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4 章

進入八月,總算最悶熱的日子漸漸的過去,而落成典禮的籌備也接近了尾聲。張靜覺得通過這次活動,他實在是大長了見識。雖然說學府的落成典禮不可能像店鋪開張那樣搭臺唱戲放鞭炮的湊熱鬧,但單單一個祭孔典禮的準備也已經讓百姓出身的張靜瞠目結舌了。

以前書院裡也每個月都有祭拜天地孔聖的儀式,籠統加起來,如果不算後頭陸續來湊熱鬧拜拜的人,單算學裡的先生和學童的話,整個儀式從請排位出來到送排位回去連打掃都算上也就半天左右。

而新學府這個,因爲還算上了新學府的掛牌儀式,以及儀式之後的雅樂也就是宴席時間,從卯時就要開始,一直要到過戌時才接近尾聲,中間只有午時之後略有休息。不過當然,這個表只是針對學裡的完整流程,對於請來的顯貴們來說,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時間還是得按他們合適的來安排。

張靜從最初準備開始,看到這個時間表就已經咋舌過一次。眼下事情快要到眼前,覺得更是頭暈眼花。特別五日這天,學裡的祭孔典禮先移到了新學府,也算做個模擬流程。

一天下來,張靜覺得十分懷疑自己在正式典禮那天裡還是不是能撐得下去。這還虧得最近一個多月天天都有堅持鍛鍊,身體已經明顯比之前強壯了不少,不然只怕早就半路倒了。

等終於人都散去,也送了錢夫子回自己的小院休息,張靜退出來到了前院。擡眼看見同樣在學裡忙活了一天的文瑞,頓時覺得十分不好意思:“文兄可覺飢餓?我命小四去取些飲食來用。”

至於累不累之類不痛不癢的廢話就算了,說了也是嘴上熱鬧。今天一天,文瑞操的心絕對不比自己少。

因爲是第一次舉辦這種大型典禮,各方面的疏忽完全不可避免。學裡以錢夫子爲首的一干夫子要麼就是年紀大了,要麼就還是很清高,有很多不在禮節範圍內,然而在應酬交際上卻需要考慮的內容都被忽略了。

文瑞今天特意帶了文憲過來,就是來看看在這些地方還缺什麼,可以抓緊彌補。所以一天下來,他做的事情真要論起來,比張靜只怕還是隻多不少。

文憲這會兒已經揣着他家爺揪出來的各種不足地方的單子,回去安排要準備的東西要添加的人手。文瑞逗了一會兒文祈,讓王姐兒把小東西抱回去睡覺,這才靠在學裡前廳的廊檐下休息。聽到背後張靜出來問他,轉過頭去笑的溫和:

“不用麻煩,院子裡還有幾個瓜,我們取一個便是。啊!倘賢弟餓了,只管去用膳。莫若讓小蜆子去饈味齋訂上幾個小菜並粥來?”

張靜連忙攔住他,去抱了個西瓜。文瑞跟他一起到後頭洗了切出來吃,一邊就問:

“愚兄有個想法,還望賢弟莫要怪罪愚兄多事。”

“文兄如何如此客氣,還請指教。”

“不若最後這幾日就讓文憲過來吧,今日一見,總有些檯面下的事情,非長在其間的確乎難以知曉。比如吏部侍郎乾安大人,其實吏部尚書阮大人還是他門徒,這於禮於情上的安排最爲麻煩。文憲最懂其中門道,讓他來幫襯着,裡外都好看些。”

有了文憲的幫忙,總算到十一日文瑞做最後檢查時順利過了關。那時候學裡要分到新學府這邊的學生已經差不多都陸續搬了過來,錢夫子和張靜等一干新老夫子也都已經在各自新院子裡安頓好。

對於文瑞帶着文祈一定要跟自己擠一個院子的行徑,張靜敢怒不敢言。不過相對的好處也很明顯,吃用都明顯上了幾個檔次不說,連日常瑣事都不用自己操心。

文瑞帶來的兩個媽媽手腳十分麻利,整個院子不管是誰的屋子,都給收拾的整齊乾淨;甚至連隔壁錢夫子的院子也連帶着收拾了。

“這也就是現在太忙夫子顧不上,等安定下來夫子一定會讓你把她們送回家的!”張靜憤憤,心裡是形容不出的鬱悶,果然有錢人就是很討厭。看看,文瑞擦個手的手巾都不會自己洗!

“賢弟提醒愚兄了。雖然媽媽們年紀都大,到底也是女流,確乎於夫子清譽有礙。如此看來命她們每日走做比較方便,愚兄這便去安排,不過每日多費兩趟車馬罷了。”

餵我不是這個意思啊!張靜心裡吶喊,嘴上再也不敢說出口,誰曉得文瑞又會給他歪曲成什麼樣子。

一眨眼的功夫,十二日就在眼前了。十一這天晚上學裡都在準備第二天的典禮,到後半夜,除了錢夫子爲首的一班老先生不得不休息,其他包括新入學的學生在內一共一百二十人,全都徹夜無眠。有人是忙的,有人是興奮的。

