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葉肖這貨陰沉着一張臉挎着一把劍其實就是來蹭飯的嗎?
可是天底下有這麼蹭飯的麼摔!
雲蘅覺得自己的下巴真的都快要掉下來了。
一半是因爲剛剛心中的恐懼不能收發自如的收回來,一半則是因爲驚詫。
你說你這麼一副戎裝打扮,看着絕壁就應該是正經着一張臉躍馬戰場殺敵去啊,結果丫的卻是爲了這一個小砂鍋來的。
所以當雲蘅看到坐在她身側埋頭狼吞虎嚥着她一下午好不容易纔做了這麼點蛋餃的葉肖,唯有深深的扶額,外加無語二字。
原本按照她的意思,她是不願意給葉肖拿碗筷來的。可是架不住她家師父輕飄飄的說着,給他拿副碗筷來吧。她能有什麼辦法?她還指望着以後如果有個萬一,她家師父還要拯救她於水火之中呢。
所以她只能怏怏的爬起身,怏怏的去拿了一副碗筷過來,然後狠狠的往葉肖的面前一摜,用森然的眼神鄙視着他。
可是葉肖壓根就沒看到她鄙視的眼神。實際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桌子中間的那個砂鍋上了。
如果一定要雲蘅形容下此時的葉肖是什麼樣子,唔,她能說,他這幅樣子像極了蹲在地上,雙手撐地,兩隻尖尖的耳朵豎了起來,不停留着口水的二狗子麼?
她差點都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摸摸他的頭頂,然後扔了一根骨頭過去,安慰的說着,乖。
姓葉的二狗子現在正埋頭大戰金黃的蛋餃,淺褐色的蘿蔔丸子,嫩綠的青菜以及雪白的豆腐塊。
然後雲蘅就眼睜睜的看着砂鍋中的這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的消失了。
她此刻驚詫的內心是任何一個文學家都沒法用詞語來形容的。
到最後,看着只剩那麼一點可憐湯底的砂鍋,她忍無可忍,雙手撐着桌子,坐直了上身,就想開口訓斥了。
夠了。你真是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沒有誰開口邀請你過來吃飯的好吧。而且你吃也就吃了,能不能給別人也留點啊。
可是還沒等她將心中的這些憤怒發泄出來,葉肖就已經放下了碗,抹了一把額頭上吃的熱火朝天流出來的汗,支起了一條腿,眼神開始瞄她了。
“小橫子,”吃飽了的葉肖像是一隻饜足的雄豹,可是爲什麼她會在他那明明是吊兒郎當的表情裡看出來一絲戾氣?
雲蘅立即慫了。她眼神瞄了瞄他身側的那把長劍,剛剛坐直的身子又悄悄的坐了回去。
而葉肖還在那不甚在意的說着:“你跑的夠快的嘛。小爺我不過是出去執行下軍務,你竟然就跑到醫藥院來了。”
雲蘅吶吶不能答。其實她也很看不起現在的自己。明明擱精神上來說,她現在是二十一歲,可眼前的葉肖不過才十八歲而已。自己是大了他三歲啊三歲,就是他叫她一聲姐姐她也是當的起的好不好!
可是葉肖的身上有一種軍人的果斷征伐,這是他怎麼樣的吊兒郎當都掩蓋不了的。
出入戰場,鎧甲染血,馬蹄踏屍,這樣的經歷,足夠讓一個只有十八歲的少年心智成熟的遠遠超過她。
更何況她的那二十一年都是安穩的不能再安穩的日子。
所以此刻的雲蘅,竟然是被葉肖這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一個眼神給震到了。
而對面的李翊微微的蹙起了長眉。
雲蘅是他的徒弟,所以就決然沒有讓別人在他的面前讓她害怕的事。
所以他放下了手中剛剛端起的茶杯。
嗒的一聲輕響,雖然聲音不大,可還是成功的讓雲蘅轉過頭來看着他。
他的眼中素淡如月,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起伏的情緒。可是很奇怪,就會讓她有一種他現在其實是在罩着她的感覺。
所以雲蘅立即有了一種小船在暴風雨中幸運的找到了一處避風港的感覺。
然後她也立即決定了,這事就交給李翊來處理吧。她還是默默的躲在他身後好了。
而葉肖聽到了那聲輕響,也轉頭看了過來。
一隻腿尚且是盤放在地上,另外一隻腿卻是支了起來。
“李先生,”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你這算是,跟我搶人嗎?”
“何意?”李翊的聲音同樣是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今日我去找將軍要人,可他說,雲蘅已經是你的人了。只是李先生,我先前早就已經跟雲蘅說過,讓她做我的貼身親兵。怎麼,她沒有跟你提起過?還是她提起過,你卻並不將她的這句話放在心上?”
