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宋垚幾個來到觀星臺玩天文望遠鏡。夜空璀璨。
講到滿宇宙的天體，楊子昂忍不住吐槽一句：“開普勒跟我犯衝，只要和他有關的知識點我基本掛。”
“開普勒？好熟的名字。”
向嘉麗拿出手機搜了一下，看到天文學家開普勒出名的墓誌銘，這句話好像高中物理書上講過。
向嘉麗拉着宋垚說：“土土，你看這個開普勒的墓誌銘，寫得還真挺有文化！我以後要是死了，我就寫‘偉人向嘉麗等待重啓’。”
趙謹先正在調試，聞言很自然而然背了出來：“我曾測量天空，現在測量幽冥。靈魂飛向天國，肉`體安息土中。”
宋垚擡眼，他急忙轉移視線，“這就是開普勒的墓誌銘。”
向嘉麗移向宋垚：“土土，你墓碑寫什麼啊？”
“什麼都不寫。”
“你學武則天啊！”向嘉麗的注意力很快投向楊子昂，“你寫什麼呢？”
楊子昂回答：“給個二維碼。”
趙謹先移開後，宋垚湊過去，眼睛正對鏡頭，看到了木星的衛星。
“噗，還真與時俱進。”向嘉麗好奇看向趙謹先。
“我不確定。”
好像爲了彌補這個回答帶給其他人的失望，又好像只是爲了把時間再延長一點。
趙謹先抿了抿脣，說：“其實開普勒是個有故事的人，他相親的案例很出名。”
“相親？”向嘉麗就像公園角的大爺大媽一樣對相親來了興趣。“開普勒那個時代也相親啊？”
楊子昂喝了口水。
趙謹先看一眼宋垚。她雖然眼睛湊在望遠鏡上，卻沒再動了。
他涌上一陣難言的衝動，那滋味就像小時候第一次成爲升旗手。前夕睡不着，排演好幾次。
趙謹先以爲自己是因爲可以趁機讓宋垚感受知識的趣味而激動——其實跟開屏雄孔雀似的，開始講故事。
“開普勒第一任妻子去世後，他準備相親，重新組建家庭。
科學家都講究精確、全面，更何況找共度餘生的人。所以開普勒把測量宇宙的嚴謹應用於生活，對他的相親對象進行了全方面考評。
向嘉麗，如果是你，你預計到第幾個相親對象定下來？”
彷彿幼兒園小朋友排排坐的向嘉麗被點名了很開心，她還真托腮想了一會兒，“第六個吧。”
楊子昂“喂”了一聲，“你還真考慮這個問題啊。”
“優勝劣汰嘛。”
剛說完，向嘉麗急忙補充：“等等，我怎麼知道後面的會不會不如前面的呢？”
宋垚轉過身隨向嘉麗一起笑。
趙謹先眉峰揚起，臉上難得帶着點痞意：“開普勒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第5個相親對象各方面都讓開普勒很滿意。但他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優於前一個，因此他選擇繼續相親。後面的果然——”
他的聲音那麼熟悉，如低沉潺潺的古琴，離她那麼近。宋垚不想看趙謹先，目光無處可逃，只能時不時瞧一眼向嘉麗。
向嘉麗的小圓臉紅通通飽滿如蘋果。看得宋垚都想吃蘋果了。
但趙謹先拉長聲音，奪取了她的注意力。這廝還玩欲擒故縱這一套。宋垚小耳朵不由自主地動了動。
“都不如第5個。
在接觸第11個相親對象後，開普勒回頭找第5個對象。幸運的是，那位女士接納了他。據傳，他們的婚姻一直幸福美滿。”
宋垚：“可是生活中並不總是有可以重來的機會。”
她得多幸運才能重活一次。
“說到點子上了。”
趙謹先不疾不徐繼續道。
“所以這就引出了一個問題——結合現實，我們在交往多少段戀情後，應該放棄‘下一個更好’的念頭，把握眼前人？”
眼前人？聽到這，宋垚擡頭。
他的每句話是意有所指嗎？還是她想多了？
趙謹先的目光毫不避諱與她碰撞。兩人表面上都是一派漫不經心。
趙謹先的眉骨偏高，眼神清澈中帶一絲挑釁。他是真正的劍眉星目，一張臉棱角分明，之前的中分頭修飾了臉型，不僅不醜不俗，反而顯得整個人更俊美。這樣的俊美中又有意氣風發的青澀……
楊子昂的直覺又告知他悶騷如趙謹先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笑意。但揉揉眼睛看不見了。
