴻笑道:“無妨,二位是貴客,怎可失了禮數?請!”下了白虎,對白虎輕叱一聲,那白虎便乖乖的進莊去了。
諸葛劍慧在夜幕中仔細端詳着山莊大門,不禁問道:“這莊門比尋常官府大門都大了不止一倍,看上去倒似一個山寨的寨門,不知可有講究?”殷飛鴻點頭道:“姑娘好眼力,鄙莊是在昔年混世魔王樊瑞所建山寨的基礎上改造而成。”風清揚驚道:“便是水滸傳中的混世魔王樊瑞麼?”殷飛鴻笑道:“不錯,這樊瑞有些道法手段,所建山寨,其中頗多玄妙,暗藏殺機,我們兄弟改建之時也花了不少心力。”諸葛劍慧道:“從前總以爲三國水滸只是小說家言,想不到還真有其事。”殷飛鴻不禁大笑道:“小說家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據傳數百年前的五絕之一,桃花島主‘東邪’黃藥師還是梁山水泊的盧俊義與林沖的師弟呢。”
三人說笑着進了莊門,片刻便到了主廳之內,只見大廳正中一名六十上下的銀髯老者正在閉目養神,兩旁各有三個座位,左首座位盡數空着,右首三人卻已坐滿。右首第一人見殷飛鴻到來,沉聲喝道:“諸位弟兄,老六回來了。”
風清揚朝那人瞥了一眼,只見此人五十餘歲年紀,右邊臉頰上有一塊明顯的胎記,背上負着一對吳鉤,眼神遊離不定,看起來頗爲精明圓滑。而主座上的銀髯老者此時已睜開雙目,對風清揚二人掃了一下,起身朗聲笑道:“二位貴客遠來,鄙莊蓬蓽生輝,禮數不周之處,萬望勿怪!”聲音極爲洪亮,渾似半空中響了個霹靂,內功修爲顯然已臻化境。
風清揚拱手笑道:“大莊主客氣了,華山風清揚,衡山諸葛劍慧前來拜山。我等此來,卻爲了三樁事情。”那大莊主奇道:“哪三樁事?風少俠但講無妨。”風清揚道:“第一,我二人忙於趕路,錯過了宿頭,要上山來借宿一晚。”大莊主大笑道:“此乃小事,第二樁又是甚麼?”風清揚深深一揖:“第二,山路之上,我等遇上了大莊主的白虎,爲求自保,不經意間傷了前輩的聖獸,還望見諒。”大莊主嘆道:“老夫管教不嚴,竟沒看好這隻孽畜,放他出去險些傷了貴客,錯在老夫,不在少俠。少俠且說第三樁事。”風清揚續道:“不瞞大莊主,在下身中奇毒,內力全失,久聞貴莊七莊主醫術天下一絕,斗膽想要請七莊主治上一治。”大莊主笑道:“老七的醫術確有獨到之處。老七,生意來了!”右首末座一人起身冷然道:“大哥吩咐,老七我自然遵從。”只見那人目光深邃無比,似乎深不可測,而身形卻極高極瘦,一身青色蟒袍穿在身上顯得鬆鬆垮垮,很不協調。
殷飛鴻對風清揚道:“我弟兄七人,平日慣與猛獸爲伴,恰好姓氏也分別是一種猛獸的諧音,因此此莊才叫做萬壽山莊,與百年前史氏昆仲的萬獸山莊倒也有異曲同工之處。大哥胡虓喜虎,三哥鮑軒喜豹,五哥熊平山喜熊,七弟佘江喜蛇,殷某則喜好天上飛禽。二哥與四哥今日尚有要事,不在莊內。二哥喜獅,名喚師胄;四哥喜狼,名喚郎泉。”說罷分別將幾位莊主與風清揚一一引見,原來那揹負吳鉤的便是三莊主鮑軒,剩下一位極爲魁梧的大漢乃是五莊主熊平山。
佘江替風清揚把了脈,眉頭緊鎖,問道:“敢問少俠中的是甚麼毒,又是如何中的毒?”風清揚答道:“在下中的乃是紫雨聖針之毒,想來七莊主應當是有所耳聞的。”佘江驚道:“紫雨聖針?陸一梟的獨門暗器?”風清揚點頭道:“正是,此毒在我內力散而未聚之時侵入,將我周身真氣壓住,無法匯聚于丹田之中。”佘江思忖片刻,問道:“陸一梟十餘年前便突然失蹤,之後從未有過訊息,難道最近又重現江湖了?”風清揚長嘆一聲:“七位莊主久在山中隱居,不問世事,卻不知這個魔頭近一年內在江湖上掀起了多大的波瀾。”於是將陸一梟五嶽大會時重出江湖,之後意圖清剿整個武林之事大略說了,說到自己以獨孤九劍手刃大敵,爲救諸葛劍慧而身中劇毒之時,遠遠望了諸葛劍慧一下,卻見到對方也在望向自己,二人面上均是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