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金陵得失(上)

“什麼敵兵?”王賢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突然怔道:“難道是陸行兒他們過來了?”

黃寬點頭說道:“是,共有四路大軍連夜奔來,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不足十里,我讓兵士們立刻打起精神注意,就急急忙忙地趕回來稟報了。”

王賢立刻站起身來,卻聽到洪雅道:“你要幹什麼?”

黃寬這時纔看見洪雅正坐在椅子上,大爲驚訝,隨後就拔出腰中的刀,護在王賢的身旁,而他後面的數人也是一樣動作,緊緊地圍在王賢的身邊。

“你也聽到了,明教攻來了,我要過去看看!”王賢說完便直接擡步而行,黃寬諸人連忙跟着,一眨眼就走了出去。

洪雅愣了一下,方想喊他,卻沒有開口,又重新坐了下來,直到好久,她才猛然站起身來,直接向外面走去。

而王賢諸人此時已經騎馬夜奔,直接到南城門去了。

這邊已經極爲熱鬧了,有重兵把守着這道城門,而且這時大家都已經知道有敵將犯,便都是各居其職,且又相互議論紛紛。

這些兵士們都是地方軍隊,平常也只是訓練過而已,並不像在西邊的禁軍,年年入戰場,所以此時聽到有敵人攻城,皆是有些緊張,而且他們也時常聽說明教之威風,在江南一代經常得勝,所以這時也是有些害怕,不停地相互說着話,全是說聽到的明教故事。

王賢這時帶着黃寬下馬走了過來,直接走到一邊,然後就見到陸忠跑到自己的面前,他立刻問道:“現在怎麼樣?明教的人還沒有過來吧?”

“賊人好像已經亭下來了。”陸忠這時撓了撓頭道:“就在五里開外,他們卻停止前進,實在不明白爲什麼。”

王賢一驚道:“不會是要在城外紮營吧?”

陸忠一愣,不自覺地點了點頭道:“很有可能,不過若是如此的話,他們又爲何半夜行軍呢?更何況今日本是除夕之夜,他們不好好過年,反而急行過來,難道不是爲了奔襲?”

王賢皺起眉頭,然後道:“帶我去見都監,正副將。”

陸忠點點頭,當先帶路,便走到離城門不遠處的一座高塔,然後就見到屋內正有幾個人,皆是一身將服,他們都是見過王賢的,這時見到王賢走了進來,便都是連忙站起,朝着王賢行了一禮。

王賢擺擺手,示意衆人坐下,然後才道:“諸位想必已經知道,賊寇如今正向我金陵行進,你們覺得該怎麼辦?”

“自然是打了。”這坐在上面的那人是江寧府總軍都監,名叫廖順,他這時大聲說道:“賊寇只要敢來,我們就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王賢這時坐了起來,然後說道:“如果今夜他們猛襲金陵,你們覺得該怎麼辦?”

廖順慷慨地說道:“他們以爲除夕之夜我等就放鬆了警惕,卻不知道我們正等着他們來呢!只要他們過來,那城上面的箭矢可就有了去處,金陵城是什麼地方?這幫賊寇自以爲打了幾個勝仗就敢來這裡!實在太不把‘江南鐵門’金陵城放在眼裡了!”

王賢沉吟了一下道:“目前守城者有多少?”

“三萬餘人。”廖順恭聲道:“幾乎每個地方都有兵士把守,一有動靜,則會四處雷鳴,全城皆知!”

“哦。”王賢點了點頭,突然豎起了耳朵,然後緊皺眉頭地說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這屋內的諸人皆是一愣,隨即就側耳仔細的聽,然後皆是有些變色,互相對望一眼,正要說話,卻見到外面走進一個傳令官大聲說道:“都監,賊寇已至南門!”

王賢這時立刻站起來,然後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外面走,直接登上城樓,擡目而望,果然見到有黑影無數,重重疊疊的,雖然夜光不顯,但是那馬蹄傳過來的聲音還是讓所有人都吃驚。

江南一帶,缺馬者甚多,地方軍隊也基本上無馬可乘,可是這個明教的人是如何組建了一批馬上軍隊?

王賢這時有些緊張地說道:“傳令下去,所有人都準備一下!”

