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娘聞言不由一愣,脫口問道:“姨奶奶怎麼知道的?”隨即心中又是一緊,問道,“難道姨奶奶知道是什麼人乾的?”
裴馨兒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是誰幹的,也沒有證據證明一定不是我們院子裡的人乾的,但我卻對我手下的人有信心,她們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
說白了,就是她對自己的馭下之道有信心。
別的地方她不敢說,但在自個兒的院子裡,經過那麼幾次的大清理,可以說現在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是自己提拔上來的,在確定了此人沒有問題之後纔有可能被她收進院子裡,否則以她現在在將軍府中的地位,她的院子早就應該被人擠爆了纔對。
如果在她這麼嚴密的防守之下還有人能夠鑽進來當奸細,那她也無話可說了,不是她太無能,而是那些人太厲害。不過話又說回來,真要有那麼厲害的人,又怎會甘心窩在這個小院兒裡當個奸細?
所以她幾乎可以肯定,自個兒的院子裡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如果真要找是誰下毒的話,應該到其他的地方去找纔對。
但昭煜炵這麼做到也沒什麼錯。畢竟先要將最親近自己的人排除掉,從親到疏排查,這也是官人們審案的正常步驟。而且以昭煜炵的本事,現在應該已經將整個將軍府都控制起來了纔對,也不用擔心會有人跑掉。
說了這些話、想了這些事,現在精力不濟的她便有些支持不住了,微微閉上眼睛,又昏沉沉泛起了睡意。瑞娘等人見了,倒也不好再打攪她,對視了一眼,便相繼緩緩退出了房間。
瑞娘便看着鶯兒和娟兒說道:“既然將軍如此信任我們,這次清查並沒有將我們包括進去,我們就該愈發精心照顧主子纔是,萬不可有半點兒疏漏,辜負了將軍和姨奶奶對我們的信任。”
鶯兒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放心吧,我們都知道的。就算沒有今天的事,如果姨奶奶有了什麼三長兩短,我們還有何面目苟活於世上?不過照顧姨奶奶這件事情,交給我和娟兒就行了,你最好跟去看看,興許能幫上點兒忙也未可知。”
她說的是清查下人們的事情。瑞娘是這個院兒裡的管事婆子,下面的人手都歸她統一管理,如果那些人中真有背主之奴,她也是脫不了干係的,至少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就跑不掉了。如今雖然昭煜炵並未追究她的責任,但她卻也不能就這樣視若無睹,況且平日裡就屬她對她們的情形瞭解得最多,有她在一旁幫襯着應該更加能夠事半功倍纔對。
瑞娘遲疑了一下,想了想,這話倒也沒錯。裴馨兒這會兒的情形已經穩定了許多,實在用不着三個人都守在這兒。相比之下,現在找出下毒之人,然後想辦法拿到解藥纔是當務之急,她能夠幫上點兒忙的,總比袖手旁觀的好。
於是她便點了點頭,又囑咐了鶯兒和娟兒兩句,然後便轉身走了出去,卻是沒有直接去找管家,而是先去見了昭煜炵。
她將裴馨兒方纔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昭煜炵,昭煜炵聽後,沉思了半晌。
他從沒有小看過裴馨兒的聰慧,何況是她自個兒的院子,自然對手下人更爲了解。既然她自己那麼肯定不是內鬼做的,他便聽進去了,開始朝着別的地方思考,尋找線索。瑞娘見目的達到,便退了出去,轉而去了管家那裡,他正在按照昭煜炵的吩咐一個一個地排查着。
管家雖然名義上管着整個將軍府的下人,但他畢竟是個男人,對內宅的事情也不好過多插手,事實上對這些下人們並沒有太多的瞭解,審查起來着實緩慢。這會兒見到瑞娘來了,不禁喜出望外,急忙將她拉進了審問的隊伍裡,憑藉着她對這些人的瞭解,訊問的速度頓時大大加快。
而與此同時昭煜炵則吩咐全興開始徹查這兩天內整個將軍府內的人的動靜,不拘是誰做了什麼,跟裴馨兒有沒有關係,全都要一一報上來,不得遺漏任何線索。並且重點放在了同時跟裴馨兒和孫氏都有過接觸的人身上,既然她們兩個同時中了同樣的毒,說明她們身上的毒源應該是一樣的,這也不失爲一條線索。
剛安排好這些,便見一個小廝來報,說是宮裡來了人,皇帝宣他進宮去。他略一沉吟,便站起身來,先讓全興打了水來洗了把臉,又換了身衣服,看上去不再那麼憔悴了,這才命人備了馬,急急向宮裡趕去。
他是宮中的常客了,皇帝給過他隨時可以出入宮禁的腰牌,因此他不費吹灰之力就來到了皇帝面前,行過了禮後,只聽皇帝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裴氏現在的情形怎麼樣了?”
