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窺

偷窺

“不喜歡?”顧子喻的手探向邵瑕的額頭,擔心道:“生病了?”

邵瑕搖頭,慌然躲開了。

顧子喻低聲問道:“來月事了?”除了來月事肚子疼外,他還真想不出是何等大事能讓邵瑕垂頭喪氣,焉焉的縮成一團悶不吭聲。

“…嗯。”邵瑕低落着不知該如何面對相公溫暖的目光。被褥之下,手死死摳住,渾然沒有痛覺。

“先睡吧。晚些時候要喝粥嗎?”顧子喻訕訕收回手,眉頭輕鎖。他起身,將裝着白兔的竹籃放回桌上。

半個月前她纔來過月事。她知不知道,撒了一個謊,將要用十個謊言去堵前一個謊言。

不得不承認,那一刻,顧子喻真有些五味雜陳。他親手養大的孩子,眼中從來只有自己的她,何時,開始留戀遠方,有了秘密與隔閡。

她不再訴說,選擇埋藏。

她不再是他的孩子,更…似乎不是他的妻子。她漸行遠去,他束手無力。

何時,竟不知不覺變成如此不堪?

望着欣長的身影踏出房門,邵瑕幾次欲言又止,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她緊緊咬着被角,眼眶發紅的目送顧子喻離去。

夜幕至,華燈璀璨,遠處隱約傳來歌舞樂器聲。

邵瑕只覺得頭重腳輕,頭痛欲裂的起身。屋內一片黑暗,只有稀疏清冷的月光映窗而入,留下模糊冷影。

掙扎着起身,邵瑕摸了件披風,摸索着走出房間。

屋外晚風徐徐,星星遼寂。有些冷,蝕了肌膚,邵瑕情不自禁攏了攏衣物,抱手擡腳往後院走去,停在假山旁邊小歇。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烤肉味,腸胃開始蠕動,才驚覺已是兩頓未曾裹腹。只是一想起滿手的鮮血…邵瑕痛苦的抱頭,想哭,卻兩眼乾澀。

林間的情景不在眼前閃動,鼻間似仍充訴着淡淡的血腥,雙手沾稠……

頭痛欲裂,邵瑕只覺得似有尖刀捅着心窩,麻亂着。

密麻細織的汗,從額頭滲出……

溫暖的手搭在肩上,邵瑕愕然擡頭。不知何時,欣長的身影站在身邊,遮了清冷月光。

“相公?”邵瑕期待而慌然的發問。

“夜涼霧重,怎的溜出房來?”黑暗中,顧子喻似嘆一聲,有些無可耐何。

“相公。”親切的語氣,邵瑕忍不住站了起來,猛的撲進他懷中,低聲泣語。

顧子喻怔了怔,單手攬了她的腰。她在顫慄,害怕……

“相公,我怕……”邵瑕攬住他的脖子,哽咽細語。

髮香入鼻,顧子喻怔道:“怕甚,不是有我嗎?”

“做惡夢了,夢見相公不要我。醒來後相公不在房間,我怕……”

“傻瓜。”顧子喻淺笑,哄道:“養你多年可沒少花錢花糧,不要你豈會虧血本了?”

“我會好好報答相公的,相公不要丟下我。”初寒,心頭卻有些暖,邵瑕吸着鼻子。

“嗯。”顧子喻保證道:“無論何時何地,過去或是將來,我都不會拋棄你的。除非……”

除非……

邵瑕擡頭,忐忑不安道:“除非什麼?”

顧子喻似笑非笑的搖頭,嘆氣道:“…沒什麼。”除非她不要他,拋棄他……

邵瑕伸手,指尖摸向顧子喻的眉頭,憂鬱道:“相公不開心?”

“何出此言?”

“相公的眉頭蹙了。”指尖在眉宇間滑動,試着讓它重新舒展開。

她溫順的依在他懷中,白晝帶來的森森恐懼慢慢消失。有相公在,真好。

“夜涼了,先回房吧。”顧子喻勸道。

邵瑕搖頭,房間緊閉,讓人窒息。

顧子喻只得鬆開手,兩人靠假山而坐。

“好香。”香逸的烤肉味襲來,邵瑕拼命吸着鼻子,肚子開始咕嚕打雷。

心情轉好,肚子叫囂。

一隻烤雞橫空出現在眼前,邵瑕驚喜發現相公的右手拿着一根削尖的小竹棍,竹棍上叉着一隻烤好的香噴噴黃金雞。

難怪相公的手一直藏在身後,原來是帶給她帶了好吃的。

“謝謝相公。”邵瑕高興的接了過來烤吃,張嘴咬了下去,滿嘴肉香。

她喜歡相公給他的驚喜。

“餓壞了?”顧子喻拉她坐下,理了她微亂的頭髮。

“嗯。”邵瑕點頭。她一直喜歡相公摸她的頭,那是種寵愛,寵物般的,無微不至。他在說,他會照顧她的,到永遠。

只要邵瑕一被順毛,會像只溫順的小貓。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顧子喻拭去她嘴邊的油跡。