宋垚移開視線。
趙謹先愣了一瞬，斂眉。
向嘉麗在一旁對他們的交鋒全無知覺，問：“所以正確答案是什麼呀？”
趙謹先輕聲繼續說：“這個問題在經濟學中有很好的解決方案，叫最優停止理論。
“簡單來說，就是考察前37%的人。在這個過程中，不要接受其中任何一人。而在之後，一旦有人優於前37%，則這個人就是你要的人選。”
幾人均若有所思地頷首。這類問題宋垚從沒了解過，不知不覺也跟着思考起來。
楊子昂：“現在我們面臨一個新問題，如何確定基數？”
這個前37%，是針對多少人的37%。
向嘉麗撿起一根樹枝在沙地上劃了一道，“那算一算唄。”
“爲了符合核心價值觀，我們假定高三畢業後開始談戀愛，算作18歲。”
“可以。現在假設談一段戀愛、瞭解一個人需要一年半，有半年的療傷時間，這半年可以找下一個候選人。”
“確定一年半麼？這個談戀愛的時間不好把握啊。”
宋垚根據自己豐富的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的經歷直截了當說：“就兩年吧，一年半戀愛，半年空窗。”
“呵。”
大佬寧又怎麼了？看在燒烤的份上，宋垚不跟他計較，友好地笑笑。
她笑起來露出點小虎牙，就算裝無害，都透着股子奸臣的味道。趙謹先很不自然地扭過頭。
“好，以兩年爲週期。平均結婚年齡是多少？”
“咱們這一代人跟上一輩能一樣嘛？現在都講究晚婚晚育，咱們就算個30歲啦。”
30-18=12，12/2=6→結婚前可以談6段戀愛
6*37%=2.22→前2段都是考察期
也就是說，每個人估算會談6段戀愛，在談前2個對象中，更多的是學習和考察。一旦之後談的人比前兩個好，那就選擇這個人。
得出這個結論，向嘉麗煞有其事的咳嗽兩聲，問：“楊子昂，我有沒有比你前兩個女朋友好？”
楊子昂求生欲賊強，急忙說：“寶貝兒你是最好的！”
“你說了不算，我需要一個客觀評價。”向嘉麗開玩笑般看向趙謹先。
趙謹先看了看向嘉麗，接收到楊子昂的求救信號，眼珠子往宋垚那邊瞟了一下，非常識相地不說話蹲下身子玩望遠鏡了。
向嘉麗：？？？
楊子昂：“寶貝兒你聽我解釋哇！”
向嘉麗疾步往林子裡而去，楊子昂邊追邊想，丫趙謹先注孤生，他纔不會幫他脫單了口亨。
只剩宋垚和趙謹先兩人了。
這時已經入夜漸久，他們結伴往回走。路過池塘時見葉蘭生坐在水邊，手裡捏着一枚樹葉，吹出質樸卻動聽的旋律。
趙謹先想走，宋垚不想走。
兩人在一旁聽完一曲，宋垚朝葉蘭生招手：“葉蘭生！”
“你也太厲害了吧！這麼晚了不回去嗎？”
於是，明明是兩人的歸途，硬成了三人同行。
***
夜裡，宋垚有點認牀，睡不着。
山裡的夜格外沁人，又入了秋，宋垚換上了厚外套，輕手輕腳打開房門，坐在院子裡看星星。
“你睡不着啊。”後方聲音響起。
宋垚坐在小小的圓板凳上，屁股不離板凳地轉了半圈，看向葉蘭生：“你怎麼也睡不着？”
“這兩天睡太飽了。”
宋垚點點頭，“這的星空真美。”
繁星滿天，月光都黯淡了。
葉蘭生正打算搬個板凳坐過去，又聽到開門的聲音。
是趙謹先。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他倆。
因爲民宿的這間院子裡只有房檐下一盞小黃燈，夜光黯淡，葉蘭生和宋垚沒覺出他身上的低氣壓。
趙謹先聲音僵硬：“睡不着。”
宋垚語氣一下輕快起來：“哈！誰叫你白天睡那麼久。”
他沒說話，搬了把椅子坐宋垚旁邊。
葉蘭生見此，覺得還是早溜早好，便進了屋子。
然而不知道爲什麼，宋垚在趙謹先面前變得有些畏手畏腳，話也不如以前多了。趙謹先乾巴巴道：“你很欣賞葉蘭生？”
“是哈。”宋垚“你不覺得他身上有一種很純粹的氣質嗎？”
“哦，我沒注意。”
晚風徐徐，宋垚穿着外套還是挺冷，這麼晚了和趙謹先坐在這的意義在哪呢？注意點距離吧。
她站起身，“很晚啦，快回房休息，估計向嘉麗和楊子昂也回來了。”
趙謹先又“哦”了一聲。煢煢回到這間很寬敞的情侶主題房，他越想越奇怪，忍不住打開電腦。
