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司馬魁出谷,風清揚回頭向諸葛劍慧望去,只見她一身銀裝素裹,未施粉黛,面色略顯蒼白,身形羸弱,楚楚可憐,好似禁不住一陣微風便要被吹倒一般,心下不禁大爲憐憫,柔聲道:“師姊你這幾個月都在這裡麼,真的是瘦了許多啊,怎麼如此不懂得珍惜自己……”諸葛劍慧一對美眸之中隱隱還帶着幾點淚花,輕輕擦拭了一下,淡然道:“多謝風師弟關心,我最近傷心過度,也未曾勤練劍法,身子自然顯得虛了些,不妨事的……”風清揚心道:“不知師姊是爲誰人傷心,諸葛師叔自不必說,齊師兄與我,究竟誰份量更重些呢……又在癡心妄想,她始終只當我是好朋友罷了,而齊師兄與她青梅竹馬,可是訂了親的……”不自覺的微嘆了一口氣。
只聽諸葛劍慧輕聲問道:“風師弟方纔退敵的兩招掌法頗爲精妙,一時看不出路數來,卻是何人所授?”風清揚微笑道:“師姊有所不知,那日風某墜下崖去,非但大難不死,還另有奇遇。”於是將這三個月的經歷簡要說了。
諸葛劍慧聽了大爲驚奇:“這路劍法的境界的確是超出我輩想像之外了,倘若當真能盡破天下招式,陸賊又何足道哉。”風清揚點頭道:“不錯,只要能得到這九劍的精髓,陸一梟最爲強橫霸道的‘紫雨聖針’便可用‘破箭式’破解。只是其中精髓,需要玄學易理輔助加以印證,這一點卻要仰仗師姊的家學淵源了。”諸葛劍慧念及大仇或可得報,心下一喜,嫣然笑道:“這方面我只學了爹爹的一點皮毛,你大可請教我伯父……”正在此時,遠處草廬內隱隱傳來一名老者低沉的**聲。
諸葛劍慧笑容登時止住,面色一沉:“不好,調虎離山,伯父危險……”招呼風清揚一齊向草廬飛奔而去。風清揚展開輕功,腳下不停,口中猶自問道:“諸葛伯父不會武功麼?”諸葛劍慧內力遠不如風清揚精湛,不敢開口,只是輕輕搖了下頭,顯得極爲擔憂。
二人轉瞬雙雙搶入昔日諸葛孔明曾經高臥的草廬之中,只見一名銀鬚老者已被兩個黑衣蒙面的劍客挾持住,一劍卡在脖頸之處,動彈不得。那老者正是諸葛彧之兄諸葛瑜,學得一身奇門遁甲之術,卻完全不會武功,桃花大陣既破,不防之下,一下便被兩個黑衣人制住。
諸葛劍慧面帶慍色,冷冷的道:“來者何人,藏頭露尾,手握長劍挾持一個絲毫不通武藝的老者,真爲我們劍客長臉啊。”其中一個略顯矮小的黑衣人有意壓低了聲音說道:“少廢話!儘快交出天書,我們便放過這個糟老頭子,否則,休怪我等無情了!”
風清揚倚天出鞘,猶豫再三,始終不敢出手,他深知以自己目前的功力,出劍遠沒有快到那個境界,而且他對倚天之鋒銳也毫無把握,深恐傷了諸葛瑜。而那黑衣人已經下了最後通牒:“諸葛女俠,再給你數三聲的時間考慮,一……”
諸葛劍慧已經接連受到打擊,實在無法再接受伯父這一世上唯一親人死去的可能,一對妙目緊閉,黛眉微蹙,額頭漸漸沁出點點冷汗,內心不斷掙扎,在“三”字即將數出之時,終於艱難的一字字道:“我說……天書在……”
風清揚再也無法看着諸葛劍慧忍受如此煎熬,心道:“不管這一劍是否成功,無論如何也要一試,即使會讓師姊恨我一生……”正欲出劍,眼前卻陡然出現一抹慘然的血色,卻是諸葛瑜老邁的身軀居然奮力向前衝去,脖頸被利劍劃過,眼見已是不活。
在場的四人都是一聲驚叫,誰也不會料到諸葛瑜居然會爲了一本天書自盡而亡。風清揚當即倚天出手,森然道:“魔教妖人,償命來罷!”出招不再留情,一劍分襲二人,卻是崑崙的兩儀劍法。兩儀劍法向來是兩人合使纔可發揮威力,而這一招信手拈來,兩個劍圈將兩個黑衣人罩住,功效已在兩人雙劍之上。
一高一矮兩名黑衣人見這一劍劍勢驚人,遠非自己所能抵擋,狼狽避開,迅速向屋外逃去,風清揚發足追了兩步,卻見二人身法似曾相識,再一眼瞥見那瘦高的黑衣人額頭上隱隱顯出紫氣,不禁暗自詫異:“紫霞神功?居然是氣宗門下!和那司馬魁竟不是一夥的?”畢竟擔心以諸葛劍慧現在的心境難免做出傻事來,便又匆忙退回草廬之中。
正欲對諸葛劍慧說兩句安慰的話,卻見到她坐在諸葛瑜屍體一邊,面色平靜如水,看不出半點傷心的樣子。風清揚走過去輕輕握住諸葛劍慧的纖纖玉手,柔聲道:“師姊,傷心就哭出來罷,切莫憋壞了身體。”
