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個可怕的東西,多少個那些曾經美好的夢想在漫長時間之沙的侵蝕下變成一種回憶,又有多少人在被現實的摩擦阻力之下夢想變成兒時的過家家那樣可笑。這麼些年來,老大沒有放棄努力,一直都在尋找着踢球的道路,希望能夠跟國內正式球隊踢球,希望有一天能夠在中國這片大地上踢出一個未來,但這樣的環境中,這些年來從來沒有這樣好的一個機遇降臨在他們面前,一直以來他們在別人眼裡不過是一羣流氓組合成的一羣烏合之衆,所以平時他們也只能像乞丐一樣乞求着一些校隊或業餘球迷跟人家死皮賴臉踢幾場比賽,儘管每次他們幾乎都能踢贏比賽 ,但對於整個球隊來說,彷彿在黑夜中迷失在深海的小船找不到方向。這是他一直最困擾的地方,他想盡了法子,絞盡了腦汁也未能想出一個更好的法子來,這麼多年來,爲了這個球隊付出代價太大了,很多時候他都在想,如果當初不那麼衝動,如果當初不去選擇這條路,那又會是怎樣的一種人生。
現在包括他自己在內整支球隊讓人感覺已經名存實亡了,雖然他們每天都在集訓、定期地參加一些業餘性的比賽,但老大知道踢球這成了一種生活習慣,或者是一個儀式一類的東西。就像強迫一個人天天早上唱歌,久而久之,他養成了習慣,即便是你不強迫他去唱,他也會習慣性每天早上起來唱歌,早已失去了原來目的。老大感覺他們這支隊就形成了這樣一種習慣,很多時候他也想了各種方法去試圖扭轉這種局面,可是在他內心深處總是感覺缺點什麼,但他又說不上來。
老大又開始習慣性地咳了起來,然後習慣性地彎下腰,似乎可以降低這種咳嗽的頻率。當咳嗽稍微緩和時,阿野不知什麼時候已走到在老大旁邊。
“天冷,多運動,會好些。”阿野看着咳嗽不止的老大說。
“嗯,你每天都起這麼早嗎?這幾天還習慣吧?這裡日子可苦的很啊!”老大用憐憫的眼神看着這阿野說,這些日子裡來阿野從來不參與他們對抗性訓練,只是獨自一人練習傳球、帶球、射門等一些簡單動作,大夥總是認爲他是異類不合羣。
“你是不是覺得我到這裡就是想找個能暫時吃住的地方,等呆膩了就會拍屁股走人。”阿野那雙雪亮眼睛盯着老大問。
“你不會真的想走踢球這條路吧?別跟我說你是認真的。”老大反問。
“你可真讓我失望,別拿我當三歲小孩子,足球這是我這輩子必須要走的路。”
“我不管你爲什麼會選擇我們這種球隊,只想你實話跟我說,你覺得我們這支球隊有希望嗎?”老大自己也不知爲什麼會問這樣一個問題。
“你對自己有希望嗎?”阿野反問。
老大對這個反問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呆呆看着阿野,這麼些年來他從來都沒放棄過希望,只是現在他真的很迷茫,現實早已消磨掉了當年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銳氣。過了會,老大才緩緩地說:
“這麼些年來,我一直都抱着希望,揣着自信,四處尋找着走向希望的路途。但在這個殘酷的現實面前,在一次次的嘲笑諷刺中這種希望已變的飄忽不定,我好像已迷失了方向,在這片貧瘠的足球土壤上,沒有誰一下子就能夠長成參天大樹。。”
“那是因爲你們球隊少了一樣東西。”
“那是什麼?”老大心頭一震脫口問。
阿野沒有直接回答老大,突然間對着天空高聲說:
“看看吧,哈哈,看看吧。知道你們是一支怎樣球隊嗎?一羣龜縮在你們自己所劃圓圈裡的自命不凡的懦夫;一羣羞於挑戰自我膽怯如鼠自卑者。你們連我都比不過,還號稱草原上的一支什麼高傲的雄鷹,你們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還想讓別人瞧得起,還想打出一片天地來,笑話,天大的笑話……”
此言一出,老大在那一瞬間氣得如七竅生煙,這麼些年來還從未有人也這樣說他們,正想着要發作,但喉嚨裡又是堵的難受,接着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與此同時阿野的這話也傳到正在從睡夢中醒來的阿七他們耳中,第一個踹門衝來就是阿七,後面跟着是貓大、貓二等人,怒氣沖天的阿七指着阿野破口大罵:
“你說什麼,小屁孩,想找死嗎?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打殘了。”
“嗯,你們也只剩這點能耐了,如果把我打殘或是打死踢球水平能提高的話,那麼就來吧,我可以不還手,哈哈……”
聽阿野這麼說,阿七忍着心底怒火說:“別以爲你比我們都能跑就很厲害,你敢跟我們比其它的嗎?”
