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牆上的大洞處,羽浩彎下腰去,拾起一塊斷磚,無奈的既是好笑,又是苦笑,挽起袖口,弓着身子,一塊一塊的堆了起來,動作輕快,行雲流水,沒有人知道他爲什麼不用真元,而他自己卻也不知道,只知道牆上的洞是自己造成的,只是這樣。
牆是砌好了,可是還有一層灰,這卻是他做不來的,愣愣的搖了搖頭,無奈的看着那磚面,呼了口氣,轉過身子去,卻愣住了,是他做的太專注了,卻忘了背後站着的人嗎?
伊人俏臉含淚,兩頰微紅,嬌軀輕顫,雙手擰着衣角,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悄悄的滴落在地上,只是在那月光下折射的亮光,卻顯得猶爲的刺眼,她……
那滴淚,在羽浩的心裡,漸漸的卻泛起了點點酸味,他慌了,即使面對強敵,他都不曾一慌,卻在此刻慌了,雙手侷促的攤了攤,肩膀卻不自覺的聳了一下,卻看見伊人笑了,月色朦朧,蒼白的臉色,卻是最欣慰的微笑。
夢夕移着腳步,走得很慢,甚至能清晰的看着裙襬在微微的晃動着,彷彿在月光下所有的一切都在注視她的腳步,只是羽浩卻不是在注視她的腳,而是那個身影,那腳步,是不是正走在自己的心上,是不是正在打開自己的心扉呢?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但是,羽浩卻不去想,他接受,接受……
雙手忍不住的攤開,緊緊的抱住她的嬌軀,一隻手掌,輕輕撫過那頭些慌亂的頭髮,長髮很輕,卻也很重,重的他不敢輕握,青絲灑灑,透過月光,變成一道柔美的絲線。
“夢夕,回去休息吧。”看着懷中的人,輕輕的道了一句,只有那眼神很柔。
只是蹭了下他的胸膛,迷離的雙眼看着眼前的人,只是有些不捨,卻仍點了點頭。
梳着她臉上有些雜亂的頭髮,羽浩輕輕的扶着她走,月光下的兩人,有着甜蜜的微笑,卻也有滄桑的無奈。
看着那張俏臉,合上被子,緩步走了下,才發現,袖口還握在伊人手中,該是何去何從。
“坐着陪我!”唐突的理由,卻沒有拒絕的餘地,因爲夢夕的那雙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的臉在看。
只是身子輕輕的坐了回去,凝視着那張臉,兩人都在長長的沉默着。
鎮上的平凡生活,能過多久,羽浩並不知道,只是過着,一切都無所謂。
雲陽鎮人的眼裡,已經見慣了兩人的出雙入對,除了對羽浩的一頭白髮有所議論外,倒也不少讚許,又是兩人身影在人羣的注視中,輕輕的走過,那頭飄灑的白髮,不禁又是一陣遐想。
在兩人相偎的視線中,一佝僂的身影慢慢的走了過來,枯如枯枝的手中拄着一把黑色的手杖,手杖頂端磨蹭的黝黑髮亮,在街上人羣的避讓中,那身軀顯得搖搖欲墜,卻不巧,一陣清風掠過,古樸的衣裳飄動着,讓人感覺那身子,彷彿應該不在原地,應該是隨風飄走。
三個人擦肩而過,羽浩感覺到了,真元的波動,很強烈,很濃郁,下意識的側過臉去,只是那老者依舊蹣跚,錯覺嗎?
對着遞來詢問眼神的夢夕,柔情一笑,兩人挽着向前走去,羽浩卻生生的剎住步伐,轉了過去,那雙血瞳爆發出駭人的寒光,盯着卻是剛剛走過的老者,而那老者也緩緩的轉過身來,彷彿蛻變般,那身軀不再佝僂,而是矍鑠,深邃的眼眶中,兩道凌厲的精光,直直的透射出來。
兩人對視着,圍着兩人的身體,一陣強風烈烈的颳着,夢夕緊張的抓着羽浩的手臂,兩人卻是仍不停歇,轉眼之間,街上的人羣,能散的卻都散了,留下的只有狼藉的街道,和街中對立的兩人,一陣肅殺之氣,好似兩個人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夢夕的心在糾結,她不知道,爲什麼一個彎腰駝背的老者,卻突然間變得這麼厲害,她卻依然不懼,因爲她靠在他的身邊。
“你是誰”冷冷的問了一句,那血瞳如同守候的獵人,緊緊的盯着眼前的獵物。
“你不認識我了嗎?”扯下頭上的頭罩,露出一張清瘦的臉,朦朧中依稀記得,卻想不起來是誰,只是那份氣勢卻絲毫不弱,隱隱中,他想到了一個人,他嗎?