李翊聞言,目光微微的掠過對面的雲蘅,似是在詢問。
雲蘅縮了縮脖子,決定還是要出來爲自己辯駁下。
不然這關係她處不好啊。
“葉,葉校尉,”被剛剛葉肖的那一眼給瞄的小心肝還在顫着的雲蘅,說出來的話一絲一毫都沒有先前那種在他面前囂張的氣勢,“你是有提過讓我做你的親兵不錯,可是,我好像是沒有答應的吧?”
李翊收回了目光。他覺得大致的情況他應該都已經明瞭了。只是,看着自家的小徒兒面對着葉肖那害怕的模樣,他心中微微的竟然就有幾分不舒服起來。
他覺得他自家的這個小徒兒其實應該算是個很勇敢的孩子了,也是很歡樂的一個孩子。這些時日以來,她不就是天天笑着的往他身邊湊,縱然是一開始他再怎麼冷麪對她,她還是鍥而不捨的湊了過來,直至他完全的接納了她爲止。
可是現在,這孩子卻是瑟縮着肩膀跪坐在那裡,甚至連擡眼看人的勇氣都沒有。
心中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盛。他的徒弟,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欺負了?
“阿蘅,”他忽然開口,在自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說道,“過來。”
雲蘅詫異的擡頭看着他。
就是葉肖,也是詫異的轉頭看着他。
李翊的面上雖淡淡,眼中也沒有什麼明顯的情緒波瀾,可是他就那麼廣袖寬袍的跪坐在那裡,自然是有那麼一股氣場在。
縱然是這股氣場再柔和,但也不能忽略掉其中的強大。
雲蘅也不過是詫異了一瞬,然後立即起身走到了李翊的旁邊,表面無比順從的跪坐到了他的身後,然後繼續垂着頭,不再看任何人。
但剛坐下的那一刻,她心中那個激動啊。這種感覺就像是,孫悟空躲到了佛祖的聖光之中,不用再管外面的那隻大鵬金翅雕是多麼的兇殘。
完完全全的就有一種被罩着的感覺啊。
雲蘅都差點喜極而泣了。她覺得她再也不用害怕葉肖了。
而葉肖見着這場面,卻是從鼻中輕哼了一聲,不屑的說着:“哼,沒想到,還學會護犢子了。”
李翊對此的反應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又拿起了桌上的茶杯,一手捧着杯底,一手握着杯身,緩緩的喝着杯中的茶水。
他只是用實際行動來告訴葉肖,他就是護犢子了,而且還一定會護到底。
葉肖有些煩躁的提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也倒了杯茶。
約莫他自己也知道,他今晚想從李翊這要人,那是鐵定沒戲了。
看李翊這架勢就知道了。生怕他會欺負了雲蘅一樣,立刻就將那小孩叫到了他身後去。
但他其實不過就是瞄了那小孩一眼而已。
仰脖將茶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葉肖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翊:“李先生,與你相識這麼多年,可是第一次看到你護人呢。”
李翊對此不置可否,依然垂着眼,緩緩的喝着杯中的茶水。
他就是這號人,對不大想理的人,或者不大想回答的話,那多說一個字他都覺得是浪費。
而云蘅卻是豎起了耳朵。
怎麼回事?聽葉肖這話裡的意思,他和李翊原本就認識的?也是,從今晚他一進帳篷開始,他就一直叫李翊是李先生,可沒聽他叫過一聲李大夫的啊。
雖然沒有聽到李翊的回答,但葉肖依然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雲蘅默默的想着,看來,他對李翊的性格也很清楚的嘛。要是擱一般人,碰到這麼個比小哥還沉悶的人,鐵定會先吐個三升血。
實際上,她一開始費盡心思的想接近李翊時,就差點被他的這性格給悶的吐血不治而亡了。
“李先生,”葉肖的聲音聽起來又恢復了正常,有了那麼點吊兒郎當的意思在內,“雲蘅既然是你的人了,那我也就不爭了。”
雲蘅不屑的彎了彎脣角,切,說的好像只要你一爭就能爭得到一樣。
現在她對她家師父可有信心了。她覺得甭說是葉肖,就是將軍大人親自跑過來要人她都不用擔心了。
被人罩着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啊。她瞬間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而葉肖還在那繼續說着:“反正我一開始想讓她當我的親兵,也不過是看上了她那做飯的手藝,想讓她天天給我做飯而已。現在既然她是你的人了,那這樣唄,以後我就每天來你們這裡吃飯吧。一箭雙鵰,什麼事情都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