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芳香,水聲潺潺。空氣中飽含春季特有的明媚。一隻小毛狐狸興沖沖奔跑。大的出奇耳朵猛的嚇人一跳,渾身紅褐色,油光鋥亮。灰藍色眼睛,長長的鬍鬚。耳尖上的黑斑墨黑,配上特大號的耳朵,分外逗人發笑。
小狐狸圓滾滾的肚皮令他行動有些笨拙,他全神貫注追逐頭頂上的蝴蝶。總是剛差一點。努力再努力,小狐狸越跑越遠,周圍陌生起來。跑啊跑,只聽咚的一聲,這隻狐狸滑進水池。水底很涼,眼睛張不開,耳朵裡灌滿了水。鼻孔冒出一串氣泡,他驚恐的撲騰,但無人迴應。光芒漸漸暗淡下去。
狸追驚醒,拿手抹去額頭上的冷汗。過去那麼多年,老夢到這件事。他現在躺在張單人牀上。封閉的室內燈泡孤零零發散橘黃色燈光。存放各類藥材的木櫃擠做一團,窄而長的鐵桌上放滿燒杯,滴管,切藥材的鍘刀,酒瓶之類。滿屋子藥味混合酒味潮味的奇怪味道。
翻身下牀,站原地清醒片刻。狸追熟練的穿梭藥櫃間狹窄的縫隙,這取一把,那抓幾錢。回到鐵桌前,手上滿滿的藥材。切割,研磨,篩選。成片或粉末的中藥堆到紙上稱重,然後丟進灌好白酒的瓶子裡。再從罈子裡倒出少量液體加進去。手指點在酒瓶上,瓶裡的酒迅速旋轉。絲絲縷縷的光拉成線狀,由外向內滲透進藥酒。用妖力加工一番,瓶中藥酒達到半成品。拉開鐵桌邊的保險櫃,散碎囚石鋪滿角落。不同顏色的酒瓶分開排列。白色補元氣,紅色用來減肥不錯,綠色的可以駐容。做好的那瓶擱進去,催發囚石的能量,讓它們逐步變化。
幹完活,他打開冰箱,冰涼的可樂大口嚥下。熱啊。他的藥酒銷路一直良好。反正特定的那幾種功效,吃不死人。東西嘛託朋友去賣,專門賣給送禮的人。妖怪做的補品比藥店裡賣的強多了,又滿足權貴們獨家供應的需求,利潤相當高啊。
爬出地下室,一派田園風光。玉米,棉花,大米,白,綠,黃整整齊齊三大塊,周邊點綴少量瓜果。這個地下室其實就是地窖,現在改造成他的小作坊。唐雪,戶籍記錄上這片農田的主人,是隻森林狼。自從狸追治好他兒子的病,他便允許狸追借用這塊土地。
做農夫放他身上挺諷刺的,誰讓如今野地越來越少。當初一氣之下咬死前來開荒的人。卻擋不住更多的人遷來。無可奈何他想出頂替身份承包土地的方法,如此保下這塊地。後來養了家畜,生了孩子,這生活倒也不壞,就這麼過了。
狸追有時會比較徐白和唐雪,他比較樂意跟唐雪打交道。畢竟層次不同,他們屬於野生修煉來的妖,徐白則接近仙的層次,天生的差別。
秋風裡裹帶成熟作物的香味,好聞極了。重新撒上充當飼料的玉米杆,藏起入口,他披上夾克,化做麻雀。飛出倉庫。
飛到老柳樹街,落到二樓窗臺,跳進房裡。樓下林姨做着飯,沁沁已經開始上學,家裡只有林姨。胡叔還沒回來。
換身衣服,翻開牀下的錢櫃。晚上傀儡師的拍賣會照常進行,說不定能買塊石頭。那玩意兒對修煉用處可大了。當然價錢不菲。點上遍錢,抽出三千塊。夜市不去了。
蹬蹬蹬跑下樓,和林姨說聲,晚飯不吃了。直奔市中心。
趕到火車站時十點多,偷偷溜進倉庫,人來的不少。嘶嘶緊張的端個盒子,巴不得快點開始,好早早回去。穆傑坐頭一排,旁若無人睡大覺。洛袍氣定神閒,手拿美人扇。閻爺泡着茶。
狸追走司晨身邊:“嘶嘶,來的夠早。”
司晨差點摔了盒子,見是他,安穩不少。
“姐姐要我來,說要我學着當家。可我什麼都不會啊。”
“那沒關係,預先估個價,看到合適的就出價。超出預算就停。這回你要買多少?”狸追。
司晨掀開條縫,他揚下眉毛。
“你姐真捨得,是不是籌備給你娶老婆?”
