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180

在霍元擎的蒼蕪院一連着住了五六日,一扇窗子, 本以爲不過幾個時辰便能修葺好的, 結果, 也不知怎麼, 一連着拖了兩三日還未見好, 修到一半時, 又恰逢趕上了下大雨, 便一直耽擱了。

住了不過才幾日,她木蘭居的東西便搬來了不少,什麼衣裳首飾啊, 女人每日要用的東西本就不少,又加上紀鳶身子不妥, 光是敷的、抹的就堆了坐小山似的, 霍元擎空空蕩蕩的屋子, 不過才幾日功夫,便被填滿了小半。

住在這裡,倒是沒人催,相反, 她們木蘭居的所有人全部都以此爲榮,整個蒼蕪院的所有人也全部對她恭恭敬敬的,只是,紀鳶依舊有些不大自在。

一來, 這裡是公子住的正屋, 霍家的規矩, 夫妻之間是分了院的,各有各自的院子,就像二房王氏有王氏的院子,二老爺有二老爺的院子,唯有二老爺去往王氏屋子裡的道理,萬萬沒有王氏久住在二老爺正房的道理。

而大房國公爺與長公主更不用說了,大房沈氏當年在世時,亦是住在了自己的院子裡,不常往這邊來,更別提紀鳶這麼個妾氏了,住得久了,怕是會落人口舌的。

這二來嘛,他這院子裡規矩多,丫鬟也多,人雖多,但是一個個都跟悶葫蘆似的,且各個一本正經的,這諾大的院子,大多時刻皆是安安靜靜的,不如她的小院熱鬧,有人氣兒。

於是,屋子修繕好後,待那霍元擎上朝後,就鳶便立馬悄無聲息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她這些日子身子不利索,又被拘在正房日日未曾踏出過一步,真真憋壞了,一回來,紀鳶立馬換上了一身輕便的衣裳,到她的花園裡逛了逛。

六七日的時間,身子已漸漸痊癒了,大雨過後,空氣清鮮,滿院子的花全都開了,院子裡幾個八九歲的跑腿小丫頭仙桃、秋杏原先是打從蒼蕪院來的,跟蒼蕪院跑腿的夥計相熟,硬是纏着十二三歲的阿貴給她們制了兩個撲蝶的網,在院子裡追着滿院的蝴蝶跑,玩的可暢快了。

紀鳶坐在花圃裡時不時捏着塊小點心嘗着,抱夏、菱兒,湘雲,七八個小丫頭搬了秀凳出來,團團將她圍着,繡花的繡花,打絡的打絡,一邊賞着花兒,一邊賞着蝶兒,將院子的大門一關,她這木蘭居簡直是人間仙境,人間天堂,紀鳶只覺得連氣兒都好似要順了不少。

***

臨近午膳時分,紀鳶想起下午要不要去竹奚小築探望嬤嬤,又聽聞前些日子霍元昭來尋過她,還想着有一陣沒去給姨母問好了,中秋節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她面都未曾露一下,當真要不得的。

只糾結着一時不知該往哪裡去纔好,正踟躕間,留在蒼蕪院跟她的小姐妹說話的芍藥忽而匆匆趕來了,只急急道:“主子,有三樁事兒,一樁緩,一樁急,一樁小,一樁大,一樁不大不小,不緩不急的,您且先聽哪個?”

見她這幅模樣,原本繡花的,打絡的,撲蝶的,全都生生停了下來,齊刷刷的看向芍藥。

通常一般人定會選事情大又急的,不過,紀鳶在霍家寄居多年,一向還是習慣以外人自居,橫豎所有人事情好似都牽連不到她的身上,便是到了現下,她依舊習慣以旁觀者的身份看待一應事,一衆人,是以,想也未想,紀鳶一臉淡定道:“緩的,小的。”

芍藥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忙道:“緩的小的事兒便是方纔魏家六姑娘派人給您送了請柬來,說是幾日後她的生辰,辦了個賞花宴,特來邀請姑娘您前去。”

頓了頓,又緩緩道:“也不知打哪聽來的,聽聞您住在蒼蕪院,魏六姑娘親自來了,結果一來,見姑娘您走了,便將請柬遞給了奴婢,嘴上說不耽擱您休息,實際上怕是懶得來…”

芍藥吐槽着。

紀鳶聽了有些詫異,又一一問了問,還請了哪些人,具體在那一日,問清後,這才漫不經心的看着芍藥。

芍藥便又繼續說了起來:“這第二樁不大不小,不急不緩的事兒便是——”說到這兒,芍藥還賣了個關子,只衝紀鳶擠眉弄眼道:“主子要不要猜猜?”