廖順等人皆是點頭應聲,然後皆往下面傳開。

其實不需要他們傳令,整個城頭的兵士們都已經知道有大敵來臨,他們本來都沒有過應戰的經驗,如今頗爲緊張,每個人都是聚精會神地看着遠方,耳邊馬蹄聲更是一陣接着一陣,讓他們越來越驚慌。

王賢皺起眉頭,有些呢喃地說道:“難道真的是夜間襲城?”

沒過多久,那呼呼啦啦的聲音就像是在眼前了,而後便見到不遠之處,都亮起了火把,而且數量多的極爲嚇人。

旁邊的黃寬這時有些冷笑地說道:“這幫賊人,想要偷襲金陵,還點着火把,真是蠢蛋!”

王賢看着那滿眼的火光,有些吃驚地說道:“他們到底來了多少人?怎麼都望不到邊!明教難道有數十萬的大軍了嗎?”

黃寬這時候擡眼望去,也是倒吸了口氣,那邊的火光簡直是極爲炫目,而且一眼望不到頭,他有些顫抖地說道:“怎麼會有那麼多人!”

而整個金陵城的守兵們都已經看到了,這時皆是驚慌無比,本來就有傳言說亂兵五千可抵官兵一萬,如今來了不下十萬的人,一眼望過去就可以看到遍地都是,怎麼不讓他們心慌?

難道整個明教的大軍全部集中下來了?下定決心要攻下金陵城?

王賢微微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想法,眼見士兵**,正要說話,卻聽到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而且是一聲接着一聲,極有節奏。

不一會兒,又有更遠處的鼓聲傳來,而後更是響徹齊天,讓王賢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整個金陵城就像是被鼓聲包圍起來。

“大人,好像賊寇來了不少!”廖順這時急衝衝地走到城樓上,他本來是大大咧咧的,可是現在見到如此多的人,還是心慌起來,有些遲疑地說道:“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王賢暗暗吸了口氣,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靜下來,然後說道:“看看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廖順,你立即派親兵監軍,讓所有守城兵士都打起精神來,勿要放鬆一絲一毫,違令者斬!”

廖順大聲應話,就左右吩咐起來。

王賢聽着那震耳鼓聲,一直安靜不下來,這給他的壓力太大了,城下至少有十萬大軍,一同圍攻金陵城,而且聽鼓聲,顯然是鬥志極高,死守金陵必然要付出極爲慘重的代價!

“大人,不好,他們過來了!”

王賢一愣,卻聽到鼓聲已經停止,而隨後就聽到漫天的呼喊聲和馬蹄聲,數量極多的人迎面而來。

“守城的人聽着,我們是替天行道的義軍,如今攜二十萬大軍包圍金陵城,若你等放下兵器,打開城門,迎我們進去,則我們一切相安!否則金陵城將會被夷爲平地!”

王賢聽這聲音極爲耳熟,他心中一動,對着身旁的黃寬說道:“你對下面喊話,就說金陵城門高八丈,金陵衛兵有十萬,你們想進來也要看本事了!”

黃寬一愣,隨即就朝着下面大聲喊話,然後就聽到下面的聲音道:“那好,正和我意!”

馬蹄聲向後傳去,而後王賢就見到那邊的火光更近,而呼啦啦的聲音越來越響,他急忙說道:“快點準備,所有人盯緊,如果進入弓箭射程,立刻放箭!”

“撲,撲”,幾聲弓箭破空的聲音傳來,讓王賢一直擔心的戰爭終於開啓了。

“快,動作快一點!”這守城的監軍們立刻都是各司其責,催促起來。

下面的喊殺聲一片,在這黑夜之中,根本無法看見什麼人,只有城牆邊的火光可以照亮一部分,而後就見到有人搬梯子想要爬上來,驚得兵士們連忙放下滾石,一時驚叫聲、痛苦聲、喊殺聲,還有那時不時的鼓聲,充斥整個金陵!

“立刻去檢查各個大門關卡!”王賢這時對旁邊的傳令官說道:“若是平安無事,千萬不能讓兵士們掉以輕心,也不可擅離!”

“是!”

