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烙正撫額無奈,想着心頭血與仙識這兩樣他人抵死都要護住的東西,怎的在弓月眼裡就像個手帕之類的物件似的,可以隨意送人,也可以這般放心的抽出自己的仙識遠離自己的視線之外……
弓月卻是突然一拍額:“我似乎想起來這個結罩的破界處了……”
這話讓叛烙一喜,連忙激動的上前就讓弓月好好想想,隨後繞着結罩,弓月就帶着他一人在裡一人在外,尋到一處水潭邊的時候,弓月拍了拍那透明的結罩,上下浮動着嘗試了幾次,終於眉間一喜,衝叛烙道:“就這裡,你攻進來。”
叛烙喜極,沉吸一口氣匯聚魔息,幻化爲一道火光朝着弓月所指的方向攻去,隨後輕輕的撲一聲響,叛烙成功踏入梵妖七界的結罩。
這與叛烙一同完全進入梵妖七界之後,這前前後後也費了不少時辰,弓月才覺得似乎眼下這個局面,有些不太對勁。
論理,她一聲招呼都沒打就出了一清宮遠塵山,就算她當時是被那個結罩給排除在界外進不得遠塵山,但是想也明白那結罩大抵是欒之用來保護她才設的,縱然這些日子居住在遠塵山裡,欒之幾乎沒有搭理過她,可吃穿用度到底也是不曾怠慢過她,再言,就算後來和小狸貓被迫住在一個殿裡,但也是她自己不想回去,與欒之着實沒關係。
這一離開一清宮,再加上眼下現在進了梵妖七界,再出去時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去,少則三五日多則就不好說了,她當時進一清宮的時候。欒之確實也打着要替她療養的名義來着,不管有沒有療養這回事,她吃住至少是欒之全包了的……
而且再看叛烙,不由的又想起那晚叛烙在遠塵山鬧事尋玄魂鏡的事來,縱然那晚欒之對她相當不客氣,但好歹也很義氣的給她罩了結罩送到遲霖那裡,左右也是怕她出事保她平安。
此番這般心事重重。她知道自己內心裡。其實對欒之還是有些許關懷的。
畢竟人與人之間總是相互的,欒之對她不是路人,畢竟也有入凡塵兩世搭檔的合作關係……
一想到自己不吭不聲的就離開了。再怎麼說也是拿欒之的一番好意不當回事的意思,更何況竟然還跟着叛烙一道兒的出了一清宮,欒之又會怎麼想,想那晚她那麼緊張叛烙。別欒之還以爲她看見叛烙在一清宮做苦力就帶着叛烙逃跑了……
弓月覺得,這沒準會讓欒之誤會了?
誤會她對叛烙的感情非同一般?
哎喲喂。
設身處地一想。若她自己是欒之,這麼些細節堆在一起加起來,豈止是她對叛烙有意思,簡直就是非常有意思。
一番回想。一番感慨,竟是生出一番惆悵來:欒之以爲她喜歡叛烙,那欒之他。一定也不會再想着多手替自己療傷,就算自己現在能折回一清宮。也不會再讓她留在一清宮療養了吧,一定會把她交給叛烙去照拂了吧。
他,是不是會生氣呢?
兩人一邊往梵妖七界的深處去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什麼的,大多也都是叛烙說個不停,弓月偶爾嗯啊哦的迴應一二,等她思緒告一段落又拿出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一個突出來的峭壁上。
叛烙一頓足:“怎麼沒路了?”
