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237

紀鳶一路將霍元擎送出了院子。

霍元擎走後, 紀鳶回到屋子裡,想到霍元擎方纔那一番舉動, 臉上的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 片刻後, 擡着手臂四下嗅了嗅,帕子上新薰的香味是一點點慢慢消散的,又鎮日別在腰間,如今又慢慢的跟她身上的味道融合在一起,自己壓根聞不出來, 也並未曾留意。

帕子上能做什麼手腳?

或許對方是光明正大送來的,紀鳶打從心底裡便放鬆了警惕,又加上曾經懷疑過, 卻又早已經被自己人清洗處理過了, 便算徹底放下了心來,再加上這塊帕子雖舊了,卻可算作是小尹氏當年留下的遺物,紀鳶這才鎮日貼身放着。

帕子上能做什麼手腳?

那香味爲何散去後, 又漸漸浮現了出來?莫不是…紀鳶心下微愣, 忽然想起,自己曾在霍元擎那個竹林小屋裡的一本冊子上瞧見過關於制香的一冊書,依稀記得其中一項好像便是介紹怎樣將香味跟物飾長久的融合, 因還未曾看完便被那霍元擎發難, 那冊書紀鳶只瞧了一半, 腦子裡只有些零丁的印象。

難不成, 有問題的不是香味,而是帕子本身?

這般想着,紀鳶心下嗖地一緊,不多時,只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腹部,想要用力的感受着肚子裡的異樣感,忽而一股寒氣涌上心頭,身處在這深宅大院中,即便堅固如她這木蘭居,都只覺得令人防不勝防。

一整夜,紀鳶幾乎未眠,既在等那霍元擎,心裡又裝着事兒,隱隱有些睡不着,一直快到天亮了這才稍稍眯了會兒。

而那霍元擎亦是一夜未歸。

霍元擎入宮議事,一路未曾停歇,進了皇宮便直入御書房,入宮前,霍元擎將帕子交由殷離,讓他直接送去太醫院,交由太醫院戚老太醫鑑定,在御書房侍奉到夜裡,又入東宮協助太子處理這兩個月堆積下來的政務,一直到了天亮時分,霍元擎才踏出東宮,出來後,霍元擎腳步未停,直接馬不停蹄的趕去了太醫院。

到了太醫院後,整個太醫院十分安靜,十分冷清,唯有院子口有兩個小太監歪在門沿上縮在牆角打盹,霍元擎皺眉,殷離正要去將人喚醒,霍元擎淡淡的擺了擺手,直接跨着步子往裡去了,進去後,霍元擎環視了一圈,淡淡問道:“戚老頭可還在裡頭?”

殷離壓低了聲音回道:“是的,主子,戚太醫一整晚都待在太醫院裡,未曾出來。”

霍元擎嗯了一聲,走到屋子門口,聽到屋子裡沒有動靜,片刻後,緩緩推開了院首屋子的屋門,遠遠地,只見頭髮雪白的戚老太醫歪着身子倚靠在太師椅上睡着了,腰上搭着厚厚的毯子,一半落在了地上,一半隨意搭在腳上,睡得歪七仰八。

身前的案桌上置有一座奇奇怪怪的裝置,桌子的正中央擺放了一盞小火爐,上方用鐵器固定了一個圓形的琉璃瓶,旁邊插着管道,連着一片瓶瓶罐罐,也不知究竟是些什麼玩意兒,如今,小火爐上的火早已經熄滅了,霍元擎帶來的那塊帕子浸泡在一個透明的琉璃瓶中,瓶子裡的水染成了極淺的淡黃色。

霍元擎盯着桌面上的東西瞧了一陣,隨即,擡手往案桌上不輕不重敲了一下。

下一刻,太師椅上的人老頭驚醒,毯子滑落掉了一地。

那白鬍子老頭被吵醒,正要破口大罵來着,然而一睜眼瞧見杵在跟前的那道身影,到了喉嚨眼的咒罵給生生的吞了回去,只擡眼瞅了霍元擎一眼,片刻後,朝着霍元擎撇了撇嘴,霍元擎盯着老頭,廢話不多,直接直言不諱的問道:“帕子上可查出了什麼章程?”

