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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盡重重波折之後,崑崙派的祭祖大典終於要開始了。
這幾日麒麟崖山門處劍光繽紛,熱鬧非常,先是崑崙各地世家的大隊人馬紛紛趕到,不久各路觀禮賓客也開始陸續有來,雖然來客大多是些小門小派的代表和閒雲野鶴的散修居士,無論地位、身份都無法和崑崙相提並論,但卻也各有所長,各有矜貴,就比如不管是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都久仰大名的金陵茅山派。
茅山道教源遠流長,尤以役神驅鬼的道術獨步天下,雖然在修真界始終不屬崑崙、峨眉等頂尖之選,但自漢代以來,茅山派在世俗,尤其是民間的聲名隆盛,勢力巨大,實在也不可小覷。不過,當年的九九重劫,茅山派卻是受到最大沖擊的幾家門派之一,幾乎沒壞了道統,此難之後茅山一蹶不振,在修真界的聲望更是一落千丈,但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茅山歷代門人盡多入世,茅山道士名傳天下,無論是在朝廷,還是民間都積累了廣泛的人脈和影響,簡直就是道士裡的官家,官場中的道士,所以託祖宗保佑,茅山派的地位依然固若金湯,只是不免有些不務正業,似乎倒更像是食君之祿的朝廷命官,環顧黑白兩道,佛道妖魔四教,唯有江西龍虎山張天師一脈可以與其分庭抗禮。
當然,似這等做派,不論有何無奈,總難免要招人閒話。只不過閒話歸閒話,好處也是顯而易見,否則茅山派又豈能在今日貴爲麒麟崖的坐上佳賓?
崑崙派如今雖然坐着修真界頭把交椅,但礙於傳統和教義,崑崙在和世俗,尤其和朝廷打交道上一向比較薄弱,在這方面峨眉、崆峒、般若寺三派雖比崑崙略強,但也只是勉強。然而,現如今修真界正是中興之機,無論正道旁門,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誰又能真個不食人間煙火?是以,茅山和張天師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了。
其他受邀前來的小門派和散修的情況也和茅山大抵類似,要麼是一方豪強,要麼是輩高身尊,要麼乃崑崙的同盟友好,要麼是有崑崙看重之處,在這些地方勢力面前,崑崙可以擺擺龍頭老大的架子,但卻不能完全不給面子。
其實,修真一界和凡俗世間也並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修真的世界並不是九州大地的一統江山,在峨眉崛起之前的千百年裡,修真界的各方高門大閥始終似如今這樣保持着羣雄割據演春秋的混亂局面。
話說此時麒麟崖川流不息的熱鬧仍在繼續,而在斷崖雲海深處的歸一閣中,明風正焦躁得走來走去,並衝安靜坐在一旁的夏太君抱怨道:“師姐,你看看,你看看,難道這些小兔崽子想讓崑崙也重蹈峨眉的覆轍嗎?”
夏太君微微一笑:“你這是杞人憂天,自尋煩惱。”
明風眼一瞪,看看夏太君安之若素的神態,隨即又苦笑:“這怎麼會是杞人憂天?當年的峨眉可不正是前車之鑑?峨眉當初鼎盛一時,妄圖一統諸侯,可最後又怎麼樣呢?一場九九天劫下來,整個修真界差點都給峨眉陪葬,畢竟修真之人不同凡俗,若想稱王稱霸,動輒就要移山填海,毀天滅地,這有違天和,是要遭天忌的。當年咱崑崙以無爲藏拙示人,不與峨眉爭鋒,這才能避過九九天劫,換來現下的風光,可如今崑崙卻要走這條自取滅亡之路,我哪能不着急呢?”
夏太君白了他一眼:“稱王稱霸?你真是太高看你們太清了!玉清的明德雖然是個傻子,但明心就有把握把他吃下去嗎?崑崙三脈尚且不能統一,還妄想稱王稱霸?真是白日做夢!”
明風訕訕,但又說道:“話雖如此,可有這個苗頭總也不好,玉陽子和玉石子這夥小兔崽子在這一點上竟能拋棄黨派之爭,出奇地一致對外,這次把主意都打到我歸一閣來了,照這樣下去,日後難保不會出差錯。”
夏太君沒有答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明風好是瞧了一會兒,直瞧得明風有些毛骨悚然,嘟囔道:“幹什麼?我臉上長了花嗎?”
夏太君搖頭嘆道:“明風呀,你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是如此天真?”
明風奇道:“此話怎講?”
夏太君道:“如今的修真界雖亂,但趨勢已很清楚,日後無非是崑崙、峨眉、崆峒、般若寺、五臺魔教、華山妖族六方之爭,而且六派看上去勢均力敵,實則單論實力已經是崑崙一家獨大,只不過在外人看來崑崙依舊還是在藏拙罷了,這是稍有點頭腦的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他們可不清楚崑崙三脈之間的矛盾,玉陽子這些孩子此次將祭祖大典搞得這般隆重,無非是想敲山震虎,虛張聲勢。我跟你想的可不一樣,既然崑崙已經是最大的那隻老虎,那麼吼上一聲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那還不如主動迎戰的好!”
明風皺皺眉頭:“我可真沒想到你能說出這番話來!你說的當然不是沒有道理,但爭端一旦開頭,那就像滾雪球一般,只會越滾越大,最後的結果可是難以預料。在我看來,崑崙目前的風光已經太過足夠,甚至有些過了。老子說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夏太君哈哈大笑起來,指着明風道:“你這人看上去爭強好勝,原來卻是個孔融,骨子裡最愛讓梨的!”
明風氣的白鬍子一翹一翹的,怒道:“給你說正事兒呢!難道很好笑麼?你少來編排我!”
夏太君好不容易止住笑聲:“甚麼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爭與不爭,都只是手段而已,所謂不爭,也不過是爲了爭!還是天下莫能與之爭!你也不想想,在九九重劫之前,你師傅和晟爲什麼不爭?而如今,你師兄明心又爲什麼支持玉陽子去爭?你們太清所謀者大,只是你太憨了!”
明風眉頭緊鎖:“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夏太君冷哼道:“你到問起我來了?你是太清的人,應該我問你纔對吧?”
明風剛想再說,卻忽聽玉虛宮方向傳來了聚仙鐘的召喚之聲,夏太君笑道:“不知是峨眉,崆峒,還是般若寺的人到了?別再說沒用的了,你快去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