王賢看着城門下面,那火光之下不停動作的身影,和那不遠處有些整齊的鼓聲,不由有些絕望起來。

他自己不是一個將領,也根本不明白什麼兵法之類的東西,至於指揮什麼的更是不會了,所以只能指望城中的守軍,但沒有想到的是,陸行兒他們的一大羣人不僅數量多,而且極爲有規則,顯然是指揮若定,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烏合之衆,這上下高低一比,就出來了。

王賢嘆了口氣,對着黃寬道:“你在這裡看一下。”

他說完便走了下去,看着那緊閉的城門,不由地搖了搖頭。

…………

…………

“是誰!”

洪雅剛走到門口,就見到一個黑影穿了過來,她立刻警惕起來,手中的匕首握的更緊。

“咦,洪雅?”那個黑影走的極快,轉眼就到了洪雅的跟前,他一身夜行衣,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這時候見面就說道:“你怎麼在這裡?”

“見過師叔!”洪雅立刻躬身行禮。

那個人擺了擺手道:“不要這麼多禮了,咦,師兄和朱算他們竟然都在這裡,還有那個小瘋子冷香,難怪我到秦淮河邊去找你們而不見,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洪雅回聲道:“師叔,我們受了那個王賢的騙,被叫過來一起過除夕夜,卻沒有想到他竟然用藥迷昏了師伯和師哥他們,如今也跑了出去!”

“什麼?師兄他們被迷昏了?”那個人微微吃驚,然後走到諸人的面前看了一下,隨後才笑道:“只是一般**而已,看來那個王賢並不是想害你們。”

“可是他爲什麼要這樣做?”洪雅立刻說道:“要不是我早有提防,說不定也躺在這裡了。”

那個人左右看了一下道:“嗯,那個王賢呢?”

“他說明教攻城了,然後就跑了出去。”洪雅老實地說道:“我也不知真假,所以方纔想跟過去看看,卻見到師叔你過來了。”

那個人找了一個椅子就坐了下來,看着洪定海正躺在椅子上,不由哈哈大笑道:“師兄這幅摸樣倒是很少見啊。”

“師叔!”洪雅有些無奈地喊了一句,她的這個師叔極爲古怪,而且不尊什麼上下,有時候惱火起來張口就罵,所以她也不得不說道:“師叔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哦,那個王賢說的是真的,明教的確打過來了。”那個人呵呵一笑,微躺在椅子上,從桌子邊拿起一串葡萄,張口就吞下幾個,然後噗噗地吐出皮來,喃喃道:“這葡萄太小了,不夠甜。”

洪雅徹底無語了,所以也不再問上什麼。

那個人這時吃了一串葡萄,方纔開口說道:“我實際上很早就到這金陵城了,不過因爲遇到了一個老朋友,所以一直沒去找你們。”

他這時坐正開來,笑道:“不過老子還真是太佩服明教了,他們還真是敢造反,而且還搞得這麼有聲有色,媽的,指不定過上幾年,這天下就被這幫人奪走了!”

“師叔,你怎麼在深夜來這裡?還穿着夜行衣。”洪雅有些疑惑地說道:“難道是要做什麼嗎?”

那個人搖了搖頭道:“我聽一個老朋友說起這裡藏着一個秘密,所以就趕過來看看,誰知道這裡太大了,我找了半天,還是沒見着什麼,也沒想到遇到了你們,嘿嘿,還看到師兄這等模樣。”

洪雅這時有些忐忑地說道:“那些明教造反的人真的打過來了?”

“唔,現在應該正在打吧,方纔我還聽到戰鼓的聲音,想來正在交戰。”那個人輕飄飄地說道:“不過不用擔心,就憑着金陵城門,只要有個幾百上千的人守着,幾天都可以撐住,而且現在全城都是兵士,明教的人就算要想拿下這坐城,不死個幾萬人是不可能的。”

洪雅遲疑了一下,然後有些疑惑地說道:“王賢不是說要投降嗎?爲什麼卻打起來了?”