諸葛劍慧只淡淡的道:“無妨,一會煩勞風師弟助我一臂,將我伯父葬了,好讓他入土爲安。”將雙手自風清揚手中緩緩抽了出來,起身向書房走去。風清揚答應一聲,便也跟了進去。
這書房的規模令風清揚驚奇不已,比主廳還大許多的屋子之內,擺滿了各類書籍,浩如煙海,汗牛充棟,卻又分門別類,存放的極爲整齊,何止千萬之數。諸葛劍慧尋找了良久,終於在一處專放史書的書櫃前停了下來,從左數起,數到第五十四時,將那本史書取了下來,卻是一本唐朝房玄齡等合著的《晉書》,翻開數頁,裡面赫然便是一本簿冊,上書“武侯天書”四字,頗爲遒勁,當是昔年姜維親筆所書,纔有這番意境。
風清揚奇道:“這就是‘武侯天書’麼?”諸葛劍慧嘆道:“不錯,伯父只傳了我尋找天書的口訣,至於天書,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將天書翻了幾頁,續道:“先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活了五十四歲便星落五丈原,因此口訣中用到了五十四這個數字……若是將天書夾在《後漢書》或是《三國志》之內,只怕人人都會尋着,祖輩們心思機敏,將天書置於這不起眼的《晉書》之內,果然妙不可言。”風清揚又道:“書中兵書戰策,師姊可看得懂?”諸葛劍慧卻將天書合了起來,漠然道:“如你所說,我輩江湖中人,要看懂這兵書又有何用?我只是確認一下這是否是真跡罷了,畢竟是祖上世代傳下,不能在我這一輩被人奪去。”
風清揚略微一怔,復又問道:“恕風某冒昧,敢問師姊,我們還去找陸賊報仇不報?”諸葛劍慧面無表情,機械的答道:“當然,此仇不共戴天。”風清揚只得道:“下月陸賊將前往洛陽丐幫總舵,因此我們下一步要去洛陽。”諸葛劍慧淡然道:“待我將此處收拾一下,明日便與你上路。”
二人將諸葛瑜草草葬在了諸葛彧的墓旁,收拾了一番谷內依舊煙霧繚繞的桃花殘陣,夜間在草廬內分房間歇息了一晚。次日清晨在諸葛瑜、諸葛彧的墳前行禮作別之後,便一齊出谷。又在襄陽購置了兩匹駿馬,仍舊出北門一路北上,朝着洛陽方向而去。
風清揚一路盡力講述着各地的風土人情與奇聞異事,替諸葛劍慧排解心中的莫大憂愁。一連數日,諸葛劍慧心情才略好些,主動要求風清揚將獨孤九劍的“總訣式”背給她聽,之後便逐字逐句的將自己所學的玄學易理加以解釋,再由風清揚將其與後面八式的具體破招之法相印證。如此一路到得洛陽,不僅旅途少了許多煩悶,二人對劍術的理解也都上了很大的一個臺階。
風清揚在城內一番詢問,終於尋着了遠近聞名的河洛客棧,在門外便高聲呼喝:“小二,要兩間清靜的上房,順便把我這兩匹馬好好伺候着!”誰知半天后纔有一個店小二模樣的青年懶洋洋的迎了出來,唱了個喏賠罪道:“這位爺來得不巧,今兒個上房滿了,只剩下兩間柴房,要不二位將就下?”
風清揚奇道:“河洛客棧可是洛陽第一大的客棧,眼下不過是午時,天色尚早,怎麼說滿就滿了?莫要騙我,爺可不缺銀子。”說罷便大步向大堂內走去,但剛到門前,腳步便慢了下來,只見大堂之內,一張張酒桌之上,居然是清一色的乞丐,有的邋遢不堪,虯衣百結,面上鼻涕唾沫直流;有的卻儀表堂堂,衣服上除了幾個補丁,顯得還頗爲整潔。
那小二趕上來嘿嘿一笑:“這位爺,難不成我們客棧會有生意不做麼?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丐幫大會了,本店幾乎被各地蜂擁而來的丐幫弟子們包下了,所以……實在是對不住二位。”這時諸葛劍慧牽了馬過來溫言道:“我們的馬匹需用上等的草料好生餵養,我們便住柴房,將就一夜也無妨的。”風清揚見諸葛劍慧同意,也便不好再說甚麼,將小二支去牽馬,對諸葛劍慧道:“大堂之內,當是丐幫淨衣與污衣兩大派系的弟子,我們還是不要招惹的爲妙,只用些飯食便去柴房休息,養精蓄銳,準備明日的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