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個受傷的士兵被簡易的擔架擡進了醫藥院的時候,雲蘅有些發懵。
來這裡兩年了,可這還是她第一次真的見到這麼真刀實槍受傷的。
何況數量會是如此之多。
她穿梭在那些受傷的士兵中,眼中滿是猩紅之色,耳中聽到的則是不絕入耳的慘叫聲。
簡易點的斷手斷腳,剜箭消毒的事情她還能做,但更復雜點的,就只能交給李翊了。
到最後,她全身都是血。手上,臉上,黏糊糊的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可她都已經分不清楚這些到底是誰的鮮血。又或者是,到底是多少人的鮮血。
她親眼看到有肚破腸流,或者是腦骨碎裂的士兵被擡了進來,人還沒有嚥氣,只是一聲聲的哀嚎着。而李翊走過來檢查了一番之後,直起腰,平淡的說着:“沒救了。擡出去吧。”
雲蘅知道,以現在這樣簡陋的設施來說,這些人確實是沒得救了,而且後面還有那麼多等待醫治的士兵,斷然不可能爲了這幾個沒有什麼希望的士兵而耽誤其他的救治。只是,這畢竟還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士兵被人擡了出去,她覺得她的雙手都在發抖。
而那邊,有士兵的慘叫聲一聲高過一聲。
她跑過去看。然後她就後悔她爲什麼要過來。
李翊正在給一個士兵鋸腿。
血肉模糊的腿。沒有麻醉藥,沒有好的設備,就那麼一個不算鋒利的鋸子在一下下的來回的鋸着。
鋸子鋸骨頭的聲音,已經不僅僅是能用刺耳兩個字來形容的了。雲蘅聽着這聲音,覺得她的心都在發抖,而且她覺得很噁心。她想吐。
雖然上輩子她是個醫學院裡的學生,屍體都見過無數。可是這麼直面這樣血肉淋漓的事,她真的還是第一次碰到。
鋸子鋸骨頭的聲音,還有那個士兵的嚎叫聲,雲蘅覺得她一陣陣的頭暈。
“師父。”她弱弱的叫着李翊。
其實她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叫他,只是她下意識的覺得,無論她碰到什麼事了,李翊都一定會很溫柔的安慰着她的。
李翊回頭看到雲蘅白着一張臉,目光有些恍惚,額頭更是滿是汗水,他知道,看到這樣的場面,她肯定是被嚇到了。
他也很想現在就安撫她一番。可是現在的這局面,他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時間來安慰她。
所以他只能冷着一張臉呵斥着:“你在這裡做什麼?趕快出去。”
只要離開這裡,她就不會看到這樣的場面,那她就不會再害怕了。
可是明明是很好心的一句話,在此刻的雲蘅聽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他這是,嫌棄她非但不能幫忙,反倒是給他添亂的意思麼?
而此時趙澤蘭正好端着一個托盤過來。
托盤裡面是一些止血的藥材,還有一些乾淨的紗布。她從雲蘅的身邊擠了過去,將托盤遞給了李翊,回身又皺着眉對雲蘅不悅的說道:“傻站在這裡做什麼?既然什麼忙都幫不上,那就出去,不要給我們添亂。”
雲蘅傻傻的站在那裡,看着李翊一直背對着她在忙。而趙澤蘭則是在他旁邊不停的遞給他他需要的東西。他們兩個人看起來動作是那麼的合拍。
可是自己站在這裡算什麼呢?
趙澤蘭說的很對,她確實是什麼忙都幫不上。那她還是索性離開這裡吧。
夢遊似的走出醫藥院,周邊依然是有不斷在奔跑的士兵。而遠處,巨聲隆隆,塵煙蔽日。
戰爭啊。以往只在電視上看到過的場景,現如今就在離她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上演麼?
