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冕無奈的笑了:“青苗法很好,壞就壞在推行青苗法的人。介甫公推行青苗法的本意就像你一樣,是爲了讓老百姓能夠過上更好的日子,用常平倉、廣惠倉的儲糧當做本錢,借貸給老百姓,避免老百姓從官紳士大夫手裡借走印子錢,用來度過災荒。”
提到印子錢三個字,不只是孫傳庭咬牙切齒了起來,就連柳如是和寶兒都出現了氣惱的神情。
老百姓只要借貸了印子錢,只有一個下場,本來只是借了一些糧食,手裡的土地全都得當做利息還給官紳士大夫。
甚至還要賣兒賣女,最後找個歪脖子樹上吊自盡。
李冕看到他們三人臉上的怒意,知道老百姓對於印子錢的深惡痛絕,卻又無可奈何,碰到了荒年不去官紳士大夫手裡借來印子錢,一家老小隻能活生生的餓死。
李冕繼續說道:“介甫公正是深知印子錢對老百姓的荼毒,推出了青苗法,官府借糧食給老百姓,只收很低的銀息。只要能夠實實在在的推行下去,必然可以讓老百姓受益,不再受到印子錢的荼毒,也不用擔心在荒年家破人亡了。”
李冕嘆了一口氣:“只可惜,介甫公的想法很好,推行時卻出了很大的問題,因爲推行新政青苗法的官員本就是官紳士大夫的一員,怎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利益受損,所以就想出了各種破壞青苗法的陰奉陽違手段,以至於到最後官府借出去的糧食比起印子錢的利息還高,由於是官府借出去的糧食,老百姓還不能不還,更多的老百姓家破人亡。”
孫傳庭聽到這裡,明白了,錯的不是青苗法,錯的是實施青苗法的人。
孫傳庭滿嘴的苦澀:“難怪柳如是刺殺孫某了,也不怪老百姓記恨孫某,看來當初在大興縣的時候,官員們表面上唯命是從,私底下不知道使出了多少陰險的手段。”
孫傳庭說到這裡,心裡更加難受了,他前往大興縣推行新政的目的,本來是給老百姓做主。
結果到了最後,反倒是成了魚肉鄉里的官員。
這讓他心裡越發難以接受了,恨不得當場拔劍自刎,給那三個家破人亡的老百姓賠罪。
李冕顯然提前想到了,早就把手裡的文士劍交給了身後的芸娘。
只要是值錢的東西到了她手上,除非是姑爺要回去,誰也別想從她手裡奪走。
孫傳庭坐在官帽椅上,鬱鬱寡歡,受了很大的打擊,說不出任何的話了。
柳如是聽了李冕說的那番話,對於孫傳庭的仇恨降低了很多,還是忍不住埋怨了幾句:“從駙馬李冕的嘴裡可以聽得出來,真正害死漕幫兄弟的人是大興縣的官員,你也別高興太早,照樣是逃脫不了干係。”
寶兒附和了起來:“就是,如果不是你強行要在大興縣推行新政,大興縣的官員也不會用各種下三濫的手段害死漕幫兄弟,伱呀,真該學學李駙馬,沒有那個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老老實實在京城裡當個混吃等死的官紳公子多好,不要再去禍害老百姓了。”
孫傳庭握緊了拳頭,想要爭辯兩句,卻還是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他是真的想要一心爲國,卻就像柳如是說的那般,真的害死了老百姓,還是害得三名老百姓家破人亡。
柳如是轉過臉來,看向李冕的眼神裡,充滿了欣賞:“當初如果是李駙馬前往了大興縣,不說能不能推行了新政,以他的聰明才智,倒也不會害死了三名漕幫兄弟了。”
孫傳庭本來黯淡無光的眼睛,聽到了柳如是的這話,瞬間又亮了。
孫傳庭目光炯炯的盯着李冕,精神大振,上前幾步,一把握住了李冕的雙手。
孫傳庭篤定的說道:“只要晉冠跟着孫某去一趟大興縣,定會好好的推行了新政,避免了底下官吏的陰險手段,大興縣的老百姓也能過上好日子,給那三名百姓贖罪了。”
李冕看着重振雄風的孫傳庭,頭疼了,就不應該多嘴勸他幾句。
柳如是無語了,真的擔心孫傳庭去了一趟大興縣,害死更多的漕幫兄弟了。
她只能暫時放下仇恨,苦口婆心的勸了起來:“你可別去大興縣禍害漕幫兄弟了,安安份份的在京城裡做你的貴公子的多好,就像李駙馬那般,閒來無事逗一逗丫鬟,嘗一嘗京城裡的美食,你比李駙馬的身份更高,實在閒的發慌,還可以毆打京城裡一些不成器的紈絝子弟,這可比前往大興縣勞心勞力的推行新政有趣多了。”
孫傳庭不樂意了:“你這話分明是在瞧不起孫某一心報國的熱忱,柳小姐就放心吧,只要晉冠跟着一起去大興縣,保證能夠推行的新政,讓大興縣的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孫傳庭鬥志昂揚了起來:“那三名老百姓雖然不是直接死在了孫某的手上,卻也與孫某有關係,這一趟前往大興縣非去不可了,不僅是爲了大朱王朝,也是爲了給老百姓贖罪。”
孫傳庭的目光從柳如是臉容收回來,目光灼灼的盯着李冕,似乎是打着什麼歪主意。
他心裡已經想好了,如果李冕實在不同意一起前往大興縣,就算是把他敲暈了綁過去,也要帶過去當個錢糧師爺。
有了三名老百姓的慘死,推行新政這件事不能有半點的馬虎,孫傳庭需要更加的謹慎小心了。
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才能前往大興縣。
這個萬全的準備,便是帶着錢糧師爺李冕一起過去。
李冕看着孫傳庭始終不說話,還一直盯着自己瞧個不停,大致猜出了他的心思。
李冕哪裡還敢在柳灣堤待着,只想儘快開溜,趕緊說道:“雉奴啊,娘子好像喊我回家吃飯,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回家吃飯?
雉奴一臉的迷糊,不明白姑爺這是什麼意思,不過看見孫傳庭盯着姑爺的熱切眼神,趕緊像小雞啄米一樣不停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