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不滿地哼唧了兩聲,薄脣抿了抿,又似沉沉睡去。
司空翊愣在原地,左臉上被扇了一巴掌,雖不疼,但適才女子掌心溫熱,撫上來倒勾得他心猿意馬。夢裡是看見什麼了,竟叫他走開?司空翊又好氣又好笑,起身去將擦了她額際冷汗的巾帕搓洗一番,待回來便想給宋歌仔仔細細擦拭身子。
司空翊手指遞到宋歌胸口,猶豫了一下覺得不好,自己這樣算不算是趁人之危非君子所爲?可又轉念一想,猛然發現,自己是她夫君啊!
世子爺如此便覺心安理得了,手指輕巧一勾就把軍服釦子給解了開,一邊小心翼翼脫着避開宋歌手上血腫的胳膊,一邊唸叨着這衣服忒難看將她身段都給遮了。
纔剛寬了半邊衣,宋歌睡夢裡悶哼一聲,她一條胳膊完全喪失功能,也就牽帶着左側身子都經不得折騰。司空翊只好又把宋歌給放下,皺皺眉乾脆拔劍,劍刃抵着宋歌胸口,輕柔劃過。
軍服撕開兩半,現出女子粗布束胸,司空翊瞧了許久,嘆口氣將巾帕覆了上去。
頸項多汗,他便擦得格外認真,一點一點輕輕拭過,偶爾宋歌舒服地哼哼兩下,他眼睛便亮一亮,脣側笑意溢出。司空翊避免着自己的目光去觸及女子白皙肌膚,彷彿多看一眼便是多一分折磨,他只顧垂首細細撫過她每一寸,後背不好擦,他就單手託着她細腰,慢慢往後探。
觸手是一道皺褶遍起的傷疤,司空翊微怔,這纔想起邱山狩獵那會兒,她傷得和今日一樣,也頗重。
這麼一回憶,心便揪在了一塊兒。
印象中她一直受傷,後背一處,左胳膊一處,如今肩胛上又是一處,左臂再這麼折騰下去便要廢了!就算是鐵打的女子也該疼了,她倒好,聽說還忍着?
哪家女子不珍惜自己的容貌膚質,留下指甲片兒似的傷疤都會怨嘆許久,她這幾處都是大傷,日後估計疤痕得跟着她一輩子了。不過還好,她已嫁人,否則定被夫君嫌棄。
她該慶幸的,他不嫌棄。
司空翊微微一笑,情緒忽上忽下。
擦完後背擦前腹,帳內已昏暗,他眼前有些模糊,最近不知是疲勞過度還是蠱苗影響,他總覺得自己看東西不太清晰。聽帳外人聲漸起,想必大軍已開始安頓休整,有溫自惜在他倒不需太操心,今夜便偷閒一次吧。
帳外有親兵守着,雖不是老何黑木那幾個,但也是成王府帶出來的。司空翊微嘆,成王府跟着大軍一起出來打仗的,餘良胡岱冬那幾個已殉國,如今身邊寥寥無幾人。
心,稍震。
聽聞司空璟和淳于岸攻打邊城的戰略,是屠城。
司空翊未見那場面,但邊城城內上萬人,若是屠城,該是怎樣的人間地獄?他不知,但他如今卻清楚知道,若叫他遇上司空璟,必同樣償還!
拳心捏緊,司空翊眸間帶火,一轉頭看到宋歌眉頭又慢慢蹙了起來,心下才稍稍一鬆。
就一夜吧。
司空翊想,就一夜,日後戰火連綿不斷,他沒有機會和她獨處甚至溫存了。司空翊將巾帕丟進銅盆裡,坐到地上又深深看一眼宋歌,這才和衣躺下,貼着她未受傷的右手,將腦袋離她近了些。他多日未閤眼,剛一躺倒便覺睏意襲來,精神狀態到了最疲倦的時候,他卻捨不得睡覺,只想多看宋歌幾眼。
女子呼吸時急時緩,聽得出這一覺並不安穩,司空翊瞧她略微狼狽的側臉,上頭染着塵土,這才明白剛纔只顧着擦身子,倒忘記給她洗臉了。他默了默,又起身搓了巾帕來擦拭宋歌臉龐,這樣來回一折騰,再躺下的時候司空翊睏意全無,精神倒愈發好了。
看宋歌睡得沉,一時半刻也醒不過來,司空翊抿嘴,半晌忽然將脣貼近宋歌耳垂處,輕輕一吻。
“小歌,當初你問我爲何對於你沒有守宮砂一事毫無懷疑,我那時說,我信你,便足夠。”
“小歌,昨日你猶豫着沒問我爲何對你替嫁身份毫不在意,其實,你內心還是在意的吧?”