穿越過來之後,雲蘅覺得她第一次理解了什麼叫做亂世。而她現在也終於知道,以往的自己其實是有多麼的幼稚。
晚上雲蘅蒙着被子躲在被窩裡瑟瑟發抖。
燕地冷的非常快。明明不過還是秋天,可是晚間就已經是這樣的涼了。
她覺得全身發冷,只要一閉上眼睛,滿腦子就是那些肚破腸流頭骨碎裂的人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還有那鋸子鋸骨頭的聲音,一聲聲的響在她的耳邊。
雲蘅生病了。
主要是給嚇的。她全身高燒不退,神智有些不清。可是一整天,就算她沒有出過帳篷一步,都沒有一個人來看望過她。
大家都在忙。葉肖肯定是在忙着守衛城門,李翊肯定是在醫藥院忙着照顧受傷的士兵,王廚和李永祥他們肯定是在忙着給上戰場的士兵做飯,至於說趙澤蘭,她壓根就不會注意到她都有一整天沒有露面了好嗎。
所以當李翊晚上掀開她的帳篷來找她時,雲蘅已經整整病了一天一夜了。
縱然是因爲高燒陷入了昏迷之中,她還在不停的輕聲的叫着媽媽。
她想家了。她現在覺得她媽天天提着耳朵對她的嘮叨那都是一種幸福。
李翊一見她毫無生機的躺在那裡,霎時嚇的心都不會跳了。
手摸上她的額頭。手底滾燙的觸感更是讓他心中一緊。
隨後他立即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腕處。
細細的診斷了一番之後,他忽然收回了自己的手,擡頭滿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雲蘅的面上此刻是不正常的潮紅,李翊知道,那是因爲高燒所致。
而她此刻的面上尚且還有沒有乾涸的淚跡。
“媽媽。”他聽到她喃喃的在叫着這個。
李翊以爲剛剛是他自己診斷錯了,顫着一雙手又搭上了她的手腕。
努力的平復下了此刻自己狂亂的心跳,他又細細的診斷了一番之後,然後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坐在牀邊,就那麼定定的看着雲蘅。
雲蘅睡覺的時候不習慣把頭髮紮起來。所以這時候的她,一頭黑亮的秀髮就這麼披散了下來,散落在簡陋的牀鋪上。
因爲生病的緣故,她的雙脣乾裂,整個人看起來很是嬌小柔弱。
李翊忽然伸手掀開了她蓋在身上的被子。
雲蘅僅着一身雪白的中衣躺在那裡。
顫着一雙手去解她的衣服上的帶子,李翊覺得此刻的他一定是瘋了。
可是他必須得確認一下。
明明就是系的很簡單的衣帶,可是他還是解了很長的時間。
最後當他終於將這衣帶解開之後,他卻不敢掀開她的衣服去看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可以面對接下來所看到的一切之後,他終於是慢慢的掀開了雲蘅的衣服。
腦中轟隆一聲,稱之爲驚天動地也不爲過。
不過一年之前,他還看過雲蘅的胸部。那時候她的胸部平平,跟一般的男孩子一模一樣。可這不過才過了一年的時間,她,她的胸部竟然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十四歲少女的胸部已經開始發育。雖然不能稱之爲大,可是畢竟也是有小小的起伏的。
那雪白的山丘,粉色的紅梅,李翊這一瞬間都快忘了要呼吸了。
半晌,他終於顫着手指將她胸前的衣服合攏了起來,慢慢的給她繫好了衣帶。
難怪當年她堅持要一個人住一個帳篷。難怪那時他檢查她胸部的時候,她的反應會是如此的劇烈。
原來,原來,她竟然是這個女孩子。
可嘆與她在一起兩年,他竟然粗心至此,從來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只是這孩子,這孩子,她如何會是個女孩子?
李翊垂下了雙眼。
而此時的雲蘅尚且還在迷糊中。不過鼻中淡淡的藥草香,她下意識的叫了一句:“師父。”
輕輕軟軟的聲音,讓李翊忽然就想起了一年之前的那個夢。
可是在這一年的時間之中,他明明都已經快要淡忘了那個夢了。
心中一震。如坐鍼氈般,他忽然站了起來。
可是雲蘅還在那低低的叫着:“師父,師父。我難受。”
李翊轉頭望着她滿面潮紅的臉,乾裂的雙脣,靜立片刻後,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又轉身走了回來。
只是雲蘅燒的正迷糊,又是躺着,這水她就沒有辦法喝下去。
怎麼喂,水都是會沿着她的脣角流了下來。
李翊沒有辦法,只好將她扶坐了起來,而自己就坐在她的身後,讓她的上半身靠在他的身上。
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端着茶杯喂着她喝水。這次他喂水喂的很順利。
一杯水很快的就見了底,李翊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旁邊,扶着雲蘅正要讓她再躺下,可他忽然意識到,他懷中的雲蘅,已經不再是以往他所認爲的那個雲蘅了。
她,她是個女孩子。
意識到這點之後,放在她腰側的那隻手忽然就覺得特別的無所適從。
她身上滾燙的體溫似乎透過那層薄薄的衣料傳了過來,他的手上也是一片滾燙,緊接着,四肢百骸各處,甚至連血管裡流的血都開始變的滾燙了。
他慌亂的將雲蘅放了下來,然後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覺得師父這樣的男主我真的不擅長寫。迫不及待的想讓他早點變身黑化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