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113

紀鳶拉着菱兒的手, 想了想, 道:“其實也沒什麼,就閒聊而已, 就是覺得你性子衝, 卻跟個紙老虎似的,瞧着張牙舞爪的,其實心善得緊,在咱們這偏僻的小院待着還好, 可若是去了別的院子, 怕你往後受人欺負。”

“我爲何要去別的院子?”菱兒愣了一陣後,隻立即緊張的抓住紀鳶的手, 急急道:“菱兒哪兒也不去,就要跟在姑娘身邊。”頓了頓, 又道:“姑娘今兒個怎麼啦,怎麼瞧着奇奇怪怪的,姑娘…姑娘是不是有心事兒?”

頓說罷,一時想起近來府中傳得繪聲繪色的那些流言蜚語,菱兒咬了咬牙, 只忍不住問道:“府中近來都在傳,傳說…說老夫人要將姑娘許給大公子,姑娘,這些…可都是真的?”

紀鳶聞言, 雙目閃了閃, 垂着眼, 沒有說話。

菱兒卻緊緊抓着紀鳶的手道:“菱兒嘴笨,知道不該在姑娘跟前提這一茬的,只是,菱兒想說的是,甭管姑娘是去王家做那正頭娘子,還是,還是去那大房做做大公子的…總而言之,這個世上就只有姑娘對菱兒最好,我從前在府外,打小便吃盡了苦頭,爹爹好賭,又嗜酒如命,一輸了銀錢或者吃了酒,就將我往死裡打,娘眼裡只有兩個小弟,即便我被打了個半死,也不管不顧,若非嬸嬸見我可憐,將我弄進這府裡,指不定早就死了,我七歲便入了府,見慣了世間冷暖,直到遇見了姑娘,這才真真正正的過上了好日子,姑娘,菱兒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我只知,對我最好的,不是我爹不是我娘,而是姑娘您,往後無論您去哪兒,菱兒都要跟着,我知道是我笨,是我蠢,好幾回都未曾護住姑娘,往後,我定會多長心眼的,定不會讓那等奸人再害您的——”

菱兒越說越激動,整張臉都脹紅了,其實也還是個小姑娘呢,跟紀鳶差不多的年紀,吃過的苦並不比自己少。

紀鳶內心一片動容,過了好一陣,只喃喃道:“若是離開京城,去那千里之外呢?”

“甭說千里,便是萬里,萬萬裡,姑娘在哪兒,菱兒便去哪兒!”

人心便是如此,真心亦是可以換回真心的。

***

卻說府中的留言傳言了一陣,已經到了年底,沒幾日,漸漸,所有人的重心開始慢慢轉移到了新年上。

不過,這一年與往年稍稍有些不同,有人嫉妒鄙夷,傳得繪聲繪色,自然也開始有人見風使舵,開始慢慢巴結起了紀鳶來。

往年,除了洗垣院、及昭暉院的人,旁的院裡幾乎沒人來過,而這一年,老夫人院子裡、王氏院子裡,分別打發人送了不少過年禮來,廚房、繡局送到她這兒的東西都要比以往精細不少。

除此以往,紀鳶還收到了來自大房的一份大禮,竟是長公主派人送來的,紀鳶一臉目瞪口呆,竟是兩匹上好的流彩暗花雲錦錦緞及一件嶄新的白貂裘衣,皮毛色澤鮮豔,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紀鳶拿在手上只覺得咯手。

抱夏見了,忍不住讚了聲:“我天,長公主這大手筆真是——”

愣了愣,還沒說完,又見裘衣下還有一個雕花暗紋的八寶匣,便是連匣子瞧着都無比精美華麗。

抱夏將匣子打開一瞧,只見裡頭整整齊齊擺放着一整套赤金鑲嵌紅瑪瑙的首飾,有瑪瑙步搖兩支、金簪兩支,金釵四支,另配有同款花樣子的紅瑪瑙耳墜兩對,及赤金鑲嵌紅瑪瑙的瑪瑙鐲一對,每一樣首飾上的花樣紋理都一致,共十二樣,湊成了一整套赤金瑪瑙首飾,這首飾對長公主而言,許是微不足道,可是在這竹奚小築,卻是無比奢華了。

屋子裡幾個丫鬟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時都被驚得未曾吭聲。

過了好一陣,抱夏咳了一聲,只道:“姑娘,聽說長公主是昨兒個回府的。”

長公主爲人冷傲,且傳聞與那國公爺夫妻二人是面和心不合,往日裡長公主都是居在她皇城外不遠的公主府,每年唯有端午、中秋及過年等這幾個要緊的日子才搬回來住上一陣。

國公爺屋子裡竟難得沒有姨娘、通房妾氏等一切女人,卻聽聞,在府外養了一房外室,也不知真假。

昨日剛回來,今兒個便派人送來這些金貴的年禮,想來,對近來府中近況有所耳聞了。

並且…

紀鳶伸手撫了撫那抹白貂,只覺得那發毛軟的要在指尖化開了似的,又看了看一匣子刺眼的首飾,心裡的第一反應是要將這麼賞賜全部都給送回去。

可是長公主賞賜的東西,哪個敢拒收?

