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玲撒謊,出了大街,直接就帶我去看心理醫生。
接受過一系列的檢查和測試之後,醫生淡定的說,人受過重大打擊後,就會潛意識的將那些不好的東西埋藏,既然他傷你最深,所以你不記得他,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過我這種情況比較特殊,因爲我依然能記得以前的事,卻唯獨記不住他的樣子,也許是因爲我有面盲症的原因,才導致發生這樣後果。
陳雪玲問醫生,要怎麼才能恢復時,我嗖的站起,冷冷的說:“雪玲,我們走。”
“爲什麼,難道你不想記得他?”陳雪玲瞪了我一眼。
我漠然的說:“既然他是傷我最深的人,我爲什麼還要記得他的樣子。”
“沈嵐......”
“你不走,我走了。”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直接走人。
以前那些幸福的日子,我記得清清楚楚,然而,我卻在幸福的片段中,看不清他的樣子。
我只記得,他溫柔的聲音,輕柔的動作,還有那可口的飯菜和溫暖的懷抱。
可是,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的很久,因爲隨着時間的推移,我慢慢發覺,他竟然直接從我的回憶中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當我回憶起那些片段的時候,都覺得只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
三個月後,我開始過上正常的生活,繼續回去上設計課,平時就在陳雪玲的寵物基地裡幫忙。
江景輝再也沒有出現過,估計拿着那些錢跑路了。
然而那個眼角有痣的人,他的樣子卻永遠留在我的腦海中,我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
因爲我想知道,他爲什麼要綁架我。
然而尋尋覓覓一年,卻依然沒有在茫茫人海中遇到那個人。
兩年後。
冬天。
踏入g公司的大門,門衛就滿面堆笑的跟我打招呼,“總監,早。”
我微微點了點頭,踩着七寸的高跟鞋,走進辦公室。
“沈總監,早。”
設計部的人看到我,也紛紛跟我打招呼,我都只是微微揚起脣角,點了點頭,然後,推開那個屬於自己的辦公室玻璃門。
我用了短短兩年的時間,從剛進入g公司的辦公室小妹做起,一直努力的向上爬,不擇手段,向上爬。
那段時間,我白天上班,夜裡就去跑夜場,遊走在衆多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之間,看到了坐檯小姐的卑賤和無奈,也看到有錢人高傲冷漠的下巴。
那時候,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信念,就是錢。
因爲有錢,別人纔會跟你做朋友,因爲有錢,你才能在別人面前擡起頭做人,因爲有錢,我身邊開始圍了一羣所謂的朋友。
除了出賣自己的肉體,我什麼都做,跑夜場做銷酒小姐,星期六日做售樓小姐,白天回來上班當小妹,我成了名副其實的工作機器。
那段時間,我暴瘦十多斤,從九十多斤一下降到八十多,一如當初知道程明傑背叛我時。
爲了讓設計部有自己的一席之位,我除了上學,還利用跑夜場的機會,認識了幾個設計師。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每次他們在討論設計的時候,我都在旁邊靜靜的聽着,偷師,然後在家裡把所聽所見全部留在稿紙上。
我從陳雪玲家搬了出來,搬回曾經的蝸居,開始陳雪玲還怕我睹物思人,可是,對於一個已經忘記這裡曾經有過另一個人存在的人來說,何來睹物思人的說法?
終於,在一次設計大賽上,我打敗所有的對手,成功爬上設計師的位置,然後又參加了幾次比賽,每次都拿第一名,終於,我爬上了總監的位置,而這時候,已經是顧峻熙離開我的兩年之後。 Www☢тt kan☢¢ o
而公司的老闆,就是周燁華!
世事就是這麼奇妙。
不過我的心也逐漸變得陰暗起來。
譚雪瑩的女兒快三歲了,眼睛圓咕嚕的,梳着兩條短短的牛角辮。
她約了我好幾次,我都沒理她,因爲我的心已經冷如冰。
背叛的感覺,從顧峻熙離開的那天起,就從來沒有離開過我。
辦公桌上那一疊設計圖,沒有一張令我滿意,我將之全部扔回設計部的時候,陳雪玲突然給我打來了電話。
她是我唯一信任的,我連猶豫都沒有,直接滑開接聽鍵。
電話那頭的她,帶着哭腔,“沈嵐,你快來,毛毛,毛毛快不行了。”
“是嗎?”我淡淡的說道,“你處理就可以。”
陳雪玲愣了一下,才說:“你不來看看它麼?怎麼說,你也是......”
