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塵素有一顆俠義心腸,聽了黑虎的往事後,豈能善罷甘休,似這樣過河拆橋,利用完善良淳樸的韃靼人後,又屠殺掉整個村莊,任何人聽了都免不了義憤填膺,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
黑虎雖然不願讓葉凡塵趟這趟渾水,無奈對方意志堅決,目光中彷彿有一種魔力,叫黑虎難以違抗。
遠處的松樹下,隱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小影子,原來是梅兒暗中尾隨着葉凡塵,跑來偷聽,雖然葉凡塵早就發現了她,也不好呵責她叫她回去,故而梅兒也聽到了黑虎的故事,水汪汪的眼睛裡落下淚珠,在月下,如一串斷線的珍珠。
“大叔,你一定要幫幫他們!”梅兒忍不住從樹下跑出,來到葉凡塵身邊,拉住了他的衣角,眼中帶着懇求。
“梅兒放心,大叔本就打算要管這件事。”葉凡塵柔聲說,猶豫了一下,又繼續道。
“何況我已決定了,等到此間事了後,將你託付給黑虎他們部族,像這樣一直跟着我也不是個辦法。”葉凡塵的話,使梅兒的目光瞬間凝固,臉上浮現出痛苦和憤怒的神情。
“我不要,我要一直跟着大叔,爲什麼趕我走,我做錯了什麼?!”梅兒大喊着,手指深陷進葉凡塵的腰間。
葉凡塵的心裡一陣無奈,他也不想這樣丟下梅兒,只是他也有他的難處,如果葉凡塵是一個普通人,或者是一個平凡的修士,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梅兒撫養長大,可他身負血海深仇,接下來的日子裡,不知要去多少兇險的地方,和多少敵人展開廝殺,梅兒跟着他,早晚會釀成悲劇,見過了太多生死後,葉凡塵的一顆心早就疲憊不堪,只希望梅兒能活得幸福。
“你並沒做錯什麼,只是葉某命硬,專克身邊的人,註定是一顆天煞孤星。”葉凡塵的眼中浮現出一絲哀傷。
梅兒頭也不回地跑掉了,一行淚水灑在風中,晶瑩剔透,葉凡塵並沒有阻攔她,也沒有追上去,他能夠理解梅兒的心情,只是人生中有時候充滿了無奈,長痛不如短痛,爲了讓梅兒過上安寧的日子,他只有狠下心腸。
黑虎也看出了葉凡塵的想法,想要勸他兩句,終究還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兩人結伴回到人羣中,此時天近黎明,篝火也幾乎熄滅,村民們橫七豎八倒在火堆旁
,睡得正香,見到這種情況,黑虎默默爲火堆添柴,端起酒碗,席地而坐,葉凡塵也端起酒碗,與黑虎碰了碰,放在脣邊一飲而盡,臉上帶着落寞。
後來太陽漸漸升起,村民也慢慢甦醒,他們驚訝於黑虎和葉凡塵之間神秘的默契,一些好心的村民提醒黑虎,是時候讓客人離去了,畢竟部族馬上要開始逃亡,卻意外地從黑虎口中得知,他們不走了,就在這裡等待唐軍到來。
雖說衆人對黑虎極爲信服,畢竟是生死攸關的大事,還是免不了想討一個說法,然而在葉凡塵淡然的目光下,人們激動的情緒漸漸平靜,結果誰都問不出口,也不再對此事有異議了,因爲時間緊迫,來不及爭取所有人的同意,葉凡塵只好使用了一些以神識影響人心志的手段,換成過去他必然不會如此,可是經歷了許多事後,他也漸漸變得果斷。
葉凡塵和黑虎不斷對飲,村民們圍聚在一起,安靜地注視着兩人,整個部落裡瀰漫着一種詭異的氣氛,很快又散開,恢復了正常生活。
不覺日落西沉,這個晚上,又是一個載歌載舞的夜晚,所有人彷彿都忘記了明天將要發生什麼,在歡聲笑語中,葉凡塵慢慢閉上眼睛,似乎是在假寐,黑虎喝得滿臉通紅,迷迷糊糊地倒在他腳下。
“葉大俠,葉大俠!”忽然有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葉凡塵睜開雙目,臉上露出駭然到了極致的神情。
他連忙站了起來,不待周圍的人跟他解釋狀況,就如中箭的兔子般往一個方向衝了過去,飛快地穿過一頂頂帳篷,樹木在他身後倒退,轉眼間跑到了一處空地上。
葉凡塵的渾身猛地一震,腦海裡頓時一片空白。
梅兒躺在一口幽深的古井附近,整個人溼淋淋的,蒼白的臉上全無血色,一雙眼睛緊緊閉着,嘴角掛着令人心碎的神情。
葉凡塵呆呆地來到梅兒面前,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內疚如一條毒蛇,將他的內心啃食。
自從梅兒氣憤的跑掉,始終沒有再出現在他面前,葉凡塵認爲需要讓她冷靜一下,故而只是把神識鎖定在梅兒身上,隨時掌握她的位置,他覺得梅兒早晚會想明白的,自己將她丟下是爲了她好。
有生以來第一次的,葉凡塵徹頭徹尾的失算了,他始終還是看錯了
梅兒對自己的依賴有多深。
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初見梅兒時的情景,昏倒在雪地裡的女童,身上佈滿了傷痕,一雙冷漠的眼裡,充滿了對人生的絕望和對周圍一切事物的不信任,他還記得梅兒把他當成壞人,用平靜的口氣所說出的那一段話。
“你是人販子吧,想要將我抓起來賣掉嗎,沒關係的,我不會哭鬧,也不會反抗,更不會逃走,只要你肯給我一口飯吃,不用鞭子抽我,無論哪裡我都跟你去。”
他還記得梅兒決定要跟他走時,所說的那一段話。
“老爺,您家裡缺少婢女嗎,我年紀小,幹不了什麼重活,不過幫廚、打掃、汲水、放牧和縫紉都沒有問題,雖然不認識漢字,數字的話,可以數到十,屍體也收拾過.......”
他還記得梅兒知道他是修士後,充滿期待地看着他,聲音裡帶着一絲祈求。
“大叔,你能不能讓梅兒再見見爹孃,哪怕只有一面也好,梅兒只希望能和他們說說話。”
他還記得不久前,梅兒在火堆前美目盼兮,如一隻精緻的銀娃娃,在黑虎的戲弄下,充滿堅決地注視着自己。
“不要,梅兒不要離開大叔,梅兒要一生一世和大叔生活在一起!”
他又想起,梅兒聽到他的決定後,流着眼淚跑掉,那時她的臉上分明帶着一絲絕望,爲什麼自己竟然看漏了,爲什麼自己沒有跟上她,和她好好解釋一番,她雖然只是個孩子,卻已經看透了生死,他原本應該更小心地處理這件事的。
梅兒的身體漸漸僵硬,她的呼吸已經停頓,悽美的小臉上,嘴脣發紫,也許是命運在捉弄,恰在葉凡塵神遊物外的瞬間,梅兒投井自盡,等到他發現時,一切已經太晚,極度的混亂下,居然連遁術都忘了使用,如同變成了一個無力的凡人,每當看到生命在眼前消逝時,葉凡塵的內心總會悲痛莫名,這一次是梅兒,下一次又是誰呢......“不行,我要救她,也許還來得及。”葉凡塵將梅兒抱起,駕着一道遁光消失在原地,轉眼間出現在一座高山上。
他的臉上浮現出煎熬的神情,剛剛神遊物外時,他看到了那支大唐的軍隊,正向韃靼人的村莊開來,然而此時此刻,如果不對梅兒施救,她必死無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