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頭村內,紫君府裡。
羽浩張開雙眼,原本血潤的眼珠便的清澈烏黑,更像一顆鑲嵌的寶石,嘴角漫不經心一笑,緩緩的站了起來,似乎迷戀的看了這裡一眼,呢喃道:“紫君,再會了!”緩緩的步出洞府。
轉過身子,對着那數丈高的巨石,點了點頭,像是告別相處多時的朋友,隨着他不斷的結手印,周身形成強烈的風場,那雪白的長髮在風場中肆虐的亂串,巨石漸漸的黯淡下來,原本巨石後面的山峰,突然矮了一節,原本華麗的紫君府,已經埋葬在沙石裡,羽浩恭敬的鞠了一躬,道:“紫君,你教了我很多事,希望這樣做也是你希望的!”
羽浩緩緩的朝前走,幾乎是一步一頓,一步一望,嘴角泛着古怪的笑意,對着那殘破的城牆,白皙的手掌在上面婆娑着,笑意更盛,不再有任何動作,人卻已經走出村口,殘破的城牆上莫名的出現幾個草字:‘牆頭村’
“娘”羽浩走到天鳳的墳前,跪了下去,只是看着那墓碑上的幾個字,垂着頭,像是在爲自己許久未來祭拜而懺悔,迷離的雙眼突然一亮,隨即站了起來,輕輕的笑道:“娘,您再孩兒一會!”
山下的集鎮,來來回回的人,眼睛盯着那雪白長髮的人兒,卻看着這俊朗的人兒走進棺材鋪,不少人不由的低聲道:“真晦氣,這麼好看的公子哥,居然沒事就跑棺材鋪!晦氣,呸,晦氣!”
羽浩就算不想聽也不行,在他無意識裡,這個集鎮的所有動靜,他都能聽的清清楚楚,只是搖頭一下,便對迎上來的掌櫃的問道:“掌櫃的,這裡最好棺槨在哪?”
掌櫃的微怔,陪笑道:“公子,請隨我來,好的棺槨,我放在內堂裡,請!”
羽浩跟了上去,一個小小的內堂放了十來副棺槨,他指了指那邊上的一副暗紅色的棺槨道:“掌櫃的,那副,還有沒有多一副!”
掌櫃的一怔,心道:“看着這公子眉清目秀的,不會雙親連連死去吧!晦氣!”微微發福的臉,卻陪笑道:“公子,抱歉了,這裡的棺槨全部只有一副,此類棺槨用的人少之又少,所以……”
羽浩笑了笑,道:“那好,那副就好,掌櫃的,多少?”
掌櫃的更是吃了驚,他也聽說過這附近有哪家大戶人家的人死了,居然定個昂貴的檀香木做的棺槨,他卻不敢令這大生意跑了去,陪笑道:“公子,你當着要這副?”雖然看羽浩身着非凡,他還忍不住問了問。
羽浩點了點頭,也不見怪他的勢利,道:“是的!”
掌櫃的也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暗自算了算,道:“公子,這副棺槨,十兩……金子!”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開價他能接受,眼巴巴的看着他,彷彿已經看見這肥羊被嚇跑的場景。
羽浩搖了搖頭,卻輕笑一聲,道:“這個應該夠了!還有,能勞煩店中小二爲我裝壺酒嗎?”兩錠十足的五十兩的金錠放在棺槨上,他卻一點也沒在意。
掌櫃的幾乎在眼中蹦出兩個字‘大魚’,心裡歡呼着,臉上卻依舊不變,道:“公子,您要什麼酒?” 雙掌已經婆娑着,恨不得馬上把那兩錠金子揣進自己懷裡。
羽浩看着他的神情,不禁笑了笑,道:“你只管叫小二的去裝,至少要半壺!”
五十兩金子卻只要裝半壺酒,掌櫃的想不明白,這衣冠楚楚的公子,究竟是何想法,不過從那正經的表情上,他一點也不認爲他是在開玩笑,更不認爲他的腦子壞了,像是生怕他狐疑,輕輕的咳了咳,藉機掩飾自己的情緒,陪笑道:“公子,您稍等,我這就吩咐小二去!”慌忙的揣上兩錠金子,結果羽浩手中搖晃的葫蘆,便下去了。
羽浩只是站在那裡,看着那背影,忍不住的搖了搖頭,漆黑的眼眸突然黯淡了下來,呢喃道:“他們爲生活而忙,爾虞我詐,而我呢,爲什麼而忙?”自嘲的笑笑,卻靜靜的閉上眼,安靜的站着。
“小二,快來!”掌櫃伸出白白的手臂朝小二招呼道。
小二哦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木活,便趕了過來,低着頭問道:“掌櫃的,什麼事?”