梵妖七界是煉神山一帶並不太有名氣的小山頭,裡面居住的是一些處於妖與仙之間過渡期的種類,原型各種各樣都有,看起來比較雜亂,但是梵妖七界的統治一直都很穩妥,是難得的一片祥和之地,有好多居住在這裡的住民甚至於安逸舒適到覺得就這樣生活已經很滿足,都駐足而不急於繼續修仙。
因爲這裡的人太過安逸,安逸必然會有稍稍的懈怠,是以常常會有外境的一些妖和魔入境侵犯捕獵,所以……
弓月想起來了。
“我們應該是進入梵妖七界的外圍幻境了。”弓月道:“梵妖七界裡的人爲了自保,在外圍和結界處設置了許多幻境與機關,有多險我也不清楚,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不是修爲高就可以識別斷定的出的,就算是幻境,也必須真正通過纔可,否則在幻境之中就永遠都出不去。”
叛烙詫異的看着她:“你不是對這裡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怎的這般清楚……”
“我也不清楚,好像從剛纔突然之間進入這梵妖七界之後就一點點的能跟着想起一些與梵妖七界相關的事情來……”弓月抿了抿脣,低頭向峭壁下方看去,一片深黑幽深不能見底,山風從底下呼呼的吹襲上來,帶着水汽,她嘆了口氣,道:“現在面前這個峭壁,我也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伸手在空中輕輕拂過,淡淡的潮溼,逼真極了。
叛烙立即覺得來梵妖七界真是對了,噔時覺得前面就算有多難的境地也是值,很是興奮的一笑:“那就太好了,管他什麼幻境什麼機關,梵妖七界裡的都是些還沒飛昇爲仙的妖跟魔,實力又哪能與你和我相比及,你是上神,我的身份就更不用說了,他們這些輩份的製造出來的機關和幻境,嚇嚇他們同等級的還差不多……”
“你可能不知道早前曾經有一個上仙在祥雲上打了個盹墜入梵妖七界的幻境,沒人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幻境裡,結果一困就是三百多年,最後確然是活着出來的,但是外界的三百年,他在幻境裡卻是過了十倍的時間,他自己一個人在幻境裡的時間整整過了三千年……”
“……”叛烙瞠目結舌:“這……這麼慘……”
“這還不是最慘的。”弓月很嚴肅的看着他:“等他從幻境裡出來的時候,連修爲都折損大半,已不再是什麼上仙,需要重新再渡劫纔可恢復他上仙的等級……”
叛烙眨了眨眼,很是震驚。面上的笑容不見了,後而嘴角抽了抽:“我們不會……那麼倒黴吧?”
“看運氣吧。”弓月苦笑着搖了搖頭,她心裡沒有那麼樂觀,但也不是十分悲觀,後而垂了垂眼,不知爲何心情跟着有些壓抑起來:“從進來開始,腦子就好亂。關於這裡的事情。我若刻意去想,卻反而想不出來,但是不去想。一些關於這裡的事情就會自然而然的冒出來,奇怪的很。”
叛烙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抿脣給她打氣:“不管怎麼樣,總歸是件好事。既來之則安之,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這機關和幻境有多可怕,我都陪着你,你不是一個人,這就說明我們很有運氣了。不是嗎?”
這話聽在心裡暖暖的,弓月展顏一笑,覺得有底氣了很多。
“不過這煉神山一帶到底是讓這些妖與魔清修之地。再怎麼樣也不會再艱險兇惡,我們也不要太悲觀。把它想的輕鬆一些,也許就會簡單呢?”弓月輕聲道。
只要弓月心情好起來,叛烙怎麼樣都高興,當即就點頭不止:“你這麼想就對了,這纔是我認識的弓月。”
前方無路,回去也是無用,來時就這麼一條道,並沒有別的可選,二人商議一番決定暫時歇下,等天亮一些看的清楚了,興許這峭壁有路也不一定。
主意打定之後,弓月和叛烙選了一處平坦的大石坐下,前方望去一片幽暗,只見幽幽點點的稀疏的光亮,應是這山裡居住的民居。
山風從下方呼呼的向上吹,不知什麼時候起,等到弓月與叛烙覺得這風不對勁的時候,已是非常冰冷寒涼,二人再伸出手去,回來之時,手上已是一層白霜。
山下的河水,已經是寒冰了嗎?