二人似乎有些交情,交往直接免去了不必要的寒暄。

老頭白了霍元擎一眼,又摸了一把臉,隱隱有些不快道:“催催催,成日就曉得催催催…”頓了頓,又挑眉道:“廢話,這個世道有本太醫查不出來的疑難雜症?”

每回,只要是這霍元擎派來的差事,就沒有一樁省心的,無論何等疑難雜症,永遠只給他一晚的時間,戚老太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霍元擎來問話。

是以,每回一見到這霍元擎就跟吞了蒼蠅似的,渾身不自在,又恨,又厭,可對着那張冰塊臉,又隱隱有些不敢招惹,回回只得陰陽怪氣的諷刺幾句,過過嘴癮。

霍元擎從來不跟他囉嗦,聞言,手指頭又往桌面上不輕不重的敲擊了幾下。

戚老頭吹鬍子瞪眼了一陣,只得咬牙道:“這帕子上並無甚奇特之處,就是薰香的手法有些特別,延緩了香味消散的時間,這道薰香若無意外,至少能夠殘存在帕子一年以上的時間,若非制香高手,一般人恐極難做到,不過,在我跟前,不過是雕蟲小技一樁…”

戚老頭不以爲然。

霍元擎聽了,卻皺了皺眉,道:“當真再無其它異處了?”

戚老頭捋了捋長鬚,道:“無甚異處,不過…”想了想,又緩緩:“不過爲了延長香味的時間,在薰香時裡頭添加了一種延緩物,這種延緩物適量的話對身子無礙,不過若是過量的話,長期與人接觸恐會造成些許危害,尤其是對女子——”

霍元擎聽了臉色微微變,雙目犀利的盯着戚老頭,一字一句道:“對女子有何危害?”

戚老頭捏了捏長鬚道:“若是未出閣的女子接觸久了,受孕許是會有些阻礙,可若是有孕的婦人接觸久了的話——”

說到這裡,語氣微微停住,擡眼瞅了那霍元擎一眼,見對方臉色有些凝重,心裡隱隱已經猜測到了是怎麼回事了,原本還曾想要賣賣關子,拖延一二的,可是,方這般想着,一擡眼便對上了對方冰冷的雙目,戚老頭癟了癟嘴,這纔不情不願的如實道:“若是有孕的女子接觸久了,倒也不會嚴重到令其小產,輕者不過是身子有些虧損,重者不過是那肚裡的孩子恐生變故罷了。”

話音一落,一把鋒利的大刀落到了老頭脖子上。

老頭嚇了一大跳。

只見對面霍元擎寒着臉,盯着戚老頭面色陰冷道:“說清楚,什麼叫恐生變故,不然——”

雙眼一眯。

下一刻,那把大刀緊緊貼在了脖頸處的動脈處,再往前入一點點,那道喉嚨怕是要被直直割破了。

戚老頭雙目瞪圓,嚇得臉色大變,同時也氣得頭冒白煙,渾身被嚇得哆哆嗦嗦,又氣得憤憤不平道:“你…你,好你個霍元擎,你竟敢如此對待老夫,老夫,老夫,老夫說清楚便是,你…你你且將刀放下來——”

霍元擎陰着臉,將刀從老頭脖子上撤下。

戚老頭雙腳一軟,跌坐在太師椅上,伸手摸了摸胸口,又氣又怕,還未曾緩過神來,眼瞅着那柄大刀又要起落,戚老頭立馬開口道:“孩子恐生變故的意思就是,就是,唉,就是發育不全容易成形腦癱,癡傻,癡呆之類的現象,或者,身子直接異變,譬如異變侏儒,四肢不全等等症狀,當然,只是有這個可能而已,也不一定就真的會這樣,不過,這個帕子上所添加的延緩物明顯是過量了的,經過老夫的實驗驗證,應當與帕子浸泡在一起超過了三日三夜,裡頭的藥物完全跟帕子融合在了一塊,如今,有異的並非帕子上的薰香,而是這塊帕子本身罷了…”

戚老頭話音一落,瞪圓了雙目,只見對面那人高高舉起了大刀,直直朝着他…跟前的案桌劈了去,下一刻,桌子上的琉璃瓶被劈碎成了渣,對方將琉璃瓶裡的帕子緊緊握在了手心裡,凌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