“投降?”那個人聞言不由笑出聲來,把手中的葡萄枝扔到了地下,然後說道:“就算那王賢想投降,也要問一問他旁邊的人答不答應,也要問一問那些兵將們答不答應,所以,要投降,也是要等到這羣人被打的可憐的時候再說,現在,還早着呢。”

洪雅皺眉道:“那金陵百姓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還能怎麼辦?照常而已。”那個人突然開罵道:“朝廷的那羣孫子果然全是傻子,我早就聽說過那個种師道,據說他在平夏大戰的時候極爲勇猛,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卻沒有想到被招了回去,現在留下的那些人只知道守了,這次竟然離的那麼近,都沒有什麼動作,反而被北邊的一夥人牽制着,真他媽的一羣廢物。”

洪雅聽到這個師叔張口罵來罵去的,也不敢多嘴,直到他不說話了,方纔說道:“那我們要還留在金陵嗎?要不要回福建?”

“回哪裡都是一樣,除非北上。“那個人搖搖頭道:“福建現在亂的是一鍋粥,官府無能,但是那羣鬧事的人更是無能,一點都不知道造勢,所以一直沒什麼大動靜,只有這邊最爲齊整,而且兵多糧多,哈哈,真的算是鬧開了,如果有一個好頭子,再拿下這金陵,先安撫百姓,再平定周邊,等到開春之後,與官兵抗衡住,等上一年,那整個江南就穩了!”

洪雅這時有些緊張地說道:“那樣的話,朝廷肯定會調用大量軍隊過來鎮壓的。”

那個人笑道:“皇帝現在只知道享樂,宰相只知道奪權,這個破朝廷又有什麼用,現在讓我選的話,我定然選明教一派,只不過他們未必會成事,還需要觀望一二。”

洪雅這時不置可否地嘟囔兩聲,但終究沒有說話。

那個人這時拍了一下身旁的洪定海,笑呵呵地說道:“師兄你就在這慢慢睡吧,師弟我去看看攻城大戲了!”

他說着就跳了起來,然後便走到門口,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這幾天估計會一片混亂了,你讓你師伯多多留心一點。”

洪雅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又朝外面看了幾下,眼見還有一些紅燈籠掛在一邊,而整個金陵城顯得極爲安靜。

這樣的夜,本該是閉目而眠的時候。

而此時的南門正開始猛烈的交戰着,王賢獨自坐在那間屋子之中,桌子上唯有一隻忽明忽暗的蠟燭閃亮着,讓王賢一時沉浸於此,彷彿與那外面再也沒有什麼聯繫。

他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一種無奈,這是一種很無力的感覺,他沒有想到陸行兒他們的力量已經變得如此強大,而且這金陵的守軍和他們比起來,簡直是不能相提並論,這種實力的差距,如果沒有大量援軍過來的話,必然失守。

最快的援軍就是那不遠處的數萬精兵,他們是在西北戰場上出生入死過的,不是像現在的這些守軍那麼沒用,但是王賢也知道,這些人是指望不了的。

王賢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擡起頭來,看着那搖曳的燭火,有些迷茫起來。

如果明教真的佔領了這座城市,會不會有希望顛覆大宋江山呢?現在朝廷明顯對此還不太重視,走馬換將的事情還在發生着,但是一旦像黃巢那般,影響到了汴京的朝廷,那麼整個大宋禁軍都會傾巢出動,這明教的人又能不能抵擋他們的百萬大軍?

而大宋現在所有的亂象都已經展開,這次造反波及福建和江南,卻沒有對中原、巴蜀一代造成什麼大的影響,就算是如火如荼的江南,老百姓們還是帶着恐懼的眼光看着這羣人,雖然明教很努力的爲自己造勢,但因爲時間太短,還沒有得到大規模的民心。

這一切,都需要時間,或許某一天,明教居江南,與中原朝廷拍板,然後率軍北上,西入洛陽,東入汴京,趕出趙家朝廷,而後改朝換代,出現了一個歷史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朝代。

戰,百姓之苦,然而在這個時代,戰並沒有什麼對錯之分,朝廷不仁,明教也是不仁,於是兩方以天下爲棋盤,以百姓爲棋子,博弈開來。

自古皆是成王敗寇,沒有興軍之時,皆是滿口正義之言,然而觀往昔千餘年間,朝代更迭,皇帝輪換,又有幾人可言爲正義?