“求之不得。就比最基本球技,顛球、傳球、射門、停球、搶球吧,如果其中任何一項我輸了,就算被你們打殘或打死了也絕無怨言。就讓你們的老大當裁判吧,如何?”阿野最後一句話是看着已咳完的老大說的。
老大現在才明白阿野用意,這是激將法,心裡火氣早已一掃而光,只是他不敢相信阿野居然這樣自信和狂妄,但好奇壓倒了一切,他也想見識一下這個怪異的男孩,對着阿七說:
“好,阿野,如果你贏了,你就是草原孤鷹隊的隊長,他們都聽你的。”老大說。
“那倒不必,我當不了隊長,如果我勝了。只求大家苦練,至少將每個人的強項發揮出來,至少能超過我。”
“別把牛吹上天了,小心掉下來砸死你。小子,比了再說。”石塊說。
首先比的是射門,雙方各出腳射門10次,進球多者勝出。
阿七先開球,阿野守球門。
隨着老大口中的哨聲響起,阿七甩開長腿,將渾身力氣聚集在右腳,腳觸球后,球飛速向球門左側飛去,阿野好像判斷失誤向右側撲去,第一顆球進了。看着這個進球,阿七輕蔑向阿野笑了笑說:“小子,知道我厲害了吧,以我這踢球速度,你即便是判斷對了方向,也根本擋不住我的進球。”阿野沒有理會他,將球從網中拿出來拋到阿七手中。
第二次踢球阿七依然向球門左側踢去,阿野又是判斷錯誤再次撲向球門右側,阿七的第二顆球順利入網。緊接着阿七快速地剩下的8顆球全部踢完,其中有3顆球被阿野撲出,讓大家感到奇怪的是被撲出球全部是阿七向球門右側進攻的球,也就是說阿野每次都是往右撲,阿野根本沒有用心判斷阿七的射門方向,如果阿七全部往左邊踢,那麼阿野一個球都撲不出來。看到這樣比賽,老大覺得阿野這是自取滅亡,在正式點球比賽中會死的很慘。阿七他們看着最後的這種結果更加輕蔑阿野。
現在輪到阿野射門,由老大最得意門將石塊守門。
老大哨聲吹響後,阿野並非像阿七那樣快速起腳射門,而是用那雪亮眼神盯着石塊的一舉一動,每當石塊注意力稍微一點點鬆懈的時候,阿野就很快出腳,向球門右邊射去,第一個球,石塊判斷錯了方向撲向左側,球輕鬆入網。第二個球石塊判斷對了方向,但球速太快又進了,接着第三個球又判斷錯了方向,球又入網。面對這三個進球,石塊擦了擦頭上冒出的汗,他看到阿野每次都往球門右邊踢,心裡想這傻愣小子肯定後面的幾個球也是向右邊踢。石塊確實摸透了阿野的套路,但最後結果是後面七個球也全部入網,不是球速太快沒撲到位,就是他已撲倒了,球卻纔由阿野腳上射出來,根本沒時間來撲。
這個結果讓老大感到十分意外,也讓一直自信的石塊像泄了氣的球一樣失去了方向。不管怎樣第一項的較量,阿野勝出。
第二項比的是顛球。本來比的是看誰的次數多時間長,但擅長頭球的一根草改了規矩,要求只能用頭來顛,30秒內看誰的顛的次數多。阿野很爽快地答應了一根草挑戰,這一次老大沒有了之前那種看一根草表演心情,他們從現在開始纔開始正神眼前出現這個怪異少年。
一根草先顛,在30秒之內顛了139下。這個結果讓周圍阿七他們情不自禁大聲喝彩,這是一根草創造的新記錄,之前他從未超過120。
老大看着這個結果很滿意,他不相信阿野也能做到。阿野接過球后,很鎮定地閉上眼,當老大哨聲響起後,阿野很從容地將球頂到頭上,然後他在30秒內連續顛了159下。這個結果讓老大他們看的目瞪口呆,因爲他們都知道,2006年古巴一名叫埃裡克-埃爾南德斯的退役球員創造了一項新的吉尼斯世界紀錄:他在30秒內用頭顛球164個。而阿野閉着眼顛了159下,這對老大他們這支隊球衝擊太大了。這一項比賽也由阿野勝出。