“真好吃,是相公烤的嗎?”邵瑕吃的津津有問,連雞骨頭都是酥香的。

顧子喻點頭,見着她狼吞虎嚥的不雅吃相,嘴角微往上揚。

似乎,他家的孩子又回來了。

邵瑕撒下一塊雞腿肉,討好的放到顧子喻嘴邊,呶嘴撒嬌道:“相公也吃。”

顧子喻搖頭,微避開邵瑕的手。

“吃嘛吃嘛。”邵瑕宛如一條叭巴狗,拼命搖尾巴。

極欲討寵的眼神,邵瑕笑的滿足。月光下的她,似條仰躺的小胖狗,縮着四爪等着他來搔癢癢。

“吃嘛。啊…相公張嘴……”邵瑕固執的將撒下的雞腿肉放到顧子喻嘴邊,幼稚的哄着。

顧子喻張嘴,邵瑕乘機將肉塞入他嘴中。

邵瑕暗自高興,吧唧吧唧嚼着。

“吃東西不要張嘴大聲嚼。”顧子喻極時糾正邵瑕的不雅。

邵瑕當着閉嘴,小聲的吃着,直至吞下喉後才道:“相公,我高興嘛。”

“高興也不能放嘴大聲嚼,很難聽。”

邵瑕扁嘴,手持烤雞棍特無辜的望着顧子喻。

相公嫌棄她………

咳…顧子喻哭笑不得,寬容道:“下不爲例。堂堂丞相夫人,吃相如此粗魯傳出去會被人笑話的。”

“相公,我改。”自相公口中說出的“丞相夫人”四個字讓邵瑕心情大悅,她繼續扯着雞腿肉給相公吃。

她吃雞,相公也吃雞,一起吃很幸福的。

兩人就着月光,靠假山而坐,啃完了一隻烤雞。

“相公,今天有狩獵晚宴,你怎的出來了?”要知道,這種事,豈能少的了相公缺席。

顧子喻淡道:“你今天不舒服。”

相公的意思是…相公的意思是…是…他擔心自己故而只是給自己烤了只雞就回來了?

邵瑕美滋滋的,相公可是很關心她啊。

“相公。”邵瑕丟掉烤雞棍,朝顧子喻狠啃了一口。

“油!”顧子喻頗爲頭痛,手捂住被親的臉頰。臉上的油膩讓其眉頭緊蹙,尤其是她那滿是油的雙手抓住他的衣襟不放,他的衣服毀了。

“相公?”有些激動的邵瑕順勢將手在顧子喻的衣襟上擦了兩下,擦去油膩。

“還擦?”顧子喻懲罰性的打了她後背一巴。

邵瑕興奮的抱住他的脖子,再次吻了他的臉。跟相公在一起,好像一切都忘掉了,任何害怕的事都不用去想,因爲相公會幫她解決掉一切麻煩。

“相公?”邵瑕有些猶豫。

“嗯。”顧子喻放棄了掙扎。弄髒的衣服可以丟掉,回房後再洗個臉就行了。主要是她今天藏着心事,他不跟她計較。

“你說,要是有哪天我做了不該做的事,你會怎麼想?”相公知道她殺人了,還會要她,跟她同牀共枕,會讓她給他生孩子嗎?

顧子喻一頓,無聲嘆息道:“邵瑕,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些事不可避免的發生了,該忘的就忘掉,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邵瑕擡眸望着顧子喻,有些期待道:“所以…無論我做錯了甚,相公都會原諒我嗎?”即使是她殺了人?

“你是我的妻子,你所做的事,我會付責任的。”

邵瑕沉默的望着他,久久不能言語。相公的責任?

顧子喻捧起那張發呆的臉,低頭側身輕吻了她的額頭。這個小東西,如此尚若解開她的心結,他也無策了。

“相公。”邵瑕臉頰發燙,只是心裡頭甜滋滋的有些控制不住。相公的吻真溫柔,甜……

只是…相公都如此明顯了,她是不是也該主動一點?

