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修羅殿內.熊熊燃燒的爐火映照在純金鑄成的魔榻上.讓這座千年不倒的宮殿暈染出一片暗淡的輝煌.
魔榻上.沐千雪安靜的坐着.一個時辰過去了.依然不動.
着魔域盛裝的鬩亂.坐在她身旁.用一把骨梳輕輕梳洗着她潑墨般的長髮.
只是在凌聖天尊重傷.靈氣不足的情況下.昔日在沐千雪身上施展的障眼法早已失去效用.
銅鏡中.一前一後端坐鏡前.
居前者.一雙金色的妖瞳散發出鎏金般的光芒.只是這片流光沒有焦點.流淌的毫無生氣.
沐千雪已經恢復了妖的模樣.只要體內還殘存一絲一毫的妖氣.她就永世無法擺脫噬魂妖丹留給她的烙印.
一雙玉手佈滿了殷紅的鱗片.指尖墨色長甲鋒利如勾.睫毛長出人類的兩倍.像極了鳥羽微微下垂.在眼眶下掩出一道扇形的陰影.
“你可知你天生就適合這般妖媚的模樣.”鬩亂把玩着她柔軟的髮尾.由衷嘆道.
鏡子裡的人沒有回答.
“怎麼.你不認同.”鬩亂勾脣.骨節分明的手指撫摸着她從脊椎一直綿延到耳後的鱗片.
這些大部分是蛇鱗.其中還混合着極少數魚類的彩鱗.在火光的映襯下如嵌了珠寶閃閃發光.
放下骨梳.他又取了銅鏡前的眉筆.飽蘸薰墨爲沐千雪描眉.
黛眉輕染.鏡中人豔美如畫.不笑不動亦能攝魂奪魄.
卻又一滴淚.從沐千雪眼角滑落.打破了二人間安逸的氣氛.
“啪.”沐千雪捱了一巴掌.鬩亂只用了三分氣力就將豪不反抗的她打飛在地.銅鏡也被撞翻.
“本君就在你面前.你竟然還在想別的男人.”鬩亂扳起她蒼白的臉孔.想要威嚇.
可沐千雪的眸子空洞洞的.並沒有看他.
鬩亂緊收起五指.他忍不住想要捏碎她.蹂躪她.可看着她漸漸不能呼吸.眼眸蒙上一層氤氳.他卻又煩躁的鬆開了手.
“別告訴本君.你往後都要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待在這裡.”鬩亂扔下她.她便仍由這具失了信念的身子跌在地上.
修羅殿地面上鋪的是深色的青磚.冬日裡比雪還要冰涼.沐千雪的身體也像被凍結了.只是她忽略了身體的痛.
師父……
師父……
沐千雪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裡.回憶着凌聖天尊對她付出的一幕幕.
“千雪.既然你已是本尊的弟子.往後就住在白神殿內吧.爲師要送你一件回禮.助你七竅全開.”
“千雪.爲師特意爲你創造了一種轉換妖氣的功法.名喚天靈訣.不出三年.靈氣便能入紫.”
“龍錦是世間最珍貴的織物.一個寒暑纔可織出一寸.也只有這件舉世無雙的龍錦嫁衣才配的上本尊的徒兒.”
“千雪.你思念過師父麼.爲師甚念……”
“據聞得到硨磲仙子的祝福之淚.就能長長久久.永不分離.所以.爲師求來這顆硨磲靈珠贈你.”
“千雪.你願意嫁給爲師麼.”
“千雪……”
短短兩年裡.沐千雪活着的每一天幾乎都受到了凌聖天尊無微不至的呵護和恩惠.
那個男人肩負了整個炎虛大陸的安危.卻只將情愫獨留她一人.
師父說過.他的妖瞳一生只能迷惑一人.那夜他迷惑了她.
師父也說過.靈狐失去了愛人便會終生無愛.所以他絕不會放開她.
師父.徒兒好想你.可徒兒做了那麼多蠢事.您還會要我麼.
絲絲縷縷的記憶漸漸褪色.就像沐千雪看見凌聖天尊的最後一眼.男人仿若銀河的妖瞳褪成了暗淡的黑與白.
妖瞳褪色了.銀狐也不會再愛.
師父.您不會再原諒徒兒了.您不要徒兒.徒兒又該何去何從.
炎虛大陸那麼大.若離了師父身側.哪裡還是徒兒的家.
沐千雪的心裡、眼裡.裝滿的都是他天青色衣袂.裝滿的也都是他近乎於溺愛的溫柔.
修羅殿內.鬩亂毫不留情的將沐千雪仍在鋪着獸毯的魔榻上.
這張毛色不均.皮質低劣的獸毛皮攤與純金奢華的魔塔格格不入.
只因這是在不老山.沐千雪親自爲鬩亂縫製的.所以他一直留在身邊.
“咚.”沐千雪的後腦裝在王榻的扶手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而她依舊面無表情.像一尊精緻的人偶.美豔卻毫無生氣.
從後腦流出的血液順着沐千雪的脖子滲入妖嬈的血祭.交織出一片暗紅的反光.
鬩亂更怒了.但突來的心痛佔據了他的理智.
他恨極了沐千雪.爲了她的師父.封閉了自己的五識.
他也恨極了自己.竟然會陷的那麼深.
扶起沐千雪靠在自己的肩膀.鬩亂查看了傷口.不足半寸的破口隱藏在濃密的髮根.
這個位置並不方便敷藥.就算要敷藥也要先割斷那簇流煙般的發.鬩亂又怎麼捨得斷去手中的長髮.便俯身下去伸出猩紅的舌頭舔舐.
數百年前.他也只是獸.受傷了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舔着身上的傷口.
少頃.血止住了.鬩亂鬆了口氣.揚起一個弧度.
又見沐千雪被他一巴掌打出的紅腫側臉.情不自禁的將自己的脣貼輕貼上去.
鬩亂舔的很輕.很動情.獸除了爲自己舔舐傷口和毛髮.便只會爲他們的伴侶這麼做.
然而.不經意間.他舔了她.
殿內的氣氛像是被火爐中跳動的火舌點燃.鬩亂情不自禁的就壓倒了沐千雪的身上.
“別碰她.”鬩亂的腦子裡突然出現了無名的祈求.
“閉嘴.”鬩亂煩躁的回答.
無名的聲音並沒有消失.確切的說他們都沒有辦法與對方斷開思緒.
鬩亂和無名本就是同一個人.無名是鬩亂的心.而鬩亂則是無名的身.
“要了她.她定會尋死.如今.她已然心死.你還要她身死麼.”無名焦慮道.
“本君怎會允許她傷害自己.要害也是本君親自下手.”鬩亂的手隔着凝脂般貼合的血祭.貪婪的遊移在沐千雪的腰間.
修長的十指傳來一陣酥麻的顫慄.掌下盈盈一握.柔若無骨.
“哈哈哈.”自知勸不動鬩亂也打不過他.無名竟放聲冷笑.
“你笑什麼.”鬩亂慍怒.
無名露出輕蔑的語調：“我笑你.現在要了她.卻永遠都得不到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