明教可以算作是早有反叛之意了,而且如今真的是借了東風,又借了民心,自己對明教一直不屑,可是直到今天才明白,明教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沒用,他們所翻的浪花已經足以讓整個大宋動一動了。

而現在,陸行兒他們開始攻打金陵城,本來王賢以爲這是極爲荒唐的事情,可是如今想來,並無任何不解,這江寧府一代,乃是江南的大門,可控四方,如果佔領了這裡,可以帶來無窮的便利,也可以讓整個大宋換個身來。

只不過當時明教初興,攻打金陵算是荒唐之言,而今不一樣了,他們有足夠的資本、足夠的實力來攻下這裡,而且他們完全可以更加壯大。

王賢輕出了口氣,喃喃說道:“船到橋頭自然直,還是不去想它了!”

外面突然又是一陣**,而後便聽到幾個腳步聲,王賢微微一怔,只見到廖順帶着手下人走了進來,然後歡喜地說道:“大人,賊兵退了。”

“什麼?”王賢微微一愣,廖順高興的連話都沒說清楚。

“賊兵退了,大人!”廖順笑呵呵地說道:“已經全部退了!”

王賢見他一臉歡喜,沒來由地搖了搖頭,然後沉聲說道:“你去查一下守城傷亡,並換下兵士,讓一部分人先休息一下,至於軍中之事,你比我清楚,就不要向我問詢了。”

廖順點了點頭,然後就轉身而行,他的臉上還是帶着笑容,邊走邊和身旁的衛士們說着什麼,不時地笑出聲來。

王賢看着他走了出去,沒來由地乾笑了兩下,然後又呼出口氣,重新坐了下來。

他們撤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這僅僅是一個試探,連開頭都算不上,陸行兒他們所要做的,就是給金陵守軍一個大大的威懾,讓所有人都知道,守是守不住的。

“大人,他們已經退了。”黃寬這時輕輕走到王賢的身旁,有些小聲地說道:“他們實在太過厲害,這次金陵守軍傷亡極爲嚴重,而且箭矢和滾石用掉了好多,大多數都砸空了。”

王賢輕釦桌子,低聲說道:“知道這幫人沒用,可是沒想到他們這麼沒用,如今耗不得,畢竟他們的命不能白白的丟掉了。”

黃寬輕點頭道:“屬下明白。”

王賢沉吟道:“李統領鎮守着西門,讓他看緊一點,我怕明教會有什麼詭計。”

黃寬應了一聲,然後又遲疑了一下道:“大人,爲何那邊的官兵沒有一點動靜?他們鎮守江南,離我們如此近,想來應該是可以馳援的。”

“他們臨時換將,新將爲防有誤,一直是堅守小縣,而且他們現在也被明教的人拖着呢。”王賢快速地說道:“陸行兒他們是早已經想好了,朝廷把那種師道調回汴京,的確是幫了他們的大忙,如果他日陸行兒進了這金陵城,也該要拜謝一下朝廷的那般臺諫官了。”

他冷笑一聲道:“我雖然不知道如何帶兵打仗,也不知道什麼兵法謀略,但是我知道,將帥乃是軍之核心,所謂的軍心便是由將帥培養出來的,大宋爲何自從太宗年間至今沒有什麼大的勝績?皆是因爲不信任將領,三年一換將,五年一換軍,昔年狄青頗南蠻,掃西北,如此軍功,如此大才,照樣還是落得一個死,這樣還有哪個將領敢冒出頭來?大宋朝廷文官秉朝,儒氣沖天,單純的以武進將,就算能拼得個軍功,又難免遭人嫉恨,最後落得個貶低的下場,唯有從文入武,和朝官融洽,掌控樞密院,憑着兩府的實力,方能有所作爲,而這一切,幾乎是不可能的,大宋這樣自斷長城的事情做了太多太多了。”

黃寬雖然有些聽不懂,但還是覺得很有道理,不住地點頭道:“大人說的是。”

王賢吸了口氣道:“你去吧,現在已經太晚了,你也好好的睡一覺吧。”

黃寬關心地說道:“大人你要早早休息啊。”

