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239

因一整夜沒睡好, 紀鳶眼下有些烏青,又因懷着身子,不能上妝, 臉色不比以往,顯得有幾分憔悴跟怠倦, 而霍元擎連夜趕路回京, 亦是一整夜未曾閤眼, 瞧着臉色比她好不到哪裡去,不過,霍元擎鎧甲加身, 瞧着威風凜凜,倒是沖刷了幾分疲倦。

洗漱完後, 紀鳶伺候霍元擎沐浴更衣,又吩咐廚房送了吃食過來, 因一會兒紀鳶要診脈,滴水未進,一直在霍元擎跟前作陪着, 臉上瞧着一派鎮定,心裡到底還是有幾分不安的。

直到用膳用到一半時, 只聽到外頭湘雲在親自稟告道:“主子, 太醫來了。”

霍元擎聞言便將筷子一擱, 早膳也不用了, 隨手拿起一塊帕子將手指擦拭了, 隨即, 扶着紀鳶起身,衝身後的抱夏道:“請進來…”

說完,伸手握了我紀鳶的手心,送她去牀榻躺着,末了,只將簾子落了下去。

自個坐在牀沿邊上等着。

怎知,等了好一陣,久不見人進來,霍元擎皺眉起身,恰逢此時菱兒緩緩掀開簾子,小心翼翼的瞅了霍元擎一眼,道:“公子,太醫他…他老人家不肯來,說是…說是他餓了,還未曾用早膳的…”

那個白鬍子老頭,還真是囂張得可以,菱兒嘴裡小聲嘀咕道。

紀鳶聞言有些詫異,掀開簾子看了霍元擎一眼,霍元擎替她掖了掖被子,緩緩道:“你且先躺會兒…”

說完,起身去了廳子。

霍元擎走後,菱兒立即上前湊到紀鳶跟前,吐了吐舌頭,一陣咂舌道:“主子,那個老頭當真神氣得緊,非得公子親自去請不可,我還是頭一回見到如此難纏的老頭…”

覺得可恨又新鮮。

紀鳶聞言,緩緩笑了笑,道:“當真?”

竟有人敢在霍元擎跟前如此耍潑蠻橫?當真是令人難以想象。

紀鳶笑了笑,經過這麼一番打岔,心裡的緊張倒是稍稍消散了幾分。

卻說霍元擎來到廳子,遠遠地只見那戚老太醫歪在交椅上,一邊打着哈切,一邊唧唧歪歪的對着身後的丫鬟好是一番指責,嫌棄這個,嫌棄那個,原來這戚老太醫亦是一夜未眠,如今被殷離強行請來,老不情願,來了後,自然各種嫌棄,各種挑刺。

一見到霍元擎出來,雙眼一翻,嘴巴一撇,倒是消停了下來。

霍元擎定定的看了他一陣,衝湘雲吩咐道:“再去送些吃食過來…”

戚老頭聽了霍元擎這番話後,只得意的挑了挑眉,小聲嘀咕了聲:“這還差不多…”

霍元擎看了戚老頭一眼,抿嘴重新返回了屋子。

霍元擎跟紀鳶兩人在屋子裡等着,足足等了半個時辰,直到外頭那個老頭大快朵頤的用完。

期間,湘雲親自端了一份甜酒蛋花湯上來,是前兩日紀鳶饞了,親自用糯米發酵製作成的,昨兒個霍元擎回來了,昨兒個夜裡便派人備好了,早上霍元擎一口氣用了兩大碗,十分爽口開胃,眼下,剩餘的那大半鍋,悉數進了戚老頭的肚子裡,大半鍋吃完了,還有些意猶未盡,得知,這道甜酒蛋花是她們主子親手做的,她們主子特意吩咐廚房送來給他嚐嚐鮮的,老頭冷哼一聲,道:“你們家這位主子倒是個伶俐的,不像那個冷麪黑心的…”

大約是這晚甜酒蛋花湯的緣故,用完膳後,老頭總算是徹底消停下來了。

直接提着藥箱,進了屋子裡給紀鳶會診。

進來時,遠遠只見那威風凜凜的霍元擎委身在牀榻旁,見他進來了,親自撩開了簾子一角,側着身子替裡頭的人拉起袖子,握着一條細嫩的胳膊放在軟枕上,親自伺候着。

戚老太醫見了微微有些詫異,傳聞,那霍家大公子屋子裡養有一愛妾,那愛妾花容月貌,深得其寵愛,更甚中傳言,便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只要對方想要,霍家大公子都會想辦法將其摘來,對其可謂是寵上了天。

老頭彼時聽了卻是不信的,那霍元擎冷若冰霜,一身煞氣逼人,從骨子裡就是塊又臭又硬的冰坨子,這樣的人,曉得寵愛女人?

