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漸漸顯露出魚肚白,一絲金黃的日光要從雲層鑽出來,大地一片靜謐,連樹枝的鳥兒還沒有起早出來活動。
歐陽妤攸見他呼啦一下坐在了她的位置上,一臉厲色,晃動着鼠標打開休眠的電腦,她緊張不已,整個身體撲上去,擋在了他眼前。
幾縷散落的髮絲撩撥在他鼻尖,季臨川單手將她抱在身上,壓制住亂動的她,寬大的手掌把她的頭按在他的肩頸裡。
另一隻手划動鼠標,飛快地找到她的郵箱。
季臨川看到了那些郵件和照片資料,冷着臉,問她,“這家公司的合同已經簽了?”
歐陽妤攸捶打着掙脫出去,轉身就把電腦的電源插頭拔掉,電腦屏幕呼哧一下黑了。
季臨川見她悶着頭一聲不吭,算是默認了。
他拿起那些圖紙往她身上一摔,說道,“你到底是有多缺錢!小打小鬧的商稿,你接,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種玻璃種帝王綠是什麼等級的翡翠,你不清楚?”
歐陽妤攸當然知道,正因爲是天價的翡翠原料,設計費也給的不低,說到缺錢,她當然一點兒也不否認,她雖然掛着季太太的頭銜,卻哪裡敢再多花他的錢?
季臨川熬了兩個晚上沒休息,這會兒一動氣,只覺得腦袋疼得厲害,他揉揉額頭,再不想浪費精力跟她折騰,便沉住了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道,“聽我的,把合同推了。”
她看向他,目光篤定,“不要。”
季臨川很清楚,沒有充足的理由,他說服不了她。
但他現在只是有一種直覺,那玻璃種帝王綠不會如此簡單,只能耐着性子問,“這塊翡翠原料要做成多少套首飾?”
“十款,至於每款要做成多少套,我不清楚。”
“十款……保守估計也需要二三十公斤,按現在的翡翠價格,這個公司光收購這些原料,應該花了至少七八千萬,還有加工,設計,廣告費,少說也得近一個億,這麼有實力的珠寶公司,不該是這麼毫無名氣啊,我怎麼連聽都沒聽過?”
歐陽妤攸輕笑,“因爲是你不瞭解的珠寶公司,所以我不能接?”
“對,就是這樣。”季臨川撩起她鬢角的細發,整理到她耳後,順勢撫摸她的耳垂,“怎麼,連你老公的話也不信?”
“相信你是在爲我好?”歐陽妤攸厭惡地打掉他的手,“算了吧,季臨川,我告訴你,如果這一次,你再毀了我的設計圖,我跟你沒完!”
他一把抓起她那隻冰涼的手,出乎意料地說,“這次毀約的錢,我來賠,你不想那堆圖變成垃圾,就給我停手。”
見她眼睛一怔,似乎有了動搖,他繼續冷着臉,“趁我現在還願意好好跟你說話,你要乖一點,知道嗎?”
她手一甩,軟綿綿地說道:“我累了,想去睡覺。”
他悅然,“早這麼聽話多好。”說罷,牽着她的手往外走。
歐陽妤攸反應遲鈍,卻不肯被他拉着,她甩開手,先一步走回了臥室。
第二天他讓林秘書去查這珠寶公司的背景。
林秘書一看名字覺得眼熟,很快就從其他部門瞭解到,這個珠寶公司曾是梵森的低端客戶,因爲實力不夠,每年只能從梵森這裡收一些價格不高,級別普通的貨。
隔天下午,季臨川來到辦公室,林秘書說道,“那個珠寶公司最近在各大雜誌上做過廣告宣傳,說是即將推出的新款翡翠首飾,品質頂尖,還是現在市面上稀缺的帝王綠翡翠!”
見季臨川沒有反應,林秘書繼續說道,“他們說,就連這次的設計師……也是個有身份的人,那個給他們做設計的人是……”
季臨川說道,“是我太太。”
“對……”林秘書緊張地關注着季總的神情,揣摩老闆的心思是她的職業習慣,她猜測,季總大概是想知道這個公司的真正實力。
“接着說吧。”季臨川擡頭看了她一眼。
林秘書只好把她目前瞭解到的情況如實說道,“這個公司口碑不太好,他們以往推出的翡翠珠寶,品質一般,多是幹青種這樣的中低端原料,甚至他們公司還出現過用普通寶石冒充冰種翡翠的事蹟,這次的玻璃種帝王綠應該沒這麼簡單,以季太太跟我們梵森的關係,她參與其中,恐怕……不太好。”
這些話不用林秘書多說,季臨川心裡也是很清楚的,他想防患於未然,可他家裡那位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女人,昨晚敷衍了事,可她未必真能消停下來。
不過季臨川也另有打算,只等這珠寶公司把新款上架,親眼見一見所謂的極品帝王綠究竟是真是假,萬一真像林秘書擔心的那樣,他們牽扯上歐陽妤攸只是爲了搭上梵森這條線,那事情可就更有趣了。
季臨川雖嘴上說讓她安分點,可她要是真惹禍,被他抓了包,那她可就成了一塊軟綿綿的橡皮泥,隨便他怎麼捏,想到這兒,他抹了抹嘴脣,輕屑一笑。
那幾日,她竟還真是安分了不少,每天都是一副清閒悠哉的模樣。
就連平時不常打開的電視,現在她能從早上起來就躺在沙發上眼睛一動不動盯着屏幕,每天吵吵鬧鬧播到睡覺前纔會關,好像除了吃飯,不曾挪動過一步。
這天,季臨川下班回來,見她依然還是側躺在沙發上打着瞌睡。
饒有興趣地坐到她腳邊的沙發上。
視線順着她光滑的小腿往上看,緩緩起伏的腹部。
她一隻手臂擋在胸前,另一隻摺疊枕在腦袋下,額前的頭髮披散着遮住了半邊熟睡的臉,露出微微閃動的睫毛,輕淡如灰煙般的眉毛,緊緊鎖着,像睡夢中還藏着憂愁的心事。
他看愣了神,伸出手,剛要觸及她的臉,這時小艾端着飯菜從廚房裡出來,一如往常聲音響亮地喊道,“季先生,你回來了。”
歐陽妤攸腦袋一頓,漸漸有了清醒的意思,季臨川快速收回手,站起來,往餐桌邊走。
趁着吃晚飯的間隙,他從盤子裡夾了一塊鮑魚仔放到她碗裡,問道,“合同推了嗎?”
她埋着頭,從嗓子裡半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他了。
季臨川問道,“沒用到錢?”
“我說這次是身體原因接不了,之前跟他們有過合作,也就沒追究違約。”
“哦。”季臨川眼神裡有一抹深藏不露的笑意,也沒去看她,兀自點了點頭。
吃完飯,她撐着下巴在看一個書畫鑑定的節目,季臨川在樓上洗完澡,順腳一拐,去擰她工作間的門,原以爲她會防備他的,沒想到門竟沒鎖,他走進去掃了一眼,收拾得可真乾淨啊。
他拿起筆筒裡的鉛筆,每隻都仔細看了看,前兩天他留意過這些鉛筆是新的換的,到今天已經用了大半,然後又低頭看了一眼垃圾桶大堆的鉛筆屑。
沒畫圖?看來是在磨鉛筆呢。
他咬緊壓根,想着待會兒怎麼弄死那個說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