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傳天玄州是最接近道的地方,往往立於絕巔之上便能垂聽大道玄音,因而這裡也是天下五脈之一道脈的根據地。
此時天有些亮了,空中黯雲疏淡,迎面晨風微涼。渺渺曦光下,萬物略微彰顯出一絲色彩,眼前不再是黑暗籠罩。
洛雲笙置身天玄州邊界,見四周荒涼無人更不敢在此停歇,只好繼續往前走。沿途而行,兩旁漸有綠樹濃蔭,鳶鳥啼鳴,總算看到了一些生機。
再行數裡,渺渺人跡罕至,不過一二行者,兩三商賈,去往四方。
就這麼一路走着,直到眼前出現一座孤城佇立在蒼茫原野上,風沙侵蝕了歲月的痕跡,依稀還能看見“雲隴邊城”四個字。
進入城中,屋舍皆十分破舊,街上行人稀少且都神色冷漠。這些人不是遊俠孤客就是亡命之徒,有的來此謀求生路,有的來此躲避追捕,形形色色,魚龍混雜。
轉身尋了一間客棧,其中零零散散的坐着數人,一眼望去皆面露不善。對此,洛雲笙並未放在心上,而是要了一間靜室入內休息。
直到此時,緊繃的精神才得以放鬆,頓時感到身心疲憊,好在乾坤正法能將天地靈氣化爲己用,否則如此奔波怎能安然無恙。
也許是真的累了,這一睡直接就睡到了夜裡,屋外溫潤的月光透過軒窗灑在地上,似鋪了一層銀紗。
洛雲笙一覺醒來精神也恢復許多,於是平復心情拿出道源珠查探,乍一看平淡無奇實則是內蘊乾坤。
雲蒼界不知存在了多少歲月,期間又歷經數次滅劫,以至如今天地殘缺,修道者身有瑕疵。而此珠中蘊藏的乃是天地之初最純淨的道源,藉此可以彌補自身殘缺,臻至圓滿之境。
不過想要洞悉其中玄妙,尋常觀測必定無效,需結合自身之道引起它的共鳴。
心生預感的洛雲笙,左運乾典,右運坤典,乾坤相融,兩極合一,身前立刻出現一幅道韻流轉的太極圖,漸漸引起道源珠的感應。
忽覺一念生而百感泯,心如鏡而道音玄,靈魂脫胎於肉身在混沌中感受天地演變。
一粒微塵如何化成一方世界,一株青蓮如何將陰陽分隔,一抹澄輝如何能驅散黑暗,讓萬物有了棲息之地。
在這樣的狀態下修行,只感道心開闊,廣納宇內,識海中的《雙生蓮》功法不由自轉,引出一段雙生大道。
混沌之初,一枚道種落入虛無之中,憑空生根發芽長成一株黑白雙生蓮。蓮開之時綻放出的兩極氣息徹底改變了虛無,白蓮化天,黑蓮化地,天地由此而生。
雙生蓮雖同根卻有着截然相反的氣息,一者陽,一者陰;一者明,一者暗,代表了事物的兩面性。
身爲人也如這雙生蓮一般具有兩面,若能分而修之同時臻至頂峰,再歸繁於簡合而爲一,便能達到理想境界上的圓滿。
此功法就是將人身還原至最原始的狀態去修行,這樣才能親近本源,同時也將人性導向了兩個極端,以獲取最純粹的力量。
但人生來便有七情六慾,若有一方失衡將導致性情轉變,難以自主。這也是中年文士讓洛雲笙修煉《乾坤正法》的原因,兩者可以互相制衡,達到最完美的修行狀態。
神遊數日,洛雲笙彷彿經歷了幾個輪迴,眉心的雙蓮印記再次顯現出來。這次修行洗去了一身鉛華,斷絕了塵世俗染,心中自感超然脫俗。
“道源珠確實玄妙,可這樣也就無法避免與宸帝的約定了,或許兩者並不矛盾。”道無塵與君無暇雖然目的不同,卻有着相同的敵人,同時達成這兩件事也並非不可能。
心裡有了盤算,洛雲笙走出客棧正準備離開雲隴邊城,半路上突然遭到一夥人攔截,其中就有此前在客棧內看到的。
眼見人羣中走出一人,身形瘦弱卻十分精明,擋在前面道:“別急着走啊,入城費交了沒有?”
“什麼入城費,沒聽說過。”洛雲笙微微皺眉,本不想惹事生非,卻偏逢麻煩纏身。
“本城爲過往行客提供便利,自然要收取費用了。”
“此話不差,但你沒這資格。”這人明顯是在挑事,洛雲笙自然無心理會,當下錯身欲走。
“有沒有資格我不知道,但你今天註定走不了,抓住他。”一聲令下,身後之人紛紛衝了過來,拳掌並用欲將人制服。
洛雲笙並未回頭而是向後一聳肩,道譴倏地劍出半鞘,瞬射數道劍光擊退身後衆人。好在此時沒有殺心,否則以如今的能爲身後將是一羣死人。
“放肆!”忽聞天外一聲歷喝,只見一人凌空飛落,手持佛塵,眉間帶殺,空有道者之形,卻無修道之心。“吾乃道門欽定雲隴邊城主事,偃渠子。你敢在此傷人便是對道門不敬,現隨我回靜心堂受審。”
兩邊皆是一丘之貉,時常剝削過往行客,遇到難纏的就引對方出手,再由偃渠子出面以道門定下的規矩施壓,許多人礙於道門也只能忍氣吞聲。
“如此枉判,可對得起你的道心?。”
“是否枉判,靜心堂一審便知,走吧。”
如今身負重任,洛雲笙也不想惹太多麻煩只好先跟其回去,但偃渠子並無審問的打算,而是奪了道譴劍直接關入囚室。
身處困境的洛雲笙沒有一絲急躁,而是靜心打坐感受着時間流逝。隨着黑夜降臨,體內漸漸涌現出一股陰暗之氣,睜眼瞬間已是滿目冰寒,殺意瀰漫。冷然站起身,手一揚喚出寒暝槍,隨手一擊轟開石門,一步步踏入黑暗之中。
此時偃渠子正於屋內打坐靜養,忽覺一片殺氣籠罩,猛地睜開雙眼。在這瞬間,一襲黑色長槍攜凜凜殺意破門而過,直刺入偃渠子胸口,並且槍鋒穿體餘威不減一直帶着釘上後牆。
偃渠子目眥盡裂,只覺一股殺氣在體內肆掠,不斷摧毀着五臟六腑。這時看清來人,卻連話也說不出,帶着一臉驚色了斷生息。做完這一切洛雲笙毫無表情,淡然收槍回身取走道譴,再次遁入黑暗。
這一夜似乎變得非常安靜,靜的連呼吸聲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