弓月有些冷,不由的環抱住雙臂,轉頭四下裡看了看,想着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避一避這寒風,卻是一回頭眼前一亮,剛準備喚叛烙的時候,肩頭一沉。
黑錦的長袍裾,暗繡的蟒紋栩栩如生。
“雖然你原型是蛇不懼冷,但是我們都不是普通的動物,哪有人喜冷,別跟我客氣,我修爲比你高上一點,魔息煉的也就是火,不怕這點寒氣。”似是知道弓月會拒絕似的,叛烙挺着胸膛笑呵呵地道。
他眼神微有閃躲不敢直視她的感覺,弓月本來是想拒絕的,看見叛烙明明也覺得寒冷,牙齒都在勉強撐着不去打顫,卻還是硬撐着挺直着胸膛,只着一身淨白的裡衣站在寒風當口的樣子……
她緊了緊這件披在身上的衣領,笑的很溫暖,她確實心裡很暖,這般好意,他這般的硬撐,她不想讓舊友不高興。
這笑容才展開,叛烙心頭就如花一般綻放開來,卻是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就在這一瞬之間,一股勁風突然襲來,這二人原本修爲都不算太低,卻是因爲此時一時鬆懈,被吹了個正着。
說來驚奇,這股子勁風竟是將他們吹了起來。
弓月與叛烙甚驚,被吹起的瞬間皆是感覺自己身如薄紙,在這股勁風之中如急流中的落花一般不能自主,只能任憑這身體隨波逐流的在風中吹來蕩去。
二人不約而同的伸出手,卻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拉住彼此,手一相握便是緊緊相扣,而這股歪風卻是不吹東也不吹西,就偏偏只吹着這二人,一直將這二人直直的吹進石壁處,看着身下一片幽深暗黑,兩人心中七上八下,想着這風要是突然停下,可一定要牢記哪個訣才能接得住自己纔好。
然則這股風並不是這樣打算的,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便將這二人直直的吹進那石壁中一個之前完全沒有看見的一個小縫裡去。
而那個石縫也是驚奇,不寬不窄。這風倒也是配合的很,改了氣流改了力度,竟是將原本橫飄像個紙片的二人吹的在半空中直立了起來,二人並着肩就像有什麼高人一等的仙力似的在空中浮着。
弓月驚歎,心裡想的卻是若是這一幕被她父親母親瞧見了,定然高興的很。
一是高興她仙術如今竟這般卓越,二是高興她這般卓越的同時還和一個相貌很不錯的男子拉着手。
石縫當真驚奇,這歪風卻是更驚奇。
石縫不寬不窄,就像是爲他們二人量身定做似的,正正好好容他們二人並列着拉着手的被吹進去。
弓月覺得自己全身都要發金光了。
我的天。
就是欒之,也沒這麼風光的登場過吧……
才一進石縫,原本一片漆黑,也被這風吹的很美,弓月甚至都忘了自己被吹進來的時候冷不冷了,這感覺卻是還沒體會個過癮,歪風突然就是一停。
就好像是腳下一直踏着的地突然之間塌陷了一般,二人瞬間失重直墜下去。
弓月嚇的亂了方寸,方纔明明還在默揹着仙訣,卻是這一幕來的太突然,竟是怎麼也捏不出個訣來。
她這般大驚失措,突然之間感覺到右手被牢牢一握,讓她立即鎮靜下來。
她一回頭,就見叛烙笑的好看,隨後叛烙提了口氣,突然之間向下猛的一衝,超出她一個身位之後猛的回身。
叛烙的另一隻手,牢牢的抓上了她的另外一隻。
兩人現在這般,面對着面。
叛烙在她身下,仰視着她。
還是一樣的笑。
風太大了,速度太快了,激的弓月的眼淚向外流淌,卻是連臉頰都不曾經過就直接飛了出去。
“你會摔死的!”她大吼。
“一萬年以前在仙學府,我就常常在祈禱有一天你可以遇上生命危險的大事,而最好你當時身邊就只有我,這樣就只有我可以保護你。”叛烙笑道:“我願望成真了,梵妖七界是我叛烙的福地,讓我此生如願以償。”
弓月眼睛更酸澀了,風太大,終於將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叛烙的外衣給吹走,聽着衣衫鼓盪的聲音瞬間飄遠,弓月緊閉雙目,大腦一片空白,胡亂捏了個不知道是什麼的訣來。
嘩嘩之聲就近在耳側了,弓月知道,他們二人馬上就要墜下去了。
是寒冰水還是嶙峋的礁石又或者等着他們的是水中猛獸,她不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