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天使美女老師
那時候，有二種老師，一種是國家的，是上名單拿正規工資的，現在的說法是公辦老師，還有一種是臨時的，進進出出沒有多大限制的，是山寨版的，那時叫代課老師。代課老師基本都是村裡的人，多是高中畢業的年輕人。講課用的是方言，不敢說普通話，怕說不好，受人嘲笑。這些代課老師往往是因有教師病了、有事請長假了、教師不夠了頂替上去的，一般來說，他們不受重視，而那些公辦老師更受人尊敬，因爲他們是專業的老師。
在一個冬天，我們學校裡調來了一個女教師，是城裡來的，年紀很輕，二十出頭光景，短頭髮，皮膚白，聲音甜，眼神溫和，說話也是柔聲細氣的，長相很漂亮，臉上總帶着笑，姓易，名字不知道是什麼，我們就叫她易老師。她的普通話說得真是好聽，與廣播裡的人說得一摸一樣，但更親切。她在黑板上寫字的時候，那手是那樣的白，纖細，好看，好象是水靈靈的白蘿蔔，我敢肯定，我們村子裡絕對沒有這樣白的手。她的到來，好象是莊稼地裡開了一朵花，給我們山村帶來了一道風景。
記得給我們上第一節課時易老師她哭了，那是冬天，下着雪，她站在講臺上點名，念一個名字，讓同學站起來，她看一下。念着念着，她看着我們，掃視着我們，先是嚅動着嘴不說話了，接着眼睛亮晶晶地溢出了淚水，看得出她是想拚命地忍住，不讓它掉下來，可是還是沒止住，那淚珠還是從她臉上掛落下來，越來越多，她背過身去抹。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老師哭，滿臉都是淚水打滾，半天停不下來，用小手絹抹呀抹
個不停。她哭的理由也很讓我們發笑。因爲她看到我們有不少同學穿得都比較單薄，破舊，手臉凍得紅紅的，有的凍得清水鼻涕直流，特別是看到我們班上一個叫阿小的同學，冬天裡沒有鞋穿赤着腳，身上光穿一件破舊露出舊棉絮的棉襖，下身是一條單褲。這我們早就看習慣了，這阿小家有十兄妹，是村裡最窮的，就靠着他爸拉手拉車給供銷社拉貨，掙點外快養活着。他家的被子和棉衣都是向村裡領的救濟，有時家裡斷糧了，他們就睡牀上不起來。阿小他們兄弟幾個已經煉出來了，赤腳走在雪裡冰裡也沒事，也不會生凍瘡，也從不感冒生病，還調皮得象一隻猴子，上竄下跳的，有時阿小還故意表演給大家看，他脫了破棉襖，用雪擦身子，也會撲倒在雪地上。易老師看到阿小這個樣子，先是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給他圍上，然後回到宿舍，拿來自己的鞋子給阿小穿上，還有一件大衣給阿小披上。放學後，易老師就去家訪，給他們帶去了衣服肥皂餅乾什麼的，聽說還給了五元錢呢。村裡的人紛紛議論這事，說城裡姑娘心好，也有人說城裡人傻。
易老師的人緣很好，她常往學生家裡跑，與家長聊天，不讓同學缺課退學。她也喜歡在溪灘邊走來走去，撿幾塊小石頭放在自己的宿舍裡。
不過，年少無知的我們真的不懂事，她對我們很好，我們卻常常捉弄她，她胸部高挺，村民們盯着她看，背地裡叫她大奶，我們學樣，也跟着叫她大奶。上課時我們也小動作不斷，交頭接耳不守紀律，她也拿我們沒辦法。這個叫阿小的學生讓她也很失望，學習成績很差，倒數第一名，又時常貪玩逃學，不
來上課。一次，易教師嚴厲地說了他幾句，他竟然頂嘴說不要她管，我想那易老師善良的心一定會很痛苦。當然，對易老師好的村民還是很多的，常送點自己種的南瓜子，葵花子，番薯幹給她。我外婆也給易老師送過一升南瓜子，一個叫孝寶的同學家長，是個獵人，在山林裡打死了一隻野豬，也割了一刀野豬肉送給易老師。
教了一個學期，易老師不來了，回到城裡去了，關於原因，說法有好幾種。有的說，易老師原來是在城裡受到了打擊報復，校長見她長得漂亮，想讓她做兒媳婦，她不同意，便被下放到我們村來的，現在校長犯了生活作風的錯誤，與一個女教師有關係，被撤職了，易老師可以回去了。還有的說，易老師是被分配到我們村來教書的，她找了一個對象，是部隊的軍官，現在轉業到地方上來了，回到了城裡，通過關係，給她找了城裡的工作，易老師就調進城了。
從易老師的身上，我感覺到城裡人與山裡人是有很大差別的，讓我對城裡人很有好感，對城裡也很嚮往。做一個城裡人很光榮，他們比我們山裡人懂很多，能幹很多，也漂亮很多，這是我從心底產生的想法，我也希望自己以後成爲一個城裡人，娶一個易老師這樣的人當老婆。後來我再也沒有見到過易老師。在我心中，她是一位天使，又漂亮，又善良。後來等我大點懂事的時候，我總把她想象成一個有人道主義思想的資產階級小姐，是那樣天真，純潔，善良，又是那樣陽光和溫柔，就象《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書中的冬妮亞，象《林海雪原》中的小衛生員白茹。
漂亮的人，一般心腸都比較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