王賢揮了揮手,然後又重新坐下,輕靠在椅子上,半閤眼睛,算是閉目休息。

然而他腦中冒出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竟然讓他不得安寧。

自己是從何時來到這個時代的?好像已經忘記了,而在那後世之中的記憶也逐漸模糊起來,彷彿那是一場夢而已。

而自己出生在金陵,又被娘抱着北上,輾轉到了草原上,那一幕幕也好像是在夢中,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不是真實的,只是睜眼見那燭火昏黃,案卷堆在一旁,便不得不無可奈何地承認,所有記得的事情都是發生過的,而自己逃脫不了這些東西。

曾經在草原之中,看到了各個部落相互征戰,爭奪那牛羊、鐵器、氈包和女人,部落之間互相的吞併,或許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有一大羣騎兵衝過來,他們的戰爭想法很簡單,只是爲了更多的牛羊,更多的人,他們不懼怕死亡,沒有太多的複雜因素。

而自己跑到了大宋這裡,看到了那令人驚歎的古代文明,看到了優美絕倫的古文詩詞,看到了那如茶如歌一般的奇妙建築,看到了煙雨一般的江南,便就沉浸於此,他不敢想象,這些東西都將要會在不久的將來被毀滅,所以有了保護大宋的想法。

那時候又何其愚蠢啊!

自以爲慢慢讀書,然後憑着太學讀書,從外舍生升到上舍生,一步一步的走向仕途,隨後入兩府,以文入武,掌控全國軍事,改變大宋弱兵局面,以求同北方強敵抗衡。

如今想來,讓他有些失笑,以前實在是太高看了自己,本就是一個平凡之人,在這大宋浮沉,又如何能夠做到別人無法做到的事情呢?不說仕途危險重重,就單說自己真的掌管了樞密院,又如何可以改變局面?又如何可以強兵?

他自嘲地笑了笑,這二十年來,自己還真是活的像一個白癡一般,所爲的事,連狗屁都算不上,就這樣還堅持着這種狗屁,讓他以爲自己是不是有病了。

“睡着了嗎?”一個聲音突然傳到耳邊,讓王賢睜開眼睛,擡目望去,卻見到一個黑衣人走了進來,他立刻單手放進懷中,然後警惕地問道:“你是誰?”

“呵呵,你這小鬼頭果然長大了,呃,老實說,我連你以前的相貌也不記得了。”那個人笑呵呵地走到一個位子上坐下,然後又上下打量了王賢一番,邊看邊點頭道:“如此以來,還真是有些玉樹臨風的氣派。”

王賢這時狐疑地看着他,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但是王賢對他根本沒有任何影響,此時毫不聲張地問道:“敢問閣下大名?你我何時見過?”

那個人呵呵一笑道:“我說出來你就會想起了,我叫李京山,當年你在汴京睿王府的時候見到過我,可曾記得了?”

王賢張了張嘴巴,然後恍然大悟地說道:“原來你就是那個男扮女裝的人!”

那中年李京山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道:“老子當年做的糊塗事太多,想不到你還記得,不錯,那個就是我,當時你還稚氣未脫,一個小屁孩,現在一轉眼,竟然長成一個大人了。”

王賢乾笑了兩聲,然後又狐疑道:“李……李大俠,不知你來這裡有何貴幹,而且還穿着夜行衣?”

李京山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尷尬一笑道:“老子忘換了,不過爲了來看看大戰,就沒來得及換身衣裳,誰知道還是有些慢了,等過來的時候,明教那邊的人已經撤走了。”

王賢知道這個李京山是個江湖奇人,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也沒有什麼驚訝,但他還是有些疑惑地說道:“你是說你是專程趕過來看戰事的?”

“是啊,不過趕得不巧啊,竟然沒看到什麼。”李京山嘿嘿一笑地說道:“那明教果然只是試探而已,這前前後後還沒到半個時辰。”

王賢眨了眨眼睛,笑道:“或許是明教以爲我們兵強城堅,而不敢再攻呢?”

李京山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過了好久才道:“我說你這個小滑頭啊,別在老子面前說這個了,現在只要是明眼人過來,都可以知道明教實力,遠遠超過了這守城的官兵,差距可不是那麼一點半點。”

王賢也不生氣,只是淡淡地說道:“李大俠深夜造訪,難道只是爲了說這個?”