“不了,你處理吧。”我掛斷了電話,繼續翻看着桌面的資料。
過了幾分鐘,陳雪玲再次打電話過來,她這次哭得稀里嘩啦,“它走了,它年紀太大,我不忍心它受苦,我、我讓它安樂死了,嗚嗚.......”
“那就好。”我冷靜的像一塊冰冷的鐵。
陳雪玲在電話那頭大聲的罵我,“沈嵐,你這個冷血動物,你就不會覺得心痛嗎?你......”
“沒什麼事,我掛了。”
沒等她說話,我就掛斷了電話。
我不是冷血,只是見慣了生離死別,心裡已經沒有任何感覺,再也不會爲任何離開我的人和事流一滴眼淚而已。
陳雪玲哭得要死,我開車回家的時候,她正窩在沙發上,眼睛腫得像個桃子。
我把手裡的禮盒遞給她,“巧克力蛋糕,你最喜歡的。”
她淚眼婆娑的看了我一眼,忽然伸手將蛋糕掃到地面,大聲的說:“沈嵐,你爲什麼變成這樣,毛毛可是陪你渡過那段艱難的日子,你竟然連看它最後一眼都不願意。”
我抱着手臂,冷冷的掃過一眼地上散落一地的蛋糕,平靜的說:“看了又怎樣,看了它就不會死了嗎?”
“你......”她又哭了起來。
“生老病死,很正常。”我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也許,它在另一個地方,會活的更快樂。”
陳雪玲咬着下脣,靜靜的看了我幾秒,然後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還用力的甩上了門。
我在客廳站了一會,看着碎掉的蛋糕,慢慢的蹲下去,剛要撿起來,陳雪玲卻從房間裡開門出來。
“別撿了,都髒了。”她頂着紅腫的眼睛,看着我,“我不開心,你陪我喝酒。”
“你不哭,做什麼都行。”
我過去攬着她的肩膀,她卻白了我一眼,看着她那已經腫得老高的眼睛,我的心裡沒來由的漫過一絲痛楚。
若然她知道這只是我掩飾痛苦的一種手段,她就不會說我冷血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然後對她說:“去我那吧,我那的有好東西呢。”
“真的?有什麼好東西?”她霎時撐大雙眼。
我側頭想了想,“有拉菲,波爾多,馳安稠,還有一瓶存放了幾十年的花雕。”
她聽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哪裡來的花雕。好喝麼?”
“還可以,畢竟年份在那裡。”我笑了笑,拿過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走吧。”
自從跟趙靳東分手後,陳雪玲就一直沒有再談戀愛,再加上我發生了那樣的事,她就對愛情更加沒有信心,一直在我面前說,不如我找個女人算了,男人都信不過。
我雖然不認同她找女人的想法,卻認同她說男人都信不過的話。
那些遠離的幸福,雖然總是不時的迴盪在我的回憶長河中,可是,我卻不願意再去回味,因爲每想一次,我的心就會痛一次。
陳雪玲現在也學會了依賴,不過不是依賴男人,而是依賴我。
而我,也擔當起朋友跟家人的身份,跟她無分彼此。
也許有人會說,你們該不會因爲愛情失敗就走到一塊,來個百合花開呀開吧。
對於這樣的言論,我只能一笑而過,因爲,陳雪玲對於我來說,是家人,也是唯一的摯友。
偶爾,她也會來我家過夜,我們會在沙發上看一邊看影碟,看恐怖片,一邊喝紅酒,看到半夜,電視還開着,我倆卻倒在那裡睡死。
就算全世界都背叛我,我也相信,陳雪玲絕對不是其中的一個。
差不多到家的時候,陳雪玲提議說先去附近的超市買零食,我便把車停在路邊,讓她進去超市採購。
看着她走進超市,我才下了車,靠着車門,從大衣口袋拿出薄荷煙,點燃,緩緩的吸了一口。
我的車不值錢,是那種只有兩個座位的奔馳smart,停在路邊就像一輛玩具車一樣,這是年底公司分紅的時候買的。
副駕座除了陳雪玲之外,就沒第二個人坐過,我也不外借,因爲這是我一個人的專屬。
正在等陳雪玲的時候,超市裡走出來一個男人,手裡提着兩大袋的東西,走向路邊停車位的一輛白色的轎車。
我看了一眼,他剛好也看過來,原來是程明傑。
他快速的把手裡的東西放進後車廂,然後向着我走過來,我沒有迴避,就呆在原地。
“沈嵐,好久不見了。”他站在我面前,像個陌生人一樣跟我打招呼。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卻伸出大手,我只是笑了笑,然後把煙彈到腳下,踩熄,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