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沉默着沒有說話,瑞蘭在黑暗中瞥了她一眼,眼中帶着幾分不屑。
如此一個膽小如鼠的人,還能有什麼大出息?若不是看在同爲宮中人出身的份上,再加上自己有時候也需要有個幫手,否則又怎會跟這種人合作?不過這樣也好,這種性子的人不會有膽子跟自己爭什麼,即便是將來上了位,也會任由自己搓圓捏扁。
她想要當人上人,但卻並不想給自己找對手。
無獨有偶,在將軍府後院的另一邊,還有兩個女人也在忐忑並興奮着,那就是李氏和馮氏。這兩個女人雖然處境不同,但卻同樣都希望裴馨兒死。現在雖然還沒有聽到裴馨兒的死訊,但她們卻都是知道真相的,這種毒根本無藥可解,裴馨兒只有死路一條了。
一想到她死後自己便有了機會,而且不會再有這麼個可惡的人成天在眼前礙眼,那兩個人便都十分的興奮,然而畢竟是做了壞事的,心中又多少會有些不安,所謂做賊心虛,雖然她們還不至於到心虛的程度,但卻也不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模樣,無動於衷。
對於許多人而言都是難眠的一夜,終究還是過去了。
第二天,裴馨兒的身子愈發虛弱下去了,原本還能有些清醒的時間,現在清醒的時間卻越來越少,大部分的時候都沉睡着,臉色也越來越白,似乎讓人感覺得到她身上的生機正在慢慢消失,十分揪心卻又無可奈何。
太醫一早就來給她把脈了,然而把脈後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看得昭煜炵心驚膽顫之餘,終是忍不住問道:“她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太醫看了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不瞞將軍,裴姨奶奶的情形……很是有些不妙。毒藥的毒性太強,雖然現在勉強遏制住了毒性的蔓延,但那毒藥卻在不停腐蝕着裴姨奶奶的內體,照這樣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損害裴姨奶奶的五臟六腑,到時候怕是真的就無藥可救了。”
昭煜炵的心臟似乎頓時被什麼東西給捏住了,有那麼一瞬竟然停止了呼吸。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然後看着太醫說道:“還請大人盡力救治拙荊,我已經在多方探查毒藥的來源和兇手,一旦能夠查明這兩點,相信就能給大人提供有效的線索,在此之前,請務必保證拙荊的情況不再惡化下去。”
太醫只覺得嘴裡發苦——他們已經兩天沒睡過好覺了,一門心思撲在這詭異的毒藥上面,卻是找不到絲毫線索。不過他可不敢跟面前這人訴苦,就連皇帝都尤其關心的事情,辦不好只能說明他們無能,難道還能怪上位者爲難他們嗎?
他只能唯唯諾諾應下了,然後便退到一旁去冥思苦想修改藥方去了。昭煜炵其實也知道這件事情不能怪太醫,他們已經盡力了,然而他卻無法接受哪怕一丁點兒裴馨兒離自己而去的可能性,只能勉強自己,將這個責任強加在太醫頭上,否則無法舒緩心中的那股銳痛。
緊緊握了握拳,他交代了鶯兒她們一聲,好生照顧着裴馨兒,然後便走出了屋子。他必須找點事情來做,若是一直守着裴馨兒,一定會被心中的壓力給壓垮的。
這時劉嬤嬤和古嬤嬤已經收拾好等在外面了,雖然一夜沒睡好,她們的臉上卻都瞧不出一點兒憔悴的樣子,這就是多年來在宮中練出的本事了。她們見過了昭煜炵,說起了想要在將軍府其他地方也都檢查一遍的想法。
她們昨天晚上已經商量好了,暫時並不把自個兒發現的情形公諸於衆,但卻也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着,什麼也不做。毒藥不會憑空而來,總要有個來路,如果繼續查下去,說不定就能解開事情的真相,到時候再視情況看看究竟是否應該上報這個發現。
昭煜炵正在徹查將軍府所有的下人們,不但是裴馨兒院子裡的,孫氏身邊的,其他地方的人也都抱着不能錯過一個的心思調查起來,對於兩位老嬤嬤的要求自然也沒什麼不同意的,於是她們就離開了裴馨兒的院子,從孫氏的院子開始,一個一個地方排查下去了。
她們乃是皇后娘娘派來的,又有昭煜炵專門派人跟着給她們撐腰,所在將軍府裡通行無阻,沒有人敢阻止她們的行動。
一天很快過去,到了傍晚時候,昭煜炵正在對管家大發雷霆。這對於他而言是很少見的,以前即使生氣,他也不會用這種發怒的形式表現出來,而是默默地用實際行動讓那些惹怒了他的人付出代價。然而現在,管家折騰了兩天,將將軍府的下人們都徹查了一遍,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的情況下,他終於是繃不住了。
找不到罪魁禍首,他心中的焦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沒有發泄的渠道,只能傾瀉在眼前人的身上,管家就很不幸地充當了出氣包的角色。他知道這樣其實於事無補,只能彰顯出自己的無能爲力而已,但卻完全無法阻止,不知該怎麼宣泄。
這時,突然見一個小丫鬟面無人色地衝了過來,顫聲說道:“將……將軍,不……不好了,孫姨奶奶她……她怕是不行了……”
昭煜炵在看到她的那一霎那,心臟幾乎都停止了跳動,腦子裡一片空白,無端生出深深的恐懼來,生怕從她嘴裡聽到關於裴馨兒的噩耗。然而當聽說是孫氏出了問題的時候,他竟十分詭異地大大鬆了口氣,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又回來了,一個念頭閃過心間——
還好不是裴馨兒!
