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可以在白雲間宿醉,像個孩子般不計後果的宿醉,甚至是從白雲間掉落下去,都不曾放在心上,他現在卻想不出自己該去做什麼。
“我只想平淡的過一輩子!”短短的十個字,那令人心碎的鋒芒陣陣的刺痛着。
突然間,他只覺得自己很諷刺,活的很諷刺,一會兒敬如上賓,一會兒恨如仇敵,所有看他,也是一樣,恨不能讓他飛灰湮滅,又對他噤若寒蟬,突然間他很想笑,終於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就在白雲間浮着,真的像一朵浮雲般飄渺,隨風晃動的身軀,讓他想起兒時的搖籃,嘴角漫上一絲很痛快的笑意,他的臉色卻漸漸陰霾,那血肉模糊的屍體像是從他的胸口直接掏出他的心,牙根已經咬破,雙手顧不上嘴角溢出的鮮血,撕扯着白髮,俊俏的臉因痛苦而扭曲,甚至變得有些猙獰。
他卻始終未喊出一句。
良久,似乎不再那麼濃烈,羽浩愣愣的站在空中,對着浮雲笑了,笑的那麼開心,那麼孤單,那麼失落,他已張開雙臂,雙手像是在打太極,很緩,很輕,似乎比浮雲還輕。
浮雲隨着他的手勢慢慢的旋轉成一個圈,並沒有爲此而消散,變得更加濃郁,像是不斷加重顏色的水彩,濃而清,毫不刺眼。
正比試的劉正海只是眼眸一瞄,卻發現頭頂那滾球的浮雲中,氣機是那麼熟悉,他甚至已經聽見玄辰子與衆掌教的議論了:
“這是怎麼回事?”火雷子神色不變,依舊笑臉盈盈的問道。
玄辰子微一沉吟,撇去心中疑惑,笑道:“天生異象,許是吉兆,不知各位臆想?”
易嘯天點了點頭,道:“這浮雲中澎湃的真元之氣,想是吉兆,何況並無半點妖異之色!”
一直未說話的御獸宗掌門徐半生,狐疑道:“這浮雲來的蹊蹺,以我看未必是祥瑞之兆,不如派個人上去查探!”
若叫平日,各掌教早已自行做主,現在五位掌教在此,要是有一方自行做主,便是違了其他四位的面子,每個人都在維持着微妙的平衡。
劉正海聞言一笑,手下已經用上全力,捏上法決,催玄辰宗的‘天地萬劍決’,斷痕飛劍自空中分裂出數百隻飛劍,劃過一個優美的扇形圈子,已經朝對手奔去。
青樞樞修爲最末,已被壓的連氣都喘不過,胸前飛劍嗡嗡作響,儘管他全力抵擋,卻連身子都直不起來,一聲大喝,他甚至把自己咬碎的牙齒往喉嚨裡吞,裂空飛劍爆裂出絲絲雷光,轉眼間從起初的紫藍光芒,變的赤紅。
易嘯天驚的站了起來,張口欲呼,卻忍住了,又坐了回去。
“天樞這孩子太倔了!輸贏看的太重了!”
所有人不由爲之動容。
玄辰子暗自問道:“正海這是怎麼了?本是穩操勝券,爲何突然……”他轉頭看了看天際的那浮雲,搖了搖頭。
“難道是爲了那浮雲,羽浩啊羽浩……”
柳輕煙只是瞄了一眼,轉過頭卻看見夢夕迷離的雙眼也在看着那雲彩,只是搖了搖頭,卻不在說什麼。
玄明看着場中的古怪,轉頭卻看見玄辰子神色古怪,問道:“掌門,這是?”
玄辰子點了點頭,意念傳了過去:“玄明,你不覺得那氣機與羽浩一樣?”
玄明微怔,迴應道:“這……莫非正海是爲了他?難道又出什麼變故了?”
玄辰子長嘆一聲,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
“但願不要出什麼變故!”
玄明點了點頭,傳過意念:“掌門,我上去探查!”
話剛出口,玄明還未催動真元,空中雲團便已經彌散了,甚至連那空中的藍點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玄辰子見狀,微微一下,暗道:“羽浩,你莫不是嫌這裡不夠熱鬧,故意來此一出,只爲消遣?”
劉正海微微一笑,手中斷痕已回身,所有飛劍在那一霎間彌散無形,拱手一揖,道:“這局我認輸,告辭!”
場中爲之譁然,衆人已經有些摸不到腦子。
只有夢夕,看着藍天,彷彿看見了空中那孤寂的身影,似乎也被她眼中的迷離所模糊掉,她只是在搖頭,像是在爲他搖頭,也像爲自己搖頭,更像爲他們兩個搖頭。
柳輕煙看了一眼,道:“你該上去!”她的眼眸始終盯着場中看,不像是說給夢夕聽的。
夢夕像是懂了,點了點頭,道:“我該去嗎?”
柳輕煙也不再看她,笑了笑,道:“你認爲呢?我只是說說而已!”言下之意:“去不去,看你自己了!”
夢夕自然懂得,身影曼妙在空中,也不知何時在空中幻化出一隻金蝶,白色羅衫踏上進金蝶,已經直飛而上,舞動的金蝶灑着點點金光,人羣的視線都注視着那金蝶,那身影,完全忘卻了方纔的怪異,也忘了那勉力支撐的青樞。
所有人看着金蝶漫舞,不禁有些癡了。
“凌凌師姐,那女子又是誰?”青衣女子仍舊不明白,問道。
凌凌咬了咬牙根,道:“傷心人的牽絆!”
青衣女子看着她古怪的神情,狐疑道:“師姐,你這是什麼表情,好奇怪,從來沒見過,你這個表情!”
凌凌搖了搖頭,似乎連氣都氣不起來,也沉默了不再說話。
易嘯天身影疾馳,站在青樞身側,看了一眼那蒼白的泛紅的臉色,也不忍責怪,真元輸入他體內,蒼白的臉色終於顯出正常的紅潤,只是一拍他的肩膀,便對着場中,道:“那麼諸位,下一局,開始!”人已退了下來。
火鳳幽幽的步入場中,對着火雷子望了一眼,嘴角一翹,也沒有說什麼,反倒拱手一揖,道:“天璣師兄,請!”
金蝶已經隱入天際,誰知道天際之上,又會有什麼狀況。
玄明疑惑的看了看四周,連一絲蹤跡都不曾探尋得到,他只是愣愣的站在那裡,甚至連羽浩的意圖都猜測不到,只有在那裡搖頭苦笑,道:“這羽浩,真會放煙花……”
何止是他猜不到,只怕是連羽浩自己也猜不到,也許是爲了好玩,也許不是,人總會做些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舉動,如果事事都順心,做人豈非很無趣?
夢夕愣愣的看着空中,她已忘了如何去傾訴,或許她根本就傾訴不了,她只能在心裡呼喚着,道歉着。
“浩對不起……對不起……!”
即使再多的話,都已經說不出口了。
接下來的比試,她根本連一眼都看不下去,甚至連與柳輕煙等人打招呼都忘了,她也許還記得一件事:
浩,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