不配合相公的可不是好妻子……

思及此,邵瑕傾身向前,勾抱住顧子喻的脖子,小紅脣吻住他的嘴。有些激動,她張嘴含住他的脣,吮住。

顧子喻微側臉,被含住的嘴一片濡溼,兩人吐息間存有烤肉的香味。

舔了舔脣,邵瑕扳正顧子喻的頭,非常主動的吻住,小舌尖來舔着他的脣,探入其口內……

顧子喻的身軀有些僵硬,半晌後才攬住她的腰,擡高她的下巴回吻着。這個小東西,是越來越自作主張了,到時真成了妻子,還不翻身做主想反了他了。

是該到□□的時候了。

“咳……”假山不遠處迴廊傳來一聲不宜時的咳嗽聲,“顧丞相,皇上有事相商,請移步鴻德廳。”聲音尖細,極爲女腔。

邵瑕順聲望着,是個提燈籠的小太監。

“相公?”邵瑕呶嘴,語氣帶有些哀怨。她想控訴司馬逸是王八羔子,小太監不識擡舉。相公都吻她了,他們還這般不見待她,壞了她跟相公最溫馨的時刻。

“你先回去,我一會回來。”顧子喻起身,順勢拉邵瑕起來爲她攏好披風。

邵瑕非常不情願的掂腳尖附在顧子喻耳邊小聲道:“相公,你早點回來。我先淋浴,暖好被窩等你回來。”她說的話,纔不讓小太監聽到。

顧子喻忍笑,只是輕聲道:“好。”小東西,她真明白暖被窩的意思?

暖被窩,呵呵,也許以後會有的,只是現在不是時候。

“相公快點回來哦。”邵瑕依依不捨的拉着他的手。

“嗯。”顧子喻點頭,在小太監的引領下離去。

“混蛋!”邵瑕低頭小聲咒罵着,非常惱壞人好事的司馬逸。做人不帶這種損陰德之事!

“壞人好事的生兒子沒屁、眼。”某人繼續喃喃自語。

“古人言,唯有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果然如此。”寂靜的後院,假山上突然響起低沉的聲音。

邵瑕先是嚇一跳,待聽清來人聲音是誰時,不禁勃然大怒,罵道:“你不但是個變態,更是個偷窺狂。”

坐在假山頂上的慕林搖頭,玩味道:“錯錯錯,不是我偷窺,只是你與顧相的動作太大,驚擾了我而已。難得月色迷人,我只想靜心賞月,卻不料撞破這溫情一幕。”

“你撒謊!”邵瑕斥道:“我查過的,是我跟相公先來的。你之後纔來,分明你是傾佔我的地盤。”

慕林挑眉笑問:“你的地盤?”

邵瑕神情嚴肅的點頭,“我先來的,這地盤是我的!我的地盤我做主,這裡不歡迎你,快走!”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豈能說是你的地盤?”慕林搖頭道:“即使顧相護你,你還是得小心翼翼。這些大不諱之言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去,你的腦袋未必能保的住!”

“這地盤就是我的!”邵瑕的橫勁上來了。她說是她的,就是她的,根本就不是司馬逸的!

“也許總有一天是你的,但不是現在。”慕林躍身而下,帶笑的附在她耳邊低語,“可是做人,該收斂時就得收斂。今天的教訓還不夠麼?”

“真無恥!”邵瑕咬牙。明明是他陷害她,反倒裝好人。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慕林並不介意她的怒氣,依舊好心提醒道:“邵瑕,我沒讓你死,所以你還不能死。以後做事得收斂點,像昨晚跟顧相在野外草地翻滾,今晚在假山抱成一團的親密行爲最好還是關起房門來做爲妙,否則就不會像白天那樣只是被殺手刺殺簡單,再如此肆無忌憚下去,你的處地更爲艱難,將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直至跟某人一樣,生不如死。

“你……”邵瑕的手揚了起來,只是在半空中無趣的放下。

忍!她知道,他喜歡看她生怒動氣,生不如死……纔不會讓他的當!

“道不同,不相爲謀!”邵瑕跺腳怨恨的瞪了他一眼,離去。總有一天,她會找到收拾他的方法!

“道不同,不相爲謀?”慕林望着邵瑕離去的身影,反笑道:“你又豈知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她要走的路,跟他現在走的路,豈會不同?

她跟他,將來定是同道中人!

哪怕她不情願,根本就沒的選。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在XXX網站的墨止水同學,作者都不容易,請你停止你的不良行爲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