然而隨即他又反應過來,頓時皺起了眉頭,問道:“怎麼回事?怎麼會不行了?”
一邊問着,他一邊大踏步向外走去。不管怎麼樣,孫氏總是自己的妾室,嫺姐兒的生母,無論如何他都應該親自過去看看的。
那小丫鬟愣了一下,然後才七手八腳爬起來,跟在他身後一路小跑着,才能夠跟上他大步流星的速度。
她因爲疲累而喘息着,一邊跑一邊說道:“奴……奴婢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本來孫姨奶奶都還好好的,結果方纔突然便吐起血來。杜大夫一直在那兒守着,見了就急忙展開急救,可是一點兒用都沒有,他就派奴婢來告訴將軍了。”
昭煜炵聽得眉頭打結,轉頭看了看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丫鬟,很是不滿底下人做事居然如此沒有個章法,又不夠聰明,不懂得體會主子的心思。管家也跟着他們一起出來了,這會兒就急忙擦着汗水,心頭一片惶恐。
之前清查下人的時候,孫氏的院子裡被查出了一大波人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所以進行了大量的更換。這小丫鬟八成就是那個時候才換進去的,之前也不一定就做過什麼好差事,正是欠調教,所以會有這樣的表現也就不足爲奇了。
然而他卻知道現在絕不是自己出聲解釋這件事的時候。
昭煜炵的心中沉甸甸的,雖然不是裴馨兒的情況惡化,但孫氏跟她中了同樣的毒,孫氏惡化了,難道裴馨兒就不會嗎?
他心中着急,恨不能立刻看到孫氏現在的情形,所以越走越快,到了最後竟然已經不知不覺使出了輕身功夫,一眨眼就消失了蹤跡。小丫鬟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證實眼前已經沒有人影了,這才明白自己這是徹底跟丟了,不由張大了嘴,半晌回不過神來。
倒是管家見得多了,很是有幾分沉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爺武功高深,咱們跟不上是正常的,快走吧,不能再耽擱了。”
小丫鬟這才清醒過來,臉上便已經掛上了十足的崇敬,臉色微微一紅,急忙低頭道:“您說的是,是我太大驚小怪了。”
兩人這才又急急向前行去。
而昭煜炵這會兒卻已經到了孫氏的房裡,站在孫氏的牀前,看着牀上的她深深皺起了眉頭。
只見這會兒孫氏已經不是吐血的問題了,而是赫然七竅流血,面上的情形觸目驚心,枕頭、被單上也已經被血染紅。
她的胸口一動不動,看上去一點兒生氣都沒有,彷彿已經死了,唯有他將手指放到她的頸部血管上時,還能微微感覺到脈搏的跳動,證明她其實還活着。
他轉過頭來,看着杜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怎會突然惡化了?”
杜仲自從受命救治孫氏以來,就幾乎不分白天黑夜地守在這裡,照理說應該不會出現惡化的情況的,然而世事無常。
“孫姨奶奶之前的身體已經被摧垮了,體弱氣虛,本就受不得更多的傷害。如今這毒藥在她體內,雖然用藥遏制着,但卻並不是長遠之法。那藥只能是一時間的作用,並不能完全阻止毒性的發作和對體內臟器的侵蝕,孫姨奶奶這回怕是真的撐不過去了。”他淡淡地說道,心中有些莫名的惋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