李京山呵呵笑道:“我是聽我那老朋友張慶說起你,所以過來看看,嗯,儒雅氣很重,但是還是太年輕了,做事也不讓人放心啊,不過也還好,這幾年聽着你做了不少事情,想來也算是有成就的人了,怎麼說也會讓人開心一下。”

王賢聽他說着話,卻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這時不由有些奇怪,方想問話,卻又聽到李京山說道:“好了,我也不說什麼了,你這個小子怎麼說也長大了,張慶說你當年就很聰明,現在更加的厲害,還說年輕後輩唯有你是忠厚老實,又有大能的人,我今天過來看看,嗯,還算差不多。”

“李大俠,張大人在你哪裡?”王賢想起那日抓到步初他們的時候,張慶的確沒有在場,他這時遲疑地說道:“他有沒有說起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李京山摸了摸腦袋,想了半天才道:“好像沒有。”

王賢“哦”了一聲,然後才道:“那請李大俠幫代我向張大人問上一聲好。”

“嘿嘿,那小子這段日子極爲舒坦,還有什麼不好。”李京山哈哈一笑,隨即又道:“王賢,你是打算投降嗎?”

王賢微微一怔,隨即毫不動容地說道:“大俠這是說什麼胡話,豈有投降的道理!”

“得了,老子都跟你打開窗戶說亮話了,你也不要拐彎抹角了,你和明教之間的來往老子又不是不知道。”李京山大大咧咧地說道:“如今朝廷不得民心,江南造反起來,本來我以爲就算明教再怎麼厲害,也就只能像泥鰍翻身,弄弄稀泥巴,可誰想到這明教還真是不得了,竟然做出了這等聲勢,讓所有的有識之士都吃了一驚。”

“一年,只需要一年。”李京山慢慢地說道:“等到他媽的明年的這個時候,說不定這江南一片就是明教的天下了,南北對峙,還真不適合不可能的事情。”

王賢眯起眼睛,對這個李京山實在有些琢磨不透了,他是張慶的好友,而張慶乃是朝廷官員,所以他怎麼說也應當是爲官府說話的,卻沒有想到他直接大大的稱讚起明教起來了。

李京山見到王賢沒有說話,嘟囔道:“你這小子,就是疑心太大,估計現在在心中還想着我到底是有什麼用意吧?實話告訴你,老子屁的用意都沒有,只是想問問你的想法。”

王賢沉吟道:“大俠方纔之言,雖然不錯,但也不太現實,如今朝廷雖然派兵前來鎮壓,可是明顯不夠重視,而明教一旦攻破金陵城,那朝廷上下,人人自危,到時候百萬大軍會齊下江南,明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恐也保不住。”

“未必啊未必。”李京山笑嘻嘻地說道:“不說那皇帝小兒會不會真的派百萬大軍,就是真的動用大軍掃蕩,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明教什麼不多,就是人多,你看看他們的兵,都是什麼出生,絕大多數都是一些快要餓死的農戶或者是半死不活的那羣百姓,這羣人一抓一大把,隨便操練兩下,就可以上戰場了,比起朝廷,很有優勢啊。”

他這時又是一笑道:“現在的明教的確是說不明白了,如果順利的話,還真可以奪取江山,哈哈,又是一個改朝換代,沒想到我李京山活了這麼多年,還見到了改朝換代的事情。”

“改朝換代,百姓死傷無數,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王賢平淡地說道:“這場動亂下來,不論是鹿歸誰手,苦的還是天下黎民。”

李京山“咦”了一聲道:“你這小子還那麼關心百姓?這不是一個好兆頭,這種仁義之腐是最要不得的,你只要明白,無論哪朝哪代,百姓都是苦的,這戰爭下來,百姓死了不少,但是換了新朝,說不定可以安寧個百十年,反正從古到今,朝代更替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至於百姓,到哪裡都是苦的,要想不哭,那就要往上爬,有力氣的報名入伍,有本事的可以讀書,那些沒本事又沒力氣的,就只能自生自滅了。”

王賢看了看李京山,然後說道:“這種說辭,何能草菅人命!”

“好,不說這個,你現在還小,等長大就懂了,我今天過來,就是想給你一個建議。”李京山嘿嘿笑道:“和明教一起吧,把金陵送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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