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聽到這話,胸中頓時涌現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憤懣和憋屈,幾乎讓他喪失了心智,一劍割開了柳如是的喉嚨。
他不是一個嗜殺的人,更不會爲了一己私慾濫殺無辜。
孫傳庭顯然是已經滿腔憤懣,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怒不可遏的說道:“孫某在大興縣做的那一切都是爲了老百姓,甚至不惜得罪朝廷裡所有的官員,以孫某的身份本來是天底下最大的官紳子弟,卻站在了官紳的對立面,只是想要爲老百姓做些實事罷了。如今沒有獲得老百姓的感恩,孫某也認了,你今天居然爲了老百姓刺殺孫某,還想把孫某置於死地,當成了魚肉鄉里的貪官污吏……”
孫傳庭越說越是激動,手裡的文士劍極其鋒利,割破了柳如是脖子的白皙皮膚,出現了一絲血線。
戲臺上唱戲的女子頓時就急了:“趕緊鬆手,別傷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看着年輕其實是漕幫的大字輩,你要是敢害了小姐的性命,百萬漕工不會放過你。”
李冕看着幾乎快要喪失理智的孫傳庭,嘆了一口氣,放下手裡的摺疊弩,邁步走了過去。
李冕來到孫傳庭和柳如是的旁邊,伸出手去,握住了孫傳庭拿着文士劍的手掌,從他手裡把文士劍奪了回去。
柳如是絲毫不領情,回頭嬌喝了一聲:“寶兒與他囉嗦些什麼,去把柳灣堤的漕幫兄弟全都喊來,今天一定要讓這個狗官碎屍萬段。”
尋常人遇到當前的情況,只會急得滿頭大汗,不知應該解決了。
雙方明顯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只有一個人能夠從戲樓裡活着出去,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
李冕只用了一句話,輕鬆化解了雙方的不死不休:“柳小姐既然在乎漕幫兄弟的性命,就不能在臺面上殺死孫傳庭了,以孫公、袁公二人的身份,只要孫傳庭在漕幫手上有任何的閃失,少說也得有數百漕工給他陪葬了。”
柳如是聽了這話,緊繃的情緒,鬆懈了下來,緊緊咬着貝齒,卻還是恨不得用眸子裡的眼神殺死孫傳庭。
貼身丫鬟寶兒停下了腳步,沒有遵從柳如是的吩咐叫來柳灣堤裡的漕幫兄弟。
她換上了一件青色比甲,手裡提着一把利劍來到了小姐的身邊。
寶兒防備着看向四周,免得孫傳庭、李冕兩人突然動手,害了小姐的性命。
寶兒戒備的同時,還從地上撿起了利劍,交給了小姐,再次有了刺殺孫傳庭的可能。
孫傳庭手裡的文士劍被拿走以後,顯然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像是魔怔了一樣,嘴裡念念叨叨個不停:“怎麼會,怎麼會,老百姓居然想要殺死我……”
李冕拉着孫傳庭遠離了柳如是,按着他坐在了靠近門口的官帽椅上,知道孫傳庭的病情不能拖下去了,一旦拖的時間久了,真的會變得瘋癲起來。
李冕從紅木半月桌上提起松花釉茶壺,在松花釉蓋碗裡倒了滿滿一碗,顧不上茶水還有些燙手,全都潑在了孫傳庭的臉上。
孫傳庭臉上被潑了茶水,終於清醒了過來,擡起眼皮看着李冕,神情還有些恍恍惚惚。
過了半晌,孫傳庭緩過神來,面如死灰的坐在官帽椅上,再也沒有了過去的銳氣。
李冕不想跟着孫傳庭前往大興縣,做個比小毛驢還苦的錢糧師爺,卻很佩服孫傳庭一心爲國的敢爲天下先。
李冕嘆了一口氣,勸解了起來:“這就是李某不願意跟着白谷一起前往大興縣的原由,過於勞碌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只要推行了新政就會觸動很多人的利益。伱滿懷希望地前往了大興縣,做事清正廉潔,剛正不阿,認爲只要推行了新政就對老百姓有好處,可以讓老百姓過上吃飽飯的好日子,殊不知有些時候很多事往往事與願違,新政很有可能對於老百姓無益,甚至是有害。”
李冕捏着孫傳庭的臉容,讓他看擡頭看了一眼咬牙切齒的柳如是和寶兒,繼續說道:“白谷從來沒有幹過任何欺行霸市的惡行,也從來沒在京城裡禍害過老百姓,突然有老百姓因爲三個兄弟的家破人亡要刺殺你,十有八九是真事了,不是爲了遮蓋刺殺你的罪行,隨便找的藉口。”
李冕放下了手掌,孫傳庭臉上已經有了慚愧的神色,不敢去看柳如是和寶兒,深深的低下了腦袋。
再也沒有了過去什麼都不怕的滿身膽氣,只剩下了滿臉的愧疚,都不敢直視老百姓。
李冕爲了能讓孫傳庭心裡好受些,免得就此一蹶不振,損失了一心爲國的忠臣。
李冕詢問了一句:“白谷認爲介甫公的品行如何。”
介甫是王安石的字,李冕比較尊敬這位宋朝的宰相,說了一句介甫公。
孫傳庭脫口而出:“史書和歷代官員都對介甫公的評價不高,認爲他是秦檜那般的奸臣,對於介甫公的抨擊甚至比秦檜還要更甚,不過在孫某的心裡,介甫公纔是真正的千古名相。”
李冕點了點頭,認可了孫傳庭的觀點:“介甫公被史書各種污衊,歷代官員都對他各種抹黑,原因就在於介甫公推行了新政,危害了官紳士大夫的利益。官紳士大夫擔心有人效仿介甫公,所以纔會不遺餘力的抹黑他,避免朝廷的官員有人效仿介甫公推薦新政,危害了官紳士大夫的利益。”
孫傳庭不解了:“可是據孫某所知,介甫公在老百姓裡的風評很好,認爲他是一代賢相,不是官老爺所說的佞臣。”
李冕依舊是贊同了孫傳庭的觀點,卻有不同的看法:“介甫公的風評在老百姓裡變得很好,也是這些年的事情,你要是有幸生活在介甫公所在的朝代,詢問那時的老百姓,估計只要聽到介甫公的名字就會破口大罵了。”
孫傳庭立即反駁了起來:“這話說的不對,介甫公當初推行青苗法,可是對老百姓極爲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