昭煜炵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壓下心中的怪異感覺,平靜地說道:“多謝皇上垂詢,她昨兒晚上服下了太醫們開出的藥,早上倒是清醒了一會,看樣子穩定多了。只不過終究是沒有解毒,所以身子和精神都還很虛弱,長此以往,實在前景堪憂。”
皇帝沉默了一陣,然後說道:“朕已經吩咐太醫們全力救治了,他們也一直都聚集在太醫署裡尋找着解毒的方法。”
昭煜炵想了想,說道:“皇上,並不是臣對太醫們有所看輕,但太醫們精於醫術,卻不一定精於解毒。毒藥這種歪門邪道的東西研究的人很少,研究得精的就更是鳳毛麟角,臣以爲……”
他沒有說下去,皇帝卻已經明白了他的話中之意,猶豫了一下之後才又說道:“你說的有理。若是太醫院無法找到解毒的方法,朕會考慮想辦法召集天下能人異士前來幫忙解毒。”
昭煜炵聽了,心中又是欣慰又有些憋悶,還有種說不出的憂慮,縈繞在心頭,五味雜陳。皇帝的這個承諾不可謂不重,發皇榜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人做過,但那大多都是用在皇族自己人的身上,一旦發下皇榜,必鬧得天下皆知,而且興師動衆,容易被人冠上商紂的罵名。所以即使要發皇榜,那也是經過慎重考慮,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使出的手段。
裴馨兒並不是皇族,甚至不是正經的官家夫人,如果以她的名義發下皇榜,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也就不言而喻了。皇帝不可能想不到這點,但卻仍舊許下了這樣的承諾,難道僅僅是因爲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嗎?這個藉口說出來都沒有人會相信!
皇帝的態度已經昭然若揭,叫他怎麼能不擔心、怎麼能不憂慮?但他卻無法義正言辭地拒絕這個承諾,因爲他怕,萬一太醫和杜仲他們都無法給裴馨兒解毒,除了這個方法以外他想不到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能夠救她一命,這個承諾實在太重要了,他着實捨不得放棄!
暗地裡嘆了口氣,他的眼神微沉。如今唯有希望太醫們和杜仲他們都能夠順利找出解毒的方法,不要走到發皇榜那一步,自然也就不會有更多的紛擾出現了。
皇帝這會兒的情緒似乎也並不高,說完了話之後又沉默了半晌,然後才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下的毒手查出來了嗎?”
昭煜炵搖了搖頭,道:“臣正在府中大力排查,但這並不是一時半刻能夠查得出來的。”
皇帝便皺起了眉頭說道:“必須儘快查出來,早一刻得知那究竟是種什麼毒,就能夠早一刻讓太醫們對症下藥,這事兒不能拖!”他雖然心急,但這畢竟是將軍府自己的事情,倒也不好干涉太多,於是又換了個方向問道,“她究竟是怎麼中的毒?找到毒源了嗎?”
昭煜炵再次搖了搖頭,道:“臣昨兒晚上一整晚都守在裴氏的牀邊,並沒有展開任何追查,只是將其他人控制起來而已。真正的追查是今兒個早上纔開始的,還沒有任何結果就被皇上宣進宮來了。”
聽得出他話語中小小的抱怨之意,皇帝只做不知,沉吟了一下說道:“但凡下毒,來來去去也不外就那麼幾種方法。太醫們對此沒什麼研究,不過朕的後宮裡倒是有那麼些個能人,或許能幫上點兒忙。回頭朕就讓皇后挑幾個人到你府上去,雙頭齊下,說不定能更快找出元兇也未可知。”
昭煜炵聞言點了點頭。
皇宮之中,爭權奪利之厲害不亞於朝堂,後宮裡面的各種陰私手段層出不窮,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想來在後宮裡下毒、陷害等等種種手段都是司空見慣,宮裡的一些老人們經歷的事情多了,確實要比一般人更加明白其中的道道,或許真的能夠看出什麼來也不一定。皇帝這個方法着實不錯,昭煜炵現在是一切以裴馨兒的事情爲最優先,凡是對她有利的事情就絕對不會阻撓的,因此對於皇帝的這番好意自然也是欣然領受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