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140

卻說霍元擎離開後, 因紀鳶一直不確定他還會不會回來, 他還沒吃過一口飯,歇過一下的。

等了小半個時辰, 見膳食都冷了後,紀鳶想了想, 便做主, 將膳食暫且撤了下來,末了, 她派人去廚房尋了些材料, 在她的木蘭居親自熬了一盅粥。

霍元擎的蒼蕪院有個單獨的廚房, 只是,他常年在宮中當值,極少回院用膳,自沈氏去後, 小廚房便關了,大房的膳食跟府中一樣,走的府中大廚房。

蒼蕪院沒開廚房, 紀鳶的木蘭居跟陳氏的雅苑自然亦未開。

不過, 紀鳶這麼多年以來歷來習慣熬些湯湯水水, 搬到這木蘭居後, 原先在竹奚小築的小火爐也跟着搬了過來,私下隔三差五的熬了湯水給鴻哥兒給嬤嬤送去。

這些, 都是私底下走的她自己的體己, 未曾往上報。

粥用慢火熬製了快兩個時辰, 那霍元擎還未曾回來,菱兒道:“許是大公子還在國公爺院子裡呢,主子且再等等。”

芍藥道:“公子午膳還未用的,主子不若派人給公子送去吧。”

合歡道:“主子,要不奴婢去蒼蕪院打探打探,看看公子到底回了不曾?”

女人多了,熱是熱鬧,不過,有時也沒少煩人的,就比如這會兒,只覺得屋子裡養了一窩蜜蜂似的,嗡嗡嗡的在她耳邊叫個不停,蜜雖甜,但蜂蜜偶爾也會蜇人。

後宅內院便是這樣,滿院子的女人,數十個,甚至是上百個,全部都圍繞着一個男人打轉。

不知不覺,紀鳶竟然也過上了這樣的生活。

“算了,粥溫在那裡便是了,我頭有些疼,且先躺下歇會兒子,一會兒醒來後,你們幾個將粥分了吃了吧。”

紀鳶每日午膳後得躺下要眯會兒,這日上午在尹氏那裡坐了一日,下午又操持了一下午,眼瞅着太陽要落山了,只覺得疲憊上涌。

歪在軟榻上眯了會兒,明明極累,卻又翻來覆去的,如何都睡不着。

一閉上眼,就依稀覺得身邊躺着個高大堅硬的身子,將她全然籠罩了似的,然一睜眼,眼前又壓根啥都沒有。

唔,她怕是魔障了吧。

***

過了好一陣,轉身的時候忽而瞧見了霍元擎遺留在她屋子裡的那把大刀,紀鳶愣了片刻,只從軟榻上爬了起來,伸手往那刀身身上摸了摸,隨即,想要將刀拿起來瞅瞅,結果,手下一頓,沒想到竟然那麼重,一隻手壓根提不起來。

她兩隻手,用了吃奶的力氣才能將這把刀給扛起來。

往日裡見那霍元擎單手提着,瞧着似乎不費吹飛之力似的,沒想到,竟然這樣重。

一品御前帶刀侍衛,當今聖上身邊第一人,未來國公府的繼承人,如此天之驕子,原本跟紀鳶是兩個世界之人,只覺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即便是到了現在,紀鳶骨子裡,依舊還有些沒有緩過神來,她怎麼就成了他的人呢。

手中撫着刀身上的紋理,在胡思亂想中,不多時,便慢慢來了睡意。

再次睜眼時,外頭天已經全黑了。

霍元擎還未歸來。

想來,應該是不會來了。

如此,紀鳶便起來用了點晚膳,沐浴洗漱,隨即歪在臨窗的交椅上看了會兒書,約莫到了亥時,便又開始滅燈上榻。

哪知,躺下剛醞釀出些許睡意在,正迷迷糊糊的處在將睡將醒間,忽而聽到外頭院子裡傳來一陣動靜,那霍元擎終究還是來了。

待那抱夏進來點了燈,掀開牀榻兩側的簾子,正欲喚醒紀鳶時,紀鳶早已經迷迷糊糊的從被子裡爬了出來,微微擡眼,只見那霍元擎已經洗漱好了過來的,穿了一身素色的華服,外頭披着一件快要齊地的黑色長袍,長長的頭髮微攏着,隨手用根髮帶綁着,正立在屋子中央,微微揹着手,向紀鳶這邊看來。

似乎是臨時起意過來的。

兩人在朦朧的燈光下對視了片刻。

片刻後,兩人又不約而同的同時收回了目光。

屋子裡的幾個丫頭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各自交換了幾道神色。

過了好一陣,紀鳶率先反應過來,隻立即要從榻上下來伺候,結果,那霍元擎見了,只微微揮了揮手,直接淡淡道:“不必了,直接歇着吧。”