那長公主不似旁的婦人太太,是這整個大俞萬萬人之上、甚至可以與皇室中的貴妃娘娘們比肩的貴人,她的東西沒人敢拒收,那…她若是…她的吩咐呢?

想到這裡,紀鳶心裡頭一緊。

紀鳶拿着這幾件禮一時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只覺得這滿屋子奢侈東西,宛如燙手的山芋。

***

第二日,乃是小年前一日,小年日,府中上下熱鬧,全府上下都在準備着貼春聯,掃塵,祭竈等一應活動。

這日,亦是個這一年除了除夕日最後一個上好的吉祥日。

也就是選擇了在這日,王家請了媒人,還特意請了王家老爺舊日同僚,京城清廉賢明在外的諫議大夫俞大人的夫人爲這門親事作保,可謂爲此次親事做足了頭臉。

媒婆領着三書六禮、拿着王淮臨的庚帖上門提親,庚帖上頭姓甚名誰,生辰八字,祖上籍貫全都寫的一清二楚。

這樣的庚帖,紀鳶手中同樣也有一份。

原本打算這日,雙方交換的。

只是可惜——

尹氏一臉可惜不忍的將親事推了,並沒有退,只是往後推了。

於此同時,將紀鳶一份親自書寫的手稿託媒人給送了過去。

手稿中,將紀鳶日前所經歷的一遭,事無鉅細的說清楚了,女兒家的清譽名節雖要緊,但是,在紀鳶眼中,王家人,應該知情,並且,她相信他們。

好巧不巧,也就是在這同一日,霍家二房亦是備好了三書六禮及庚帖聘書等一應求娶準備,更是請了當今年過七旬的擁有一品誥命夫人封號在身的原內閣大學士孫閣老之妻孫老夫人爲此番親事作保,若成,這門親事將美譽震撼整個京城。

霍家去提親,出,走的正門。

紀鳶被提親,進,走的側門。

兩門親事,同一日說親,同一日提親,當真是極爲湊巧。

只是更爲諷刺的是,未料到,這兩門親事,竟也破天荒的在同一日被往後延推了。

一樣的不順。

紀鳶的暫且不議,畢竟,多半人均已經猜測到了,畢竟,之前出了那樣的事兒,大家唯一沒有料想到的是,在發生了那樣的事後,王家竟然還依言上門求娶了。

整個府上,更多關注的還是那霍元懿的親事,畢竟,霍元懿跟表妹甄芙兒的親事儼然已經算得上是板上釘釘了。

那甄芙兒不是霍家內定的兒媳麼?那

小王氏不已千里迢迢的從那偏遠的贛州趕來了麼?

前些日子,王氏二姐妹在府上其樂融融的,親事不都已談妥當了麼?

怎麼,臨行前,二太太怎會與那二公子當場大吵了起來?因吵架,所以誤了吉時?那這親事…提還是不提?

王家,甄家,是不是還在巴巴等着呢?

不知道,整個二房後院悉數被封鎖起來了,整個被圍得跟個鐵通似的,無人知曉裡頭的詳情。

只知,前去提親的隊伍一直等到了中午。

那孫老夫人是由二公子出面給親自送回的。

***

霍家這一場鬧劇,傳到紀鳶耳朵裡時,她面上並無任何波瀾。

自從推了王家的親事後,紀鳶便一直坐在了臥房裡,一整日都沒有出來,抱夏、菱兒、春桃,甚至連鴻哥兒四個全都守在了屋子外頭,卻沒有一人敢進去打擾,便是連尹氏,三姑娘都派人發問好幾遭了。

屋子裡,紀鳶將王淮臨那回強自塞給她的那隻鳳血玉鐲子給尋了出來,依稀,還記得當時師兄送她這是玉鐲時熱切而激動的模樣。

他說,這是祖母給他的,他們王家的祖傳之寶。

他說,橫豎早也是收,晚也是收,讓她提前保管着。

紀鳶將玉鐲套進了手腕,這玉鐲看似普通,可材質上品,一戴上,果然,只覺得立馬跟皮膚相融了。

紀鳶愣愣的瞧着,她還挺喜歡的,可惜了。

正愣神間,忽而聽到窗子外頭有些響動,紀鳶只以爲是風兒,沒有理會,可過了片刻,忽而又聽到了,有人往她窗子上扔着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