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卻說滿屋子都將目光落在了正堂中間,紀鳶便也悄然將目光投了過去。

只見霍家大姑娘上前,給老夫人獻上了一副親手刺繡出來的福祿壽刺繡,刺繡長八尺寬三尺,顏色鮮豔 ,繡工精細,人物栩栩如生,驚得屋子所有人全都連連讚歎。

霍元嫆手捧着刺繡,衝高居上首的老夫人遙遙施禮道:“孫女祝祖母福壽雙全、福壽無疆,福祿雙全。”

說罷,便見正上首有一六旬老太太笑的合不攏嘴,直連連道:“福祿壽都讓我這老婆子給佔全了,好好好,我的嫆丫頭有心了…”

紀鳶便趁機飛快擡眼瞧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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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正堂正對面設了一座紫檀羅漢榻,榻上正中間設了一座紫檀木矮几,左右兩側各放置一深紫色翔雲錦緞大軟枕,矮几上擺放一應茶具及果子點心食盒,矮几左側歪着一位六旬老太太,右邊坐着一個五歲左右穿戴錦衣華服的圓臉小公子。

老太太時不時摸摸那小公子的小腦袋,吩咐侍奉身側的丫鬟給他擦臉擦手,一臉寵愛的緊。

那六旬老太太便是當今國公府霍家霍老夫人是也,而那位小公子,瞧着年歲應當便是霍家二房王氏所生的四公子吧。

老夫人已年過六旬,卻依舊精神奕奕,臉有些微圓,生得眉目慈善,身材適中,不似有些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那樣身子發福,活像是一尊彌勒佛,也不像有的老太婆那般枯瘦蒼老,兩頰凹陷,活像半隻腳已踏進棺材裡的那種活死人。

只見她身穿一襲深紫色軟綢華服,頭髮已灰白,卻全部一絲不苟的梳了上去,盤於頭頂,用翡翠玉簪固定,額前佩戴着一副秋霜色的抹額,抹額針腳精湛,上頭以刺繡玉石做點綴,襯托得整個人精神煥發,一看便知,定是一位精緻講究的老夫人。

而高榻下頭,只見整個屋子兩排十六把楠木上已經全部坐滿了人,甚至還在後頭添了不少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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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鳶不敢細瞧,不過匆匆一掠,便見對面也就是高榻左邊的第一個位置上坐着位三十歲出頭的高冷婦人。

她氣度凌雲,冷豔絕塵,身上從頭飾到衣飾華麗到乃紀鳶生平罕見,只見頭頂赤金紅寶石大鳳釵,餘下髮飾上配的細簪,耳朵上戴的耳飾,脖子上戴的瓔珞項圈,及手腕上佩戴的金鐲,上頭工藝、花樣全部與頭上那支大鳳釵的如出一撤,原來竟是打成了一整套紅寶石首飾。

尤其是將紅寶石鑄成滴水狀滴在眉心處,那一筆仿若點睛之作,霎時,令人失了心神。

然而如此華麗、如此濃豔的妝束到了她的身上絲毫沒有落下俗氣,非但沒有喧賓奪主,於她而言,不過是爲她錦上添花罷了。

偏偏如此華麗的裝扮配上那般冷豔的容顏,就像是一朵天山上纖塵不染的雪蓮,氣勢強大到令人不敢直視,不用想,此人便是這霍家大房太太當今大俞的長公主是也。

因爲長公主的氣勢強大到令人心下震撼,紀鳶瞧得心驚,相比之下,餘下的人便是再美再耀眼,也比不過最初那一抹令人心驚的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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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坐在長公主身側的那名美貌新婦倒也着實令紀鳶心下驚豔一下,倘若沒有前頭那一眼,紀鳶瞧了指不定要挪不了眼了。

因紀鳶瞧過去時對方正用廣袖遮面,紀鳶只來得及瞧上一個快速的剪影,不過就這麼一個剪影,便已令人心生讚歎了,想來此人便是那個“美過月裡嫦娥,賽過西子三分”的,霍家剛娶進門不久的霍家大少奶奶吧。

大少奶奶奶下首依次坐着一位二十七八左右的素雅太太,太太手中抱着名兩三歲的男娃娃,身後隨身候着一名奶孃,後頭加坐了一座坐席,坐了一相貌平平的婦人,再往下的兩個座位上分別坐了個四五歲與六七歲的姑娘。

這幾位便是霍家庶出三房,幾位主子分別乃是三房三太太、妾氏謝氏及霍家的五姑娘、四姑娘無疑。

而紀鳶所站着的這排位置上,爲首的自然乃是二太太,餘下依次坐着大姑娘、表姑娘、霍家三少爺、二姑娘、及三姑娘霍元昭。

二太太身後坐着二房的妾氏尹氏、柳氏、朱氏。

是以,放眼望去,是滿滿當當的坐了一整個屋子人,而二房一房枝葉尤爲茂盛,僅此一房,都要比另外兩房加起來的人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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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霍家大少爺跟二少爺不在此處,霍家族叔父們來了,被國公爺叫上作陪去了,餘下這些先女後男,先長後幼,霍家一衆小輩們依着年紀一一上前給老夫人拜壽獻禮。