***
深夜，屏幕光線熒熒。趙謹先在知名科技愛好者論壇發帖：
#女生是否會因爲喜歡一個男生而去追求他的好朋友？#
“如題。我近來被一女生追求，頗有好感，雙方漸入佳境。
她日常話多，但與我相處時似乎畏手畏腳，每聊起我的朋友則侃侃而談，話裡欣賞誇讚。
望各位同仁解疑。”
起名太難：驚現月明星稀大神，我先跪拜爲敬！
土喵不戴恥辱圈：LZ，你的答案已經寫在你的表述裡了。女生對你畏手畏腳，很欣賞你的好朋友，無非兩種可能。第一，她喜歡你，但和你交集較少，只能以你的好朋友爲話題；第二，LZ猜想成真，她通過接近你，以你爲渠道來接近你朋友。要想知道是前一種還是後一種可能，看臉咯。哈哈哈哈開玩笑，LZ可以試探一番，看是怎麼回事。
櫻の雪：親測會！別問我爲什麼知道！
起名太難：沒想到我等凡人會有的煩惱，大神也會有！好開心，四捨五入一下我也是大神了！
我是月明星稀的腦殘粉：大神，大神！您的身高體重學校家境和您好朋友的相關情況都沒給，那個幸福到哭的妹子又是咋個情況？？您給的信息量太少啦，建議多曝光點！！！
未知花名的偶：這麼晚了還在水論壇，說明沒有性生活，我看LZ不如從這裡下手。
……
***
宋垚依然睡不着，躺牀上玩手機，突然哈哈大笑，跟向嘉麗分享了她在論壇看到的情感帖。
向嘉麗只是吐槽：“你這【土喵不戴恥辱圈】什麼時候能改了？”
“誰叫我專屬的【土生土長的土星人】被佔用了呢！”
想到宋垚另一個網名【土生土長的土星人】，向嘉麗一言難盡地搖頭。
宋垚又感到一陣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憂傷。
這個科技愛好者論壇是宋垚爸爸喜歡逛的，裡面經常有一些前沿信息、資源分享，匯聚各類大神。
當年宋垚爸爸爲了提升宋垚對數理化的興趣，給她佈置任務一週要寫一篇逛論壇的心得。一開始宋垚不情願，久而久之，她覺出了幾分樂趣。
宋垚最喜歡的是一位名叫【月明星稀】的大神，他每次的解析分享都簡單易懂，既能解釋科學`運轉之奧妙，又能夾帶乾貨引人入勝，字裡行間帶靈性。他是她的唯一關注人。
趴在牀上逛論壇，沒想到大神會有我等凡人的煩惱。
宋垚以一種認真平淡的口吻打了一長串，原本是吹彩虹屁的，結果這裡網絡不好，不僅沒回覆成功，還沒保存。
宋垚怒而打字，滿臉怨氣。
邊回覆邊跟向嘉麗二人吐槽男女之間信息不對稱，大神遇渣女，渣男騙聖母。
點網頁右上角的叉，哪知道大神私聊她了：【你好。】
宋垚尖叫一聲，手抖着回覆：【你好。】
【深夜打擾了，想請教一下，遇到這種情況我該如何自處？】
宋垚就像見到偶像的小迷妹，恨不得沐浴更衣再拜個香。此時斟酌片刻，說：【首先我們判斷她的真實意圖。】
土喵不戴恥辱圈：【你有沒有聽過那個著名的問題，“我和你媽同時掉水裡了你會先救誰”】
土喵不戴恥辱圈：【你可以給出選擇，比如你在比賽，你的好朋友在另一場比賽，二者只能選其一，非A即B，想辦法把這個信息告知她，看她會選擇去哪】
月明星稀大神久久沒回復。
宋垚感嘆片刻。她大概能猜到是怎麼回事，大神雖然在網上叱吒風雲，但很有可能現實生活中只是個生人勿進的技術宅，常年不修邊幅。模樣中等，戴一副眼鏡。
而大神的好朋友，則大概率是傳說中的高富帥，因爲利益關係兩人玩到一起。
但其實高富帥只是想抄大神的作業，或者以後傍大神`的`名聲和技術。
女生想接近高富帥，因爲種種原因沒有得逞，只能退而求其次接近大神。
而冰清玉潔的技術宅大神，怎麼經得起花花世界中的美色`誘惑，不幸潰不成軍。
【謝謝。】
大神回覆了。宋垚捂着臉，滿臉心疼：【不客氣】。
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女生，要在她宋垚姑奶奶面前，她能給她一巴掌把她打清醒。
【有後續可以再問我哈~】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