司空翊一吻蜻蜓點水,脣卻沒有離開宋歌耳際,只貼着那淡粉耳窩輕輕道。
“其實,你看似聰慧,很多時候卻愚笨,”他低笑,閉眼話音似囈語,“哪國公主沒個公主架子?你倒好,行事乖張,處處透着破綻。也得虧父親是個武將心思粗,母親又對你甚是喜愛才安安穩穩過了那麼久。”司空翊脣角上揚,打量宋歌鬢角細碎的淡淡茸毛。
“還有啊,你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念頭,怎可能是禮數森嚴的皇室所教導?”司空翊自言自語,可卻還特別認真似地點了點宋歌額頭,眸帶無奈,“可與我東衡西庭一路相伴的人是你啊,替嫁與否又如何,且你……”司空翊頓了頓,哀怨道,“且你當初應是受東衡皇帝所迫的吧?說起來倒好似我強佔了你一樣。”
“你我原只是一場兩國和親聯姻裡的棋子,但既然誤打誤撞還能對得上眼,也是緣分不是?”司空翊說着說着便興致愈發濃,握着宋歌的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搓着,“不過真好,所幸你是那個替嫁丫鬟。”
司空翊說到這裡停了半晌,脣動了動似在斟酌接下去的用詞。
“以前……你在東衡皇宮裡,是不是過得苦?”司空翊不知爲何起了這樣一個話頭,語調也慢慢沉了下去,“小時候皇叔叔疼我疼得緊,每日清晨母親牽着我在宮門外等父親下朝,他便要再繞過來抱我進御花園玩上片刻,那時候我和司空璟、司空祁的關係還沒現在這麼劍拔弩張,三人都沒啥東西可玩的時候還能說上幾句話。”
司空翊本欲趁宋歌熟睡告訴她自己內心所想,結果話匣子一打開,便再也合不上。
“我記得那天皇叔叔教我們三人寫字,剛在御花園坐了沒多久就有宦官急匆匆來報,皇叔叔大抵有事要忙,便囑咐我們先呆在原地他過會兒便回來。我那時還小,再擡頭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司空璟和司空祁聯手捉弄我,偌大個御花園亭子裡一個人影也沒有,”司空翊眸子深深,卻無半分惱恨,只噙着笑意調侃自己,“你說當時是不是年少傻氣,我竟那會兒慌了神。”
“慌了我便開始在御花園裡亂轉,兜來兜去也不知鑽進了哪裡,只聞林子深處有女子極力壓制的低哭聲,聽來似乎極爲痛苦……”司空翊這才慢慢散了嘴角笑意,眸光漸漸深邃,“你應該知道的吧……深宮多污穢,特別是那些……宦官……”
他記得那時自己不懂這個中深意只循着那聲音找去,沒想到眼前所見……
宮中太監乃閹人,自古閹人多變態,身體受到摧殘導致他們的內心也發生扭曲。太監常年受白眼與譏諷,但又對皇帝和妃嬪的夫妻互動耳濡目染,私心裡總是嚮往着正常男子該有的生活。可他們沒有這能力,所以宮中太監和宮女結對食便成了秘而不宣但卻衆人皆知的話題,但後宮的規矩是嚴禁結對食的,大抵還是怕擾亂後宮。不過有些小太監還是會私下偷偷摸摸結對食,當然這其實也無錯,只是還有一部分太監,卻行那最是變態之事。
有些宦官,特別是在皇帝或者太后身邊當差的總管以及首領,他們的地位比起一般小太監高上許多,年齡也長上許多,對於皇帝嚴令禁止的“結對食”一事必不會去行。可看慣了底下小太監這一出那一出的,心裡絕不會痛快。他們能爬到太監總管這樣職位,定比尋常人多吃了許多苦,受的虐待、凌辱也少不到哪裡去,這在他們本就扭曲變態的心靈上便又添上了一份殘害。
別人如何低賤了他們,他們便再去翻倍地低賤別人。
所以那回他看到的,或許是此生首次震驚他的畫面,但卻絕非這深宮裡的首次摧殘。
那個宦官他是有印象的,每日父親下朝隨皇叔叔跟來的太監總管何所善,看着自己總是含笑畢恭畢敬喚一聲“世子殿下”的人。卻沒想到,明面上看起來如此正經作派,內心竟變態至此?
那伏在一旁極力控制自己情緒的宮女他看不清模樣,只聞得那痛苦不已的低啜聲,似害怕自己若哭得大聲會招來何所善更瘋狂殘忍的虐待。那宮女上身衣衫盡褪,但因爲何所善背對着自己這裡,身子擋住之後,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只有那雪白渾圓肩膀。
何所善半蹲在地上,他看到他右手放在身前有一下沒一下的動着,縱是年少無知,聞那濃重血腥氣,也猜得出何所善在對那宮女下着狠手。
他在林子裡不知聽了許久,等何所善走了纔剛才緩過神來,再擡眼時那宮女正掙扎着起身,衣衫雖散亂,但她似乎很快就掖好了,他只看到她下身裙裾染血,紅晃晃的一片,刺眼而醒目。
那宮女光是一個站起來的動作就持續了很久,她面色蒼白似女鬼,兩隻袖子被何所善撕壞了,小臂全部暴露在空氣裡。他看到宮女手肘彎處是沒有守宮砂的。也是,被殘害的可憐女子,還能剩下什麼?
“宦官怎麼了?你不懷疑我水性楊花,倒懷疑我跟太監有染?”
司空翊思緒戛然而止,訥訥轉頭看宋歌。四目相對,他瞬間跌進一雙玉泉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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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上班偷偷碼的,先上傳上來,晚上還有一更!
晚上二更字數多少不確定,反正吃完飯洗完澡舒舒服服躺牀上寫,寫到困了就更新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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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習慣寫長篇,所以不會超過100萬字,最多再有個20、30萬應該可以結束了,如果我是碼字小達人,也就一個月的時間。
咳咳,關鍵我還沒做過碼字小達人,怒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