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罵一句厚顏無恥的嗎?
這是雲蘅聽到葉肖的那句話之後的第一個反應。
可是葉肖那貨精明啊。他知道他要是開口跟雲蘅提出來做飯搭子的要求,鐵定會被她一口回絕。所以他曲線救國,直接跟李翊說了。
他覺得,他跟李翊之間這麼點的交情好歹還是應該有的吧。
可他明顯是高估了他們之間的交情。因爲李翊直接一口拒絕了。
“不行。”
雲蘅覺得這一刻的李翊真的是帥呆了。她默默的在心裡給他點了個贊。
葉肖也不急,反而是用手指閒閒的扣了扣桌面,慢慢的說着:“近幾日京城方面傳來消息,言是御藥房的趙御醫涉嫌外通青州賊首,已被皇上斬首示衆了。”
李翊端着茶杯的手穩如泰山,神色間不見一絲變動。
“趙氏一族男丁悉數被斬首,女眷全都被充作冀州隨營軍-妓。聽聞趙小姐正在其中,只怕等天氣暖和些了,然後再過幾個月,趙小姐便要被押送到冀州來了罷。”
李翊依舊不動聲色,恍若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
葉肖反倒是有些氣急敗壞起來。
他雙手撐在方桌上,微微的直起了上身,面朝着李翊就說着:“李翊,沒想到你竟然涼薄至此。”
這一番變故,就是一直在垂着頭,打算做壁上觀的雲蘅都擡起了頭來,謹慎的看着他們兩個。
剛剛葉肖口中的那個趙御醫,還有那個趙小姐,跟李翊有什麼關係?貌似葉肖一開始是想用這個趙小姐來要挾李翊的吧?只是沒想到李翊竟然會不吃他這一套,依舊是這幅無論你說什麼反正都與我無關的樣子給四兩撥千斤輕鬆的撥了回去。
所以葉肖就氣急敗壞惱羞成怒了哦呵呵。
要沉住氣嘛騷年!
雲蘅的脣角又微微的彎了彎,然後又怕被他們兩個人看見,急忙的又低下了頭去。
只是頭纔剛低下去呢,就聽到李翊冷淡的聲音在說着:“阿蘅,送客。”
等的就是這句話了。雲蘅聞言,急忙的爬了起來。
只是太歡喜,爬起來的時候一不留神就踩到了自己的衣服下襬。
啪嗒一聲,她又直接給摔了下去。
雖然是下面墊着席子,這一摔不是很痛,可是,真的臉都丟盡了好嗎。
饒是現在低着頭沒有看到李翊和葉肖兩個人的目光,可是她完全都能想象的到,現在這兩個人看着她的目光該是有多麼的,多麼的驚詫和不可思議。
頭頂果然是傳來了笑聲。
是葉肖那廝的。雲蘅覺得她仿似在這笑聲裡聽到了她自己磨牙的聲音。
她是多麼想不管不顧的就衝過去咬那傢伙一口啊。
可是她怕他皮太厚,到時崩壞了她自己的牙反倒是太不值了。
葉肖只笑的前仰後合,而李翊也是略有些驚詫的看着還趴在地上一點都沒有起來意思的雲蘅。
不是她不想起來,實在是,沒臉起來啊啊。
但這一摔也不是沒有好處,最起碼,李翊和葉肖之間剛剛那一番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就因爲她的這一摔而煙消雲散了。
葉肖拿起身側的長劍,站了起來,擦着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對李翊道:“李先生,你可真是收了個活寶。我都可以想象,有這樣的一個徒弟,你平日枯燥的生活該是多麼的有趣。只是李先生,這次你可不能太小氣,這個活寶你可不能獨佔。不管你答應不答應,這飯搭子,我可是做定了。”
說罷,他大笑着揚長而去。
雲蘅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然後直接將頭塞進去再也不要出來算了。
沒臉見人了啊啊!
只是葉肖你這混蛋,你纔是活寶,你全家都是活寶!
她默默的流淚。媽媽,這次我丟臉實在是丟大發了。
忽然有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素淨修長的一隻手,指端的指甲修剪的圓整光滑,泠然有柔光,如同它的主人一般,無論何時何地看起來都是那麼的溫和淡定。
雖然他的內心其實也是個冰渣子!