只覺得傳聞着實荒唐。

可是,直到此時此刻,瞧着眼前這一番舉動,老頭約莫是有些信了。

只覺得有些詫異跟難以置信,不過,聯想到方纔在太醫院的那番情形後,老頭伸手摸了摸長鬚,怪道說之前神色那般嚇人,原來,事情趕在了自個身上,原本一大早被那姓殷的小兔崽子擄來,心裡氣得不行,可是這會兒,所有的氣都消了,難得正兒八經的上前診起了脈來。

隔着一道紗簾,戚老太醫將手指緩緩搭在脈搏上,剛放上去,戚老頭神色一怔,片刻後,摸了摸長鬚,閉着眼,又細細摸了一陣,不多時,又讓紀鳶換了一隻手來細細診了診,摸了片刻,問了紀鳶這一陣的身子狀況,又問了這些日子的吃食習慣,方緩緩點頭,將手伸了回去,不多時,只起身收拾起了醫藥箱子,就要往外走。

霍元擎見了,眉頭緊皺,跟了上去,一直到了外頭廳子,眼見人一聲未吭的就要往外走,霍元擎當然臉色發沉,直接衝着外頭喊了聲:“殷離!”

下一瞬,一把大刀擋住了戚老頭的去路。

殷離面無表情道:“戚老太醫。”

戚老頭氣得吹鬍子瞪眼,冷哼一聲,道:“府中自有妙手在幫忙調理身子,還請我這個糟老頭來作甚,身子好着了,脈搏平和,血氣充盈,身子滋潤得不得了,肚裡的小疙瘩們也健康得緊,還診什麼診,非得要雞蛋裡挑出些骨頭來安心是吧…”

戚老頭甚至懷疑,是不是對方存心來折騰他的。

府裡明明請了一尊大佛來護駕,還擔心個勞什子勁兒。

聽到戚老頭如此說來,霍元擎心下一鬆,面色微緩,也是,他倒是忘了,府中還有一位俞先生了,倘若當真生了什麼異處,俞先生豈有不知的,當真是關心則亂,倒是一時慌了神了。

如此,霍元擎便衝着殷離擺了擺手,道:“護送戚老太醫回府。”說完,又衝殷離使了個眼色,殷離會意,將手中的一小木匣遞給了戚老太醫,小匣子裡裝有一個透明的琉璃瓶子,瓶子裡泡着一株豆芽大小的小嫩苗,戚老太醫見了雙眼瞪圓,只激動的老臉都潮紅了,興奮得手足舞蹈道:“這…這是,這可是野生的斷鴦草…”

一種野生罕見的稀世草藥。

霍元擎此番在河北剿匪時,在深山老林中無意間採摘的,知曉這戚老頭寶貝這樣的藥材,便採摘了回來。

老頭激動得差點蹦躂了起來,生怕對方反悔似的,立馬將琉璃瓶取了出來,塞進了自己的衣襟裡,一轉身,只見那霍元擎一言未發的進了屋,老頭低聲罵了一聲道:“臭小子…”

說完,興奮得跟個得了糖的三歲小孩似的,屁顛屁顛去了。

霍元擎進屋,只見紀鳶已經由菱兒攙扶着下榻了,正立在窗子前,靜靜地看着窗外,霍元擎緩緩走過去,紀鳶轉過身來,伸手抱着霍元擎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裡,顫着音道:“公子,鳶兒無事,肚子裡的孩子也無事了…”

聲音有些抖,整個人有種劫後餘生後的欣喜及輕鬆感。

霍元擎伸手摟着紀鳶的腰,千言萬語,到了最後,只匯成一句“唔”。

兩人靜靜地立在窗子口,面上瞧着無異,實則內心波濤洶涌,旁人或許不知情,亦感受不到他們此時此刻的心情,這種失而復得的心情,或許,唯有當了爹孃的人,才能體會得到。

直到寒風掠過,霍元擎這才反應過來,關了窗子,叫人給紀鳶上吃食,心鬆懈後,想起了什麼,只微微眯了眯眼,不多時,霍元擎衝紀鳶道:“準備一下,明日去莊子上住幾日。”

紀鳶心中一喜,還未反應過來,只見霍元擎起身往外走,紀鳶立馬扶着桌子站了起來,問道:“公子去哪兒?”

霍元擎淡淡道:“吃飯!”

說完,什麼都不說,直徑往外走。

紀鳶想到了什麼,追了上去,霍元擎見她步子邁得大,立馬停了下來,微微蹙眉喝斥道:“不安心吃飯,追出來作甚?摔了怎麼辦?”

紀鳶微微咬牙,想了想,道:“公子是不是要去那笙簫院,找沈姑娘?”

霍元擎抿着嘴,沒有說話,算是默認,片刻後,衝紀鳶道:“進屋乖乖待着,一會兒就回了…”

紀鳶卻難得沒有聽他的話,只擡着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也要去,鳶兒跟公子一起去。”

他什麼都不想讓她摻和,從前,在魏蘅的事情上,如今,又在沈如嫣的事情上,他爲她保駕護航,掃清了一切障礙,在他的羽翼下,紀鳶過得安安生生,順風順水。

可是,這一刻,她想跟他一起面對,包括未來,所有的事情,無論對與錯,無論順境還是逆境,她只想要與他同進同出,共同進退。

看着紀鳶堅定的目光,霍元擎微微抿了抿脣,良久,目光微閃,衝她緩緩點了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