一個癲瘋的乞丐,一個佝僂的老者,同樣瘦小的身軀,卻是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無疑,眼前的人,單是氣勢,他已經強過羽浩,那份震撼的感覺已經徘徊在他心裡,久久不能消散,卻並不意味着,他會退,遇強則強是他的本性,很簡單,因爲他是羽浩。
“來,跟我來。”老者點了點頭道,身影一晃,消失眼前。
看着夢夕有些蒼白卻很紅潤的臉,羽浩輕輕的梳了額頭的髮絲,卻迎來堅定的點頭,他的心裡,很明白,卻是很矛盾,不捨嗎?他也在自問,確實是,但是他只是握緊了伊人的手,一絲安慰的微笑,僅此而已。
街道依舊是街道,夢夕那嬌弱的身軀,愣愣的站在那裡,涼風習習,捲起地上一片塵土,隨着風而飄散的秀髮,她的身影,在街道上,緩緩的走了回去。
“浩,我回府等你!”聲音在她的心裡,聲聲迴響,卻沒有說出口,因爲她相信他能聽見,會明白的。
鎮子邊緣的森林,老者微駝的身子,已經在靜候了,一陣凌厲的罡風,卻沒有絲毫吹動他的身子,甚至連一絲衣角都不曾揚起,潔白的長袍,帶着血紅的眼眸,羽浩站在他的面前,那雙眼睛卻絲毫不放過,顯然他的好心情已經被人攪的亂七八糟,很不巧,便是眼前這人。
“你不知道嗎?”很悠閒的一句話,老者似乎在等,等待他的催問。
無奈,獵人永遠都比獵物來得冷靜,更有耐性,雖然現在還分不清誰是獵物,至少,他不會失了冷靜。
“老朽,鶴明子,不知道小兄弟有沒有聽過!”鶴明子淡淡的脫了一句出來。
羽浩的臉色,變了,因爲他想到了一行字。
《神州異人錄》鶴明子:五尺身軀,相貌:不詳,背景:無,軼事:無,修爲:一個血紅亮麗的硃砂點,而在異人錄的首頁上有過強調,凡是硃砂點者,就是萬不得已,也得避讓而行。能登上名錄的,無一不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人,或是雄霸一方,或是修爲精深,而數百個名額中,點上硃砂的只有三個,寥寥三個。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會在這個強手林立的修真界,點上駭然的硃砂,而且還是一個裝瘋賣傻的……乞丐,無疑這也是一個疑團,連玄木遊歷天下數百年都不能解的謎團,更何況,現在這個謎團攤在了他身上。
鶴明子單指一彈,一個玉簡飛了過來,隨口道:“你自己看吧!”
對於這個常見的修真物品,羽浩雖然第一次見,可也在那麼多古籍中瞭解了它的用法,一道意念發出,腦海中立時浮現一個信息,如同一張佈告般上面寫着:“勒令:逆徒羽浩,速回宗派領懲!”
“哼!”對於簡上的內容,羽浩嗤之以鼻,根本就已經不是他玄辰宗的弟子,還說什麼回山領懲,玉簡彈了回去,冷冷的看着鶴明子,顯然他的意圖,還是不明……
“這是昨日,玄辰宗發出的修真通緝,若不是你的真元已經發生質的變化,在這玄辰宗的眼皮底下,你還能逃得了嗎?”
“哼”甚至他,連質問的心情都沒有,只是在心裡狠狠的唸了一遍‘玄辰宗’
“小兄弟啊!以你現在的實力,說實話,你連玄辰宗的弟子中的翹楚都打不過,就算你在怎麼憤恨,也是無用的……”拉長的尾音,極其諷刺的語調,惱怒,絕對的惱怒,羽浩恨恨的咬了牙,不是因爲他的語氣,而是他竟能猜透自己的想法,可怕,彷彿自己就像一個**裸的小孩,站在他的面前,讓他看穿,自己的一切?
“哼”輕微的鼻音。
“小兄弟,言盡於此,後會有期了。”一聲淡然的哈笑,正欲離開的身子卻被羽浩攔了下來,看着眼前遁形而來的人,當然是他自己願意,不然,就算十個羽浩依舊是攔不住,笑呵呵的看着他,兩瞥細長的鬍子,捋着,一副高人之勢,卻也行行有色。
“前輩此舉,究竟是所意何指?”
“只是這個,你不是已經看過了嗎?”玉簡浮在手掌上,自旋數圈,那對蒼眉有些戲謔的揚了一下。
“要不,老朽就隨你上一次玄辰宗,好做辨證。”一條釣鉤已經拉了出來,只是眼前這人,到底上不上鉤呢?
伊人臉龐猶自在目,是離,是棄,卻讓他不勝徘徊,烈日照耀,眼角迷離,是不捨,是淚,或是……無奈,仍舊後者居多,無奈的選擇,就是沒的選,就算沒得選,或許,還可以爭,因爲他不得不爭。
“好,依前輩之言。”甚至他已經顧不得,鶴明子所設的是不是圈套,若是真的只怕多少也要累及夢夕,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短短的三月相處,相敬如賓的兩人,卻始終帶着莫名的情愫,只是兩人都沒有點破,那層薄紗。
兩人浮空而去,羽浩頓了頓身型,對着尹府的方向,深深的望了一眼。
“夢夕,如果有意外,請你……不用等我!”
烈日映照下的身影,漸漸的朦朧,沒有誰能懂得其間的含義,也許只有她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