雲蘅沒有臉擡頭去看李翊,也沒有臉去握他伸過來的那隻手。她只是緊緊的抿着脣,然後默默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默默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最後,她就那麼垂着頭,小聲的說着:“師父,我先走了。晚安。”
然後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轉身就走。
而從始自終,她都沒有擡頭去看李翊。
聽到身後的門簾子被掀起又放下的聲音,接着是雲蘅的腳步聲在雪地裡一路遠去,李翊這才微笑着搖了搖頭。
好倔強的孩子。
次日,雲蘅覺得自己依舊是沒有什麼臉去見李翊。
正好昨天做了那麼多的蛋餃,她就找了個食盒,裝了兩盤進去,然後提着食盒就去了伙房。
伙房裡的衆人正在準備午飯,煙霧繚繞不說,還有辛辣的味道直衝入鼻孔。
天冷嘛,大家都比較喜歡吃點辣的。
雲蘅一進伙房,將手中的提盒放到了桌上,然後就坐在旁邊,頭抵着桌面,不停的哀嚎着。
李永祥正掀開大大的鍋蓋,一個一個的將裡面剛蒸熟的饅頭拿到旁邊的木盆裡,眼角瞄到雲蘅做了這麼一副樣子出來,手一揚,手中的一個饅頭就砸了過來。
“怎麼,你家李大夫看上別人了,不要你了麼?”
雲蘅劈手接過他扔過來的饅頭,繼續哀嚎着:“阿祥哥,你先前不是無比崇拜李翊的嗎,怎麼現在竟然這麼看他了?難道說是他在你的心目中,已經從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變爲了一個不堪拯救的凡人了麼?阿祥哥千萬不要啊,他可是你的精神領袖啊,你不能就這麼拋棄他了啊啊。”
李永祥被她的這番話給嗆了一下,劈手又是一個饅頭砸了過來。
“你就貧嘴吧。既然這麼閒,那還不趕緊過來幫忙,沒見到我跟王廚他們都忙死了麼。”
雲蘅口中叼着一個饅頭,一隻手拿着剛剛李永祥砸過來的饅頭,磨磨蹭蹭的就走了過去,將手中的饅頭扔到了裝饅頭的木桶裡。
“阿祥哥,要我做什麼?”
李永祥仰起下巴對着旁邊揚了揚:“沒眼力見的,沒看到王廚正在炒菜麼?去,竈裡添柴火去。”
“哦。”口中叼着饅頭,這個哦字聽來就有幾分含糊不清。
她在竈旁坐了下來,將碼的好好的木柴一根一根的往竈裡扔着,明亮的火光將她的側臉映的亮亮一片。
王大廚忽然就停下了手中一直在揮舞的鏟子,撈起圍在脖子間的布巾擦着額頭上的汗,有些喘息的說着:“阿蘅,昨天葉校尉來這找你了。我們跟他說了你現在是醫藥院的人,不是伙房的人了,他看起來很氣憤的就走了。小心下次他去找你的麻煩。”
雲蘅又往竈裡扔了一根木柴,這才悶悶的回道:“他昨晚就已經找過我了。”
李永祥這孩子一聽有八卦可聽,立即就停下了手裡的活計,一疊聲的問着:“他去找你了?怎麼樣,有沒有跟李大夫打起來?他昨晚走之前可是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李翊,你竟然敢跟我搶人。我那時候還以爲他鐵定會擼袖子跟李大夫幹一架呢。”
雲蘅只鬱悶的一直扒拉着頭髮啊:“他們沒有打起來。可是,可是,啊啊,好丟臉啊啊。”
她將昨晚自己摔倒的事說了一遍,李永祥不由的大笑,就連一向穩重的王大廚,那也是莞爾不已。
“哈哈,阿蘅,”李永祥笑着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肚子,“你這真是,真是個奇葩啊。這一跤摔的,就跟臨出去要跟姑娘開房的時候,脫了衣服正準備幹正事,忽然就放了個屁一樣。阿蘅,這樣的事也就你能做的出來了罷。”
雲蘅覺得自己此刻的臉紅的一定是可以跟西紅柿一較高下了吧。
“阿蘅,”李永祥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又道,“所以你今天是不好意思去見李大夫,特地的躲到孃家來了麼?”
雲蘅覺得她再不揍他都說不過去了。
先前說的那個找姑娘開房的比喻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說什麼回孃家。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絕壁就是說她和李翊是一對啊。
撈起旁邊的一根木柴,雲蘅就直接衝了過去。
李永祥一邊跑一邊躲,還一邊笑着高聲的道:“哎喲呵,阿蘅害羞了呢。”
剛剛抱着一堆木柴進來的王大力也忙擋在了雲蘅的面前,笑道:“阿蘅,還是趕緊回醫藥院吧。你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這裡不回去。”
“是啊,是啊,”躲在王大力身後的李永祥也探出了半個頭來,笑嘻嘻的道,“趕緊回去找你的李大夫吧。兩口子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雲蘅無力的扶額。這完全就是雞同鴨講好吧。她來這裡是來尋求安慰的,不是來讓他們打趣的。
而且打趣什麼不好,竟然拿她和李翊打趣。她會很不好意思的好嗎。
頂着一個十二歲男孩的外殼,可她其實有着一顆成熟女青年**的內心。這顆心經不得別人拿這種事來打趣的好嗎。
春天還沒來呢,她不想就這麼着的有了一顆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