“不,不要胡說。”司晨頓時成了番茄。
“哈哈,開玩笑。不過你得打算啦。”
“那小狸呢?你喜歡的女人不少,比我強多了。”司晨小聲說。
狸追眼睛彎彎眯起,親密中仍然難掩狡魅:“喜歡不是愛。結婚要找愛的女人,我呀還沒挑夠。總有個女人等着我。再說我太年輕,什麼時候達到胡叔那境界,這問題自然而然會解決。”
司晨點頭:“嗯,比如說胡大叔撒謊從不讓人看出來。小狸你一撒謊我馬上能發現。”
狸追的笑意退下:“真的嗎?!你怎麼看得出來?”
司晨反倒不解:“沒怎麼啊,你一撒謊笑的特奸詐。那種電視上笨蛋反派的奸詐。嗚,你別瞪我。你生氣是真的嚇人。”
狸追:“誰說我生氣。那你說我剛剛撒謊了?”
司晨再次點頭:“你說結婚要找愛的女人,可你明明兩眼放光,根本已經找到了。太明顯了,所以我說你不懂撒謊。心裡想的全寫臉上了。”
“那,那是因爲你跟我關係近,我不用裝。是吧。”狸追找個理由。
十二點轉眼來到。趙允如期而至。
喝着清香的烏龍茶,買家們競相出價。司晨手有點發抖,一個勁看狸追。東天集團改朝換代,傀儡師拍賣的囚石品質好上許多。相對的價格上漲,好在仍然有散碎的囚石可買。
時間不長,拍賣會結束。他們倆都買到看中的囚石。司晨頭一個衝出倉庫,穆傑睡醒發現拍賣會過去了,連忙問那些買到囚石的客人價錢如何。趙允嘆氣告訴他從來沒有多要他的錢。
狸追低調的離開倉庫,高興沒多久,司晨的話翻騰上腦海。
“我的水平這麼差嗎?連司晨都騙不過。唉,要加倍努力了。”
兩天過去,大中午豔陽高照。某片高檔住宅樓外大樹上,狸追倒掛上面,手上是望遠鏡。他的全身好像變色龍完美的模擬樹枝葉片的外形色彩。比最好的狙擊手僞裝的還好。藉助敏銳的視力,對面房間裡目標一舉一動十分清楚。有倆人商量什麼,其中一個是頭兒,另一個穿着舉止不像混官場的。
“讓我好好聽聽。”狸追拉出一隻狐狸耳朵,集中注意力。
“嗯,嗯,這麼回事。做賊心虛,轉移資產是吧。幫不幫呢,那是胡叔的事,我記好就行。”手機震動,有人打電話。
狸追掛掉電話,跳下樹。落地瞬間成爲一名保潔員。等走到出口附近,拐進停車場,彎腰穿過停放的轎車,已經變爲某位半小時前進小區的業主。
“劉先生好。”門口保安慣常的問候,他點頭一笑。變成鳥或老鼠要方便得多,但他喜歡旁人對他點頭哈腰的感覺。換個臉面打扮,那態度變的快呀,太好玩了。要說變換形體他可是相當精通呢。
走出小區一百來米,撥打剛剛的電話。
“狸追,你幹嗎掛我電話!”清脆高亢的女高音迫使他移開手機。
“我說,你是哪位?”狸追一時沒反應過來。
“哈,幾天不見,你倒是貴人多忘事。一個大男人忘性這麼大,做生意的時候沒見你點錯錢。喂喂,不接我電話犯不上演戲吧。”
“停,先說你是誰。”狸追預感到不祥。
“咳,小狸同學。”
他的世界破碎了,一點渣不剩。八輩子的仇人,刻薄無敵的女人,賈曉冰,他永遠的噩夢。上次事件關係剛改善,這女人開始死命追問他的私事。小狸,你老家在哪兒啊。小狸,你上的哪所學校。小狸,你愛吃什麼?喜歡什麼消遣?而且一個問題連續問,總惦着他露出什麼破綻。哼,哪裡那麼容易。
“賈曉冰!我跟你講明白了。我好心幫你一回,你就當行行好,少來煩我。不,我們永別得了。”
“小氣鬼,人家請你吃飯而已。你來不來?”賈曉冰。
“吃飯?免了,沒事我掛了。”鴻門宴,絕對不能去。安全第一。手機卡換掉,真不該告訴她電話號碼。
匆匆趕回家,胡叔四腳朝天躺沙發上,巧克力包裝紙撒滿地。林姨去親戚家,晚上要他做飯。
一通忙活,飯菜端上桌。胡叔打着哈欠看他的報告,表情要多陰險有多陰險。
“好極了,逮到只肥羊。好好敲他一筆。狸追呀,幹得不賴。胡戈還沒回家?”