抱夏聞言,立馬眉開眼笑的給屋子裡幾個丫頭使了使眼色,立馬將所有人都領着下去了。

片刻後,屋子裡徹底靜了下來。

人都退下後,霍元擎自個動手解下了身上的斗篷,走到屏風前,將斗篷解下隨手搭在了屏風上,末了,又徑自脫了外衫一併搭在了上頭,身上僅僅穿了一身白色裡衣,隨即,扭頭朝那邊牀榻處瞧了一眼。

遠遠的只見大手一揮,屋子一角的燈便滅了。

這才大步朝着牀榻上走去。

紀鳶見狀,便又默默拉開被子躺了進去。

不多時,霍元擎便也來開了被子躺了進來。

***

這是二人第三次同寢,前兩次,皆是相顧無言,默默閉了眼,一夜到天亮了,皆是相安無事。

只是,這一次——

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明明極晚了,她卻似乎能夠猜到他還會過來似的。

他分明已經洗漱了,應該是不打算來的,可是還是臨時起意過來了。

約莫是經歷過白日那一遭,又經歷過晚上這…詭異的一幕。

兩人皆是各懷心思。

紀鳶緊緊閉着眼,規規矩矩的躺在她那一方小天地裡,連動都不敢動一下,連呼吸都壓得極輕極輕,可是,越是如此,越覺得四周一陣寂靜無聲,靜都能夠聽到彼此一深一淺的呼吸聲,能夠聽到屋子的蟬鳴聲,及外頭丫鬟們巡夜所發出的腳步聲。

紀鳶心裡忽而露了一拍,忽而沒來由的緊張了起來。

甚至比大婚當日,兩個陌生人躺在一處還要來的緊張。

只隱隱覺得,牀榻上靜得過於詭異,靜得像是某種暴風雨來臨的前夕似的。

因爲有些害怕,紀鳶只極力想要打破這片平靜,是以,過了好一陣,在這寂靜無聲的夜裡,猶豫了良久,紀鳶只忽而緩緩開口問了聲:“今兒個這般晚了,公…公子…如何過來了,公子…晚膳用了麼?”

霍元擎單手枕着臂膀,正盯着頭上漆黑牀幃瞧着,似乎沒有料到紀鳶這會兒忽然出聲說話,他緩了一陣,這才微微側過臉往紀鳶那邊瞧了一眼,只低低“嗯”了一聲。

聲音很低,有丁點黯啞。

紀鳶聞言,垂在腰側的兩隻手下意識的捏了捏被子,頓了頓,又道:“我…我見天色已晚了,以爲…公子不會來了,就…先睡了。”

說完,微微咬着脣,又說了一句:“公子幾日未歸,我瞧着公子今兒個一臉疲憊不堪,公子…今夜還是早些歇着吧,身…身子要緊。”

說完這一句,紀鳶微微有些心虛。

霍元擎枕在頭下的拳頭微微握了握,良久,只淡淡的道了聲:“嗯,不早了,你也早些歇着。”

說完,便閉上了眼。

紀鳶聞言,只吞下了一劑救心丸似的,徹底鬆了一口氣。

然而心下剛鬆,忽而只覺得身側之人微微翻了個身,朝着她這邊靠了過來,紀鳶一愣,心下又是一緊,只砰砰砰的彷彿要跳了出來似的。

只以爲,接下來還會有什麼…令人心窒的舉動,然而沒了,一切到了這裡戛然而止。

一整個晚上,紀鳶的心上躥下跳,沒個消停時候。

***

不過,霍元擎一向說話算數的,他說歇息,果真就閉上了眼。

大概,是真的累極了的緣故吧。

沒一會兒,紀鳶耳邊便傳來了一道平緩的呼吸聲,就在她耳邊,快要貼着她的臉了,溫潤的氣息全都鑽進了她的脖子裡。

每一次,她都是先睡着的,這一晚,竟然如何都睡不着。

一直直挺挺的躺在被子裡,不敢翻身,不敢動,生怕吵醒了對方,結果,越睡越清醒,不多時,忽而覺得腹部有些隱隱作痛了起來,起先,還是陣陣輕微疼痛,然而過了片刻,疼痛加劇,紀鳶只微微弓着身子,額頭上都冒起了汗來了。

紀鳶知道身側之人累極了,不想要打擾到他。

可是,實在有些承受不住了,紀鳶只用力的咬着被子,喉嚨裡微微呻·吟了一聲,隨即,忍不住朝着裡頭打了個滾。

她方一動,霍元擎便立馬驚醒了。

“怎麼了?”

霍元擎伸手往裡一摸,沒摸到紀鳶的身影,他愣了片刻,頭腦立馬清醒了過來,直接掀開被子下牀點燈。

將燈拿來一照,只見紀鳶捂着肚子屈着身子捲縮在了角落裡,疼的陣陣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