明顯是樁好事兒來着。

“我可猜不着,在這個府上,無論發生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兒都不覺得稀奇。”紀鳶捏了快綠豆糕點,往嘴裡送了一口,漫不經心道。

“那奴婢便說了,這事兒可大可小,奴婢也是剛得知的,原來,是關於九公主殿下的,方纔采薇姐姐打從長公主屋子裡過來,這纔打聽到,原來九公主殿下與那魏侯爺府上的魏六公子定親了。”

芍藥話音一落,只見身後抱夏、菱兒、湘雲幾個全都微微睜大了眼,道:“你…你且再說一遍?誰…誰跟定親了?”

被十幾只六七雙眼珠子直勾勾的瞪着,芍藥一時話都不利索了,只結結巴巴道:“九…九公主跟魏家六公子呀。”

“你說的可是永定侯府的那個魏六?”

“正…正是啊…”

“噗,那個魏六不是九公主最大的仇人麼?整個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九公主生平最討厭之人便是那永定侯府的魏家六公子,他們兩個可是一對死敵,據說,因爲討厭憎恨魏六,九公主連所有姓魏的人不待見,並揚言,但凡只要是哪個魏家人湊到她跟前,她是見一個抽一個,可如今…九公主竟然要嫁給魏家六公子,嫁進魏家,那整個京城還不得翻天了?”

芍藥這一言出,整個花園裡瞬間炸開了鍋了。

蝴蝶都被嚇得飛了老遠。

抱夏跟菱兒聽了後,二人紛紛交換了個眼色,眼中的喜悅不言而喻。

九公主…不是一直想嫁給霍元擎麼?

紀鳶垂了垂眼,雙手緊緊握緊了手中的帕子。

只覺得世事無常。

魏六這個名字,紀鳶倒是有些印象,似乎,也瞧見過兩回,不過每次都是在宮外無意間瞧見到的,並且…如今想來,好似每一回都撞到了他跟九公主在一塊兒的畫面。

印象中,好像常常聽那霍元昭唸叨過,只因霍元昭是九公主殿下的小迷妹,連帶着對那魏家六公子也不甚歡喜,正因如此,對於後來的魏蘅亦是不喜,其中一個原因是紀鳶,另外一個原因便是對方姓魏。

不過,魏家六公子好似跟霍家二公子霍元懿臭味相投,兩人的風流韻事在整個京城是齊名的,因魏六年長霍二兩歲,甚至比他還先出名幾分,他當年風光的時候,還沒霍二什麼事兒呢。

不過,這麼個頗不着調的人近些年來似乎漸漸收斂了幾分,以至於,這兩年,他的名頭隱隱被霍二超越了,總之,不是個好相與之人便是了。

魏六…魏六…

紀鳶嘴裡輕聲地念叨着,總覺得這道名諱近來在哪兒聽到過一樣。

哦,對了,前幾日在蒼蕪院的時候,好像聽說是魏家六公子來了,所以,魏家六公子找過霍元擎麼?

這樁婚事,應該跟霍大無關吧?

這般想着,紀鳶便擡眼直直的盯着芍藥,道:“可知這樁親事…是哪個定下的?是魏家親自向陛下求的親麼?”

芍藥道:“這個,奴婢具體也不知,聽采薇姐姐說,好像是太子殿下向陛下求的——”

太子殿下求的?

紀鳶輕輕蹙眉,看來這裡頭怕是逃脫不了朝堂因素,只不知霍元擎是否在其中出了力。

***

這樣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還僅僅只是個不大不小、不急不緩的消息,以至於,聽到最後一個時候,所有人全部都屏住了呼吸,只見那芍藥趕忙四下瞧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衝紀鳶幾人道:“這最後一樁麼,好像聽說方纔長公主跟國公爺打起來了,長公主直接當着丫鬟的面扇了國公爺一個巴掌,整個屋子裡的人全都跪下了,采薇說她出來時連腿都是軟的,這件事兒,采薇姐姐就只跟素茗姐姐跟我提了一嘴,壓根不敢往外傳,主子,您看?”

呃,這樁事兒一爆出,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頓時一個個都噤聲了。

紀鳶亦是愣了良久,心道,長公主不愧是長公主,沒想到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竟如此霸氣彪悍。

愣了良久,紀鳶咳了一聲,忽而正襟危坐了起來,視線在每個人臉上劃過,略帶嚴肅道:“此事,大家便當做沒聽過,不然,小心禍從口出。”

這樣隱晦又尷尬的事兒,紀鳶實在是不想多打聽。

一個個全都齊齊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