狸追沮喪的哦了聲。
“有麻煩了?”胡叔。
“胡叔,你說被女人纏上真是累啊。我一時心軟,幫她一把,她反而要揭我老底。我可不想進研究所。”狸追軟趴趴回答。
“這是緣分哪。”胡叔不正常的興奮。
“胡叔,你說什麼?”誰說他的水平比自己高,完全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嘿嘿,聽我說,我跟你林姨見面時也這樣。當然了,我先追的她。不過後來就是她追我了。我跟你說……”胡叔嘮叨的回憶他的戀愛史。
狸追耐起性子,假裝有興趣,心思卻不知飄哪兒去了。
胡叔羅嗦完他的羅曼史,狸追及時鼓掌,倍兒真誠了。
大門大力推開,胡戈以嚇死熊的氣勢走來。一屁股墩飯桌邊,不言語,惡狠狠搶過老爸的燒雞,咬牙切齒的啃。
“胡叔,我記得會客室該打掃了。我去掃地。”狸追要開溜。
“不,不,不。小狸啊,你忙一天啦,這點小事胡叔我去幹,你接着吃。”**溜的比他快。
飯桌上呈現詭異的畫面。年輕英俊的男子快哭出來似的,他對面一名女孩明明面色紅潤,卻像十天沒吃飯,半分鐘不到吃下整隻燒雞。彷彿下面該輪到那個男子了。
“胡,胡戈,慢點,傷胃。”狸追推過飲料。
胡戈仰頭將飲料一口倒光,發出響亮的吞嚥聲。
“啪”她重重放下杯子,說了進門第一句話:“臭男人。”
低調,低調,狸追對自己說。
偏偏胡戈打定主意找個出氣筒:“狸追,你說那種好色下流,老想佔便宜的男人該不該統統閹了,踢到沒吃沒喝的地方做苦力,讓他們幹到嚥氣。”
狸追爲招惹她的男人祈禱。
“什麼人這麼該死啊。”他膽戰心驚的問。
胡戈殺死大象的眼光刺過,狸追縮下一圈。
“還能有誰,我們班那個籃球隊長。仗着那幫沒腦子的小女生喜歡她,飄的比九重天還高。放學路上硬要我做他女朋友,軟的不行來硬的。我打掉他兩顆牙,明天他敢來找麻煩,你陪我一塊兒收拾他。”
“這不大好吧,林姨現在對醫藥費賬單很過敏。”
“你,你也是那種色鬼對吧?見到漂亮女孩心都飛了。”
“嗨,我說的是林姨,你扯到我私生活幹什麼。我從來不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的。”
“諒你也不敢。爸,你跟媽說,不用她付醫藥費,我有辦法。”胡戈。
溜走的**聞聽此言一下冒出:“別別,我的乖女兒。你媽知道還不扒我的皮。小狸啊,今晚帶胡戈去外面轉轉,散個心。我保證那個混小子不再騷擾你。給,這裡是一千塊錢,去吧。”他殘忍的扔給狸追這個**煩。
“胡叔,我……”狸追徒勞的抗議。只聽胡戈手裡杯子捏到粉碎,他生生嚥下準備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