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這世上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事物。
如今塞琉斯王通過了一場儀式，擁有了永生。
儀式之後，他感覺到，自己的感觸由內而外改變了，原本蒼老的皺紋慢慢隱去，連靈魂都好似輕盈了不少。
“不過…卡蘿，你爲什麼會……”
塞琉斯王看到了同處儀式圖案之上的卡蘿。
一時間，他疑惑不已。
話音落下，恐懼頃刻席捲卡蘿的身心，她呼吸急促，嘴脣顫抖卻說不出話。
她同樣發現，自己身上的皺紋慢慢逝去，永生的感觸實實在在地縈繞在她的靈魂裡。
就在卡蘿說不出話時，莫娜連忙開口道：
“陛下，這是儀式的一部分。”
卡蘿怔愣之後，轉過頭，投去感激的眼神。
毫無疑問，這女巫在爲自己辯解。
塞琉斯王聽到莫娜的解釋之後，眼神裡流露出深深的懷疑。
但…自己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永生！
自己將成爲世上第一位永生之人，永遠地統治腳下的大國。
想到這裡，塞琉斯王不再深究，
“你們成全了我的願望，我必要賞賜你們。
凡是你們想要的，我的臣民們都會竭盡全力讓你們滿足。”
………………………………
儀式之後，得到永生的塞琉斯王返回到宮殿之中。
貴族大臣們仰望着這重返年青的王者，心中霎時掀起驚濤駭浪。
他們的王…真的永生了？
一位大臣輕顫着聲音問道：
“陛下…諸神在上，您真的……”
塞琉斯王看着大臣，以威嚴莊重的聲音說道：
“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
話音落地，宮殿的衆臣紛紛愕然，半響之後，才齊聲爲塞琉斯王送上恭賀。
三王子注視着他的父王，他似乎察覺到什麼異樣。
父王的聲音不似以前那般蒼老，頭上的白髮也消失不見，皺紋也盡數隱去，外表上看，塞琉斯王已經重返了年青，並且將永生不老，但是三王子仍然覺得有什麼不對。
究竟是什麼不對，三王子也說不出口。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三王子也爲他的父親獻上了祝福與恭賀，如今塞琉斯王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永生，自己不好去傾吐出自己的懷疑。
不久之後，卡蘿與莫娜，回到了黎波加王國爲她們準備的宅邸中。
回到臥室內，大廳裡只剩下卡蘿與莫娜兩人，卡蘿不知爲何，沒來由地生起一抹慌亂。
黑袍子女巫轉過身，她立在陰影裡，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穩婆。
那眼神之下，卡蘿慌亂不已，下意識地跪在地上。
“尊、尊貴的女士…我不是有意…我、我只是一時昏了頭！
繞過我吧！我衝動了，昏了頭！我竟然、我竟然……”
卡蘿有些語無倫次，她卑微地向面前的女巫乞求原諒。
莫娜看着這樣的母親，手腳顫抖着，瘦弱的胸膛裡，那顆心臟跳得痛苦而掙扎。
在許多年前，面對那林中女巫時，卡蘿就是跪在地上的…許多年以後，自己的母親依舊這樣跪在地上。
只是這一次，母親跪伏的對象，從那位林中女巫，換成了自己。
原來，這麼多年來，卡蘿從未改變過。
在這份卑微之下，是貪慾。
莫娜深深地失望了，這少女常年性情懦弱，此刻卻感到不甘、憤怒。
她眉頭顫抖，幾乎擰在一起，看起來很是扭曲。
懷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少女試探地問她的母親。
“永生本不屬於你。
但世事無常，既然你得到了永生，那麼，你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少女的嗓音在輕輕顫抖，她險些無力維持女巫的冷漠。
付出怎樣的代價？
這一句話，在卡蘿的腦海裡震盪着。
代價…
在自己接觸的兩個女巫口中，都提到過“代價”這個單詞。
要想與女巫交易，必要付出代價。
那麼自己…能付出什麼代價呢？
卡蘿定在原地，她的腦海裡閃過種種畫面。
她首先想到金銀珠寶…
但她很快又想到，對於這些隱沒於密林中的女巫來說，這些不過是死物，根本不足以支付永生的代價。
而後她想到與名望有關的、諸如貴族身份等等東西…
但那同樣對女巫毫無意義。
倘若女巫們在乎所謂名望的話，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關於女巫的邪祟傳說。
卡蘿越想越急躁，越想越不安……
自己似乎…根本沒有足以交換永生的東西。
既然沒有…
那麼，就只有拿出自己最珍貴的一切來交換。
想到這裡時，卡蘿愣住了。
緊接着，她一下激動地戰慄起來。
對於一位母親來說，最珍貴的事物是什麼？
孩子…
那含辛茹苦、陪伴自己無數光陰的孩子們。
卡蘿再度想起，自己拿小女孩阿明娜換取魔藥的過去。
半響，她開裂的嘴脣裡吐出一句話，
“尊貴的女士，我沒有支付永生的代價。
請拿走我最珍貴的東西吧。
而我最珍貴的，從來都是我的孩子。”
那話語落在地上。
莫娜好似聽到，有什麼砰然破碎的聲音。
玻璃落在地上，刺耳的碎裂聲中，什麼也不剩。
少女立在陰影中，她知道，自己賭輸了。
自己要離開這裡，回到那一處陰森的密林之中，成日成夜地熬製魔藥，終身與自己的影子作伴。
這一切，都好像印證了那女巫給自己取的名字一般。
莫娜…
意爲孤獨。
她的眼眶酸澀着、顫抖着。
將“母親”這個單詞脫口而出是多麼輕易，可她已經失去了脫口而出的理由。
這場賭約裡，除了絕望，她心裡什麼也沒剩下。
“再見。”
半響之後，黑袍女巫冷冷道：
“卡蘿，你不會再見到我了。”
轉眼間，女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卡蘿顫抖地從地上站起來，她不知道女巫是否接受了自己支付的代價。
但那黑袍女巫已經消失了，而如今，自己已經享有了永生。
卡蘿有些慌亂，心臟不安地跳動着，她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但很快，永生的狂喜，便將全部的不安都給驅散。
卡蘿捂住嘴，在黑暗中狂笑起來。
失去孩子…對於永生而言，不過是渺小的代價。
而她曾經獻給女巫的小女兒，踏上了返回密林的旅途。
女巫的學徒，終究還是成爲了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