本來接下來要比的是停球和搶球,被老大取消了。因爲老大知道阿野在速度上他們無人能及,他們獲勝的機率太小。
最後,老大提出自己要跟阿野比傳球,規則是在60米外畫一個直徑1米的圈,用腳傳球,只許一腳將球停到圈裡面爲勝。
“你是一腳踢過去,球必須最後踢到那個圈子裡面?”阿野稍微有些疑惑問。
“是啊,球必須穩穩地在那個圓圈裡。”老大回答說,其實老大也沒十足把握勝,但他們今日都輸給了眼前這少年,找了個非常規玩法難爲一下這小子,總得撈回那麼點面子來吧。
老大讓阿野先踢,阿野仔細看了看方位,目測了一下距離後,飛起右腳將球踢了起了。球沿着一道弧線,從空中劃然,然後球精準地落入60米處圓圈內,可是球在落地時因慣性又從圈內彈出圈外。這讓阿七他們再次感到倍感失落,這小子太厲害了。他們把最後一線希望放到老大身上,雖然老大傳球精準,但要在這麼遠距離實現也太難了。
老大笑了笑,大家看我的吧!然後幾乎和阿野一樣的方位和角度把球踢出去,球沿着弧線滑向遠處那個圓圈,球在落地那一刻阿七他們心中大叫糟糕,該死的球沒落圈內,離那個圈至少得3米。可是緊接着球向前反彈起來,又落下來向前滾了幾下停了下來,這時球剛好停在了圈內。
這時,老大哈哈大笑起來,對阿野說:“阿野啊,這回是我勝了吧。”
“你勝了?”阿野反問。
“是啊,我們比賽前說的很清晰,球停在圈子內勝。你仔細想想啊。”
“是你勝了,我輸了。”阿野想了想很不情願地說,顯然心底很是不服氣。
“你沒輸,算是平局吧。如果我先踢估計也不能把球踢到圈子裡,因爲我沒你那種用目光可以測出用腳力度及方位的能力,如果你第二次再踢也會將球停在圈子裡面。我不過使了個小計謀而已。我說話算數,你現在正式成爲草原孤鷹這支球隊隊長……”
“我不想當隊長,也不會去當。”阿野直截了當地說,
“那你爲什麼要向他們挑戰。”老大問。
“我只是想告訴你:他們基礎功夫還很差,要想成爲世界上最強球隊,就必須強化這些基礎技巧。”阿野回答說。
“世界上最強球隊?”老大有些心不在焉問。
“ 要踢球就做到最強,不是嗎?至少你們每個人最擅長的要強過我。這樣纔有希望打敗強隊。”阿野說。
這是老大多年前最大夢想,在殘酷現實的磨損之下早已消失的無蹤無影,現在老大一字一句細嚼阿野這句話,他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個狂野自信的自己,彷彿迷航的人看到了遠方的燈塔閃爍着的微弱之光。
就在這時,老帥喊話打斷了老大思緒。
“好了,大夥都累了,我洗了水果了都來嚐嚐吧!”
“沒心情吃,還吃個屁?”阿七惱怒地說,然後獨自帶着球到遠處練習去了。
看到阿七離開,貓大、貓二、一根草也都狠狠地瞪了阿野一眼跟着去練球去了。
“這,這都中邪了嗎?平時一說有水果早過來搶了,今天……”老帥有些疑惑。
“您忙去吧。”老大說,看着遠去練球小夥們,老大感覺心裡很舒服,他知道以後再也不用費盡心機督促他們強化練習了。
“我也去了。”阿野說,然後也跑去練球去了。
看着離去的阿野,老大突然悟出了阿野所說的球隊少了什麼,是靈魂。球隊需要靈魂。那種堅定的信念,那種對勝利的渴望,那種不要命的拼勁……
老大看着遠處練球的小夥子們,他知道從此後球隊有了阿野就會有了靈魂,就像武俠小說裡說的那樣,在成爲絕世高手之前就必須打通任督二脈,老大知道現在他們的任督二脈通於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