霍元嫆是打頭一個。

霍元嫆將禮獻往後,只見二太太王氏一臉與有榮焉道:“嫆丫頭爲了給母親準備壽禮,可是提前大半年就在準備了,不知道戳破了多少個手指頭熬了多少個夜,這丫頭,說是定要給祖母備下一份獨一無二的壽禮,備的是什麼連我這個做孃的都瞞着,眼下,沒想到倒真真連我都給驚到了,她那一雙巧手,總算是沒枉費我一番心血…”

老太太聞言,只笑的十分開懷,隨即,微微打趣似的往霍元嫆臉上看了一眼,又細細瞧了又瞧,道:“嗯,不錯,嫆丫頭到底是長大了,是大姑娘了…”

尤是霍元嫆往日端莊沉穩,聽到老太太明晃晃的打趣,臉上也止不住微熱,近日,王氏已經張羅着在替霍元嫆尋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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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嫆過後,便見甄芙兒起身給老夫人獻了一冊手抄的無量壽經。

甄芙兒作爲表親,並沒有搶府中諸位姑娘們的風頭,她十分低調,但卻十足用心。

因老夫人禮佛,這份無量壽經是她沐浴焚香、齋戒七七四十九日親自抄寫的,抄寫在了一方竹紙上,這竹紙之名貴,可謂千金難求。

果然,老夫人見了竟然親自將經書拿起翻了又翻,盯着瞧了許久,終究忍不住讚道:“芙姐兒這一手簪花小楷頗有幾分文夫人當年的韻味…”

文夫人是前朝書法大家王學禮先生的啓蒙老師,王老先生的書法是所有文人夢寐以求的珍品,其在書法上的造詣早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了,到了百年後的今日,別說千金,便是萬金也難得求上了。

王老先生當如是,更別提身爲女子身的文夫人呢。

老夫人年輕那會兒,亦是寫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是以,對甄芙兒這一番評價已是頗高了。

果然,只見甄芙兒愣了一下後,隨即只一臉羞澀道:“老夫人過獎了,在老夫人跟前賣弄書法,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老夫人可不許打趣芙兒,不然,芙兒往後可沒臉再獻醜了…”

甄芙兒乖巧文雅,又嬌趣可愛,引得老夫人不由往她身上多瞧了好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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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坐在下頭的霍元昭見她們送的禮一個比一個精細,竟隱隱有些喪氣,只覺得自己的有些拿不出手來了。

正苦惱着,只見坐在她旁邊的霍元芷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隨即衝她小聲說着:“四妹妹,是你先去還是我先去!”

霍元昭屁股黏在椅子上動不了,見霍元芷故意埋汰她,只極力穩着怒意咬牙道:“長幼有序,輪到哪個便是哪個,想要我插隊,顯得沒教養落我的臉,門兒都沒有!”

霍元昭最討厭霍元芷了,往日裡無論是嘴下,還是行事做派上,沒少讓霍元芷使絆子,落了臉面。

她嘴一張,她便知她定是又沒安好心了。

結果,卻見霍元芷只衝她笑了笑,道:“我是怕一會兒我獻了禮後,妹妹更加沒臉了!”

“你——”

霍元昭怒不可支,然而霍元芷完全沒將她放在眼裡,只一臉輕蔑的瞅了她一眼,然後施施然起身了。

前一秒,她臉上還泛着奚落及嘲笑,然後下一秒,只見嘴角泛着淺笑,變得一臉溫順乖巧的衝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柔柔道:“孫女兒給祖母拜壽,祝祖母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笑看今朝添百福,遐齡長壽祝期頤。”

說着,便將自個的禮給恭恭敬敬的獻上了。

紀鳶立在後頭,雖沒聽到她倆所說的話,但見霍元昭那副受了挫後氣急敗壞的模樣,頓時瞭然,只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原來,每次都是被旁人欺負了,纔來找她撒氣的啊。

她搖頭晃腦間,卻忽然感覺有道淡淡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紀鳶下意識的擡眼一瞧,便見對面的大少奶奶沈氏正有些好奇的看着她這邊,片刻後,用袖子輕輕遮住脣角,微微側着身子跟身後丫鬟低聲耳語,似乎有些好奇她是誰。

沈氏剛來府中不久,對於霍家人員纔剛剛認全,唯恐有所遺漏,待知曉了她的身份後,臉上露出一道瞭然的淡笑,隨即復又看了她一眼,便將注意力投放到了霍元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