掌櫃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彷彿在讚賞他的勤快,晃了晃葫蘆,道:“你去把這葫蘆裝滿,快去,客人等着呢!”仍不忘得意的笑着。
小二詫異的看着那笑臉,嗯了一聲,伸手道:“酒錢呢,掌櫃的,這個月我的薪水還沒呢,我可沒錢買酒!”
掌櫃的一愣,此刻他已經幸福的忘了責怪,遞過十兩銀錠,仍舊笑道:“快去,餘錢就給你了,當薪水了!”似乎怕他不知道,提醒道:“要好酒,客人喝了不滿意,唯你是問!”
小二使勁的點了點頭,即使他不提醒,他也會去這麼做,他可不想爲了一點錢,丟了自己的飯碗,即使薪水微薄,起碼在這裡做活,還不至於餓了肚子,接過葫蘆,人便跑了出去。
“這孩子還真勤快,我真有眼光,哈哈,十兩銀子買的值了!”掌櫃的看着那瘦小的身子,不禁得意的輕笑兩聲。
一刻鐘後,小二急急的跑了回來,不顧喘氣,便說道:“掌櫃的,酒錢不夠!”
掌櫃的不信的啊了一聲,道:“這麼可能,最貴的太白醉也就三兩一壺,怎麼會不夠,我買兩壺都夠了,是不是你私吞了?”睜大眼睛瞪着他,彷彿要逼他說出私吞的內幕。
小二哆嗦道:“小龍不敢,小龍縱是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啊,掌櫃的!”
掌櫃的一想,這小龍在這店裡做事也有三年之久,從未出現過此類事情,轉念一想,那公子淡然的神情,說不定還真有其事,莫非這古怪在這葫蘆裡?隨即道:“我跟你一起去!走!”
兩人正欲過去,羽浩卻走了過來,緩緩道:“不必了,小龍是嗎?你去幫我拿回葫蘆就是了!我還有事要忙,沒時間在這裡耽擱!”
小二看了看兩人,也不知道要聽誰的,見掌櫃的指了指,便明白了,立時跑了出去。
羽浩看了一眼,轉過頭道:“你的小二很勤快,呵呵!”
掌櫃的挺了挺那比不上肚子壯碩的胸膛,道:“那是,若不是這小子爲救父親,我想要還要不到呢!這也說明……”見自己吹噓錯了對象,連忙收了話。
羽浩搖了搖頭,問道:“那小龍的父親呢?”甚至他自己也不清楚,爲什麼會關心上這個勤快的小龍,也許是一種好感吧!
掌櫃的不免嘆了口氣,道:“小龍這孩子千辛萬苦把自己賣了,拿了銀子回去,他父親卻已經病逝了,我卻想不到,這孩子居然還感激我,在這裡做事比任何一個人都來的勤快!”饒是他平時慣於吹噓,此刻也不免發自肺腑。
羽浩搖頭卻笑着,彷彿是一件不好笑,又不得不笑的事,道:“你以爲這樣是對一個孝順孩子的待遇嗎?”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看過他,只是看着小龍離去的方向。
掌櫃的原本是驚訝,漸漸的竟羞愧的說不出話,其實他也不想如此,只是棺材店的生意慘淡,他也是時常剋扣自己,才能勉力的維持下去,甚至他後面的昂貴棺槨根本就是無人問津,與其說他在刻薄小龍,更不如說在刻薄他們兩個。
羽浩見小龍跑着回來,接過他手中的葫蘆,笑了笑,道:“辛苦了,小龍!”
小龍臉色有些發紅,他一個卑微的小二,又何曾見過客人如此客氣,有些顫抖道:“不辛苦……不辛苦……”也不知道他是因爲喘氣還是因爲感動。
羽浩轉過頭看着掌櫃,道:“那兩錠金子雖然不多,也夠你重新開個店了,不必在經營這苦澀的行業了,別刻薄了自己,也刻薄了小龍!”說完人便憑空消失了。
掌櫃的和小龍愣愣的站在那裡,似乎不能接受這一切,良久纔回過神來,像是提醒羽浩忘了什麼:“公子,你要的棺槨!”
自空中傳來回應:“我已經取走了,你記得便是!”
掌櫃的不住的點了點頭,看着小龍,白白的手臂伸了出來,竟抱起了他,沙啞道:“小龍,神仙啊!神仙啊……”
小龍似乎找到了曾經的溫暖,不住的點着頭,他已經伸不出手,擦拭掉臉頰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