那晚張靜指揮搭禮堂的時候就深刻體會到了這種興奮,就連那些平日裡頗有些鼻子朝天的官家子弟也都時不時的湊過來問要不要借他僕從幫忙。張靜好笑,最後發現回絕不完,乾脆拖了文憲來處理——這些日子來他對文憲終於消除了陌生感,也不會再覺得讓人家幫忙是多麼麻煩人家的事情了。

八月裡的天亮的很早,張靜總覺得還有什麼事情肯定沒想到,就看到天井裡開始亮堂起來,心裡一下子就慌了。

文瑞這一夜也沒睡,跟着裡外到處看到處監督。這會兒也注意到了天亮,知道離儀式預熱部分也沒多少時間,再一看張靜,臉都白了,知道他是緊張的,乾脆拖了他回去後面辦公區的小院子裡:

“賢弟莫要着急,文憲經驗豐富,儘管放心。倒是你我,稍時還要主持典禮,趁還有時間,快些兒休息一下,免得回頭神色慘淡不能見人。”

雖然知道文瑞說的有道理,自己也已經睏的不行,但睡不着就是睡不着。等好容易有些迷糊,門口鞭炮聲起,預示着這一天的忙碌終於開始了。

張靜只覺眼睛都在發酸,用冷手巾捂了好一會兒才順利睜開。文憲在前院,後邊就留了小蜆子和小四服侍他們兩個換衣服,張靜連忙問:“夫子他們可都起了?”

“起了,賢弟莫慌,竹葉同松枝在後院照拂,不會耽誤的。其他夫子處也各個有人,斷不會誤事。”竹葉和松枝是文瑞從他帶來的人手裡挑出來的兩個念過兩年書的孩子,改了名字,這兩天就專門服侍錢夫子。

張靜心裡稍微安穩一些,站直了身體方便小蜆子幫自己整理服裝。小四以前也沒機會接觸這些繁瑣禮儀中間的着裝,這兩天一直在跟小蜆子學,總算不是一竅不通,但也還業務生疏。文瑞乾脆讓小蜆子來照顧張靜,他基本自己穿戴,只讓小四在一邊打個下手。

說來張靜以前也大概聽劉愷說過在大劉那個時代的祭孔禮儀傳承,不過總覺得和自己這裡的不太一樣,繁瑣的地方多了好些,時間也更長,也就沒仔細去記。直到這次,對比了整套的儀式,他才意識到其實相似的地方還是極多的,可惜自己當初沒有認真先學習一下。

兩人衣服都還沒整理完,外頭就有人來通報時辰差不多,要開始先導儀式,也就是首祭。

張靜連忙去看文瑞。因爲年紀還不到,雖然身爲書院的少東,按禮他是不能主持儀式的。但是錢夫子年紀大了,這整套繁重的儀式對於他無疑是種極大的負擔,不可能讓他完整的主持。所以文瑞作爲書院重要的支持者,就承擔了輔佐張靜進行不太重要部分祭祀的責任。

注意到張靜在看自己,文瑞對他微微一笑,像是安撫他一樣。隨後走過來挽起張靜:“走吧。”

說是主祭,其實真正的司儀另有其人,是文瑞從大內裡聘請來的,有好幾位。張靜他們出來的時候,已經都分列其位。而學裡的學生們這會兒也已經都裝扮整齊,在前院裡列隊候着了。其餘禮樂之類自不必說。

不多時,以錢夫子爲首的夫子教習都出來,從舊學裡趕過來參加今日典禮的學生和夫子也都到齊,典禮正式開始。

其實祭禮全程都有通贊引導儀式,在各個不同環節還有不同的引導官,所以雖然名爲主祭,實際上也就是跟着唱詞到處走流程,只不過流程的時間比較可觀。

比如第一步引導大家進入祭祀場所,張靜帶頭第一個進了門,然後就垂手站在那裡等其他人一個個進來,等到終於進入下個步驟埋毛血,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之後。

偷偷的動了動已經開始感覺僵直的雙腿,想想接下來還有一整天這樣的來回儀式,張靜頗有種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悲壯。

文瑞站在張靜右後方,看出來張靜渾身僵硬,偷偷的隔着袍袖碰了碰他的手。

這種小動作雖然本身沒有任何幫助,但是知道背後也有個人和自己一樣被拘束着,正在試圖小範圍的發泄這種鬱悶,這個認知讓張靜的心情還是略微輕鬆了一點,身體也終於不再那麼僵硬。

首祭開始時間是在卯時,等初獻完盥洗畢,時間也差不多到了辰時,正好是用早膳的時間。

因爲人多,早飯的速度肯定無法快,而那些請來的達官貴人們大約巳時前後就都要到,所以任務還是很緊。大廚房早就把粥捅在大院子裡擺了一溜兒,看到張靜帶着身後一大串人進來,馬上開始往外送饅頭和佐菜。

別人能好好的吃早飯,張靜不行,錢夫子也不行,文瑞陪在邊上,也端着飯碗,一起和大通贊再最後覈對一遍一會兒會來的嘉賓名單。今天太子也要來,並且要承擔很重要的一環祭禮的主祭,誰也不敢去想萬一出了紕漏會怎樣。

至於爲什麼會邀請了文諳,這是文瑞和文歆默契的地方,他也就不去跟張靜說了增加張靜的心理負擔。錢夫子對此大約有數,心裡其實很有些忐忑,但是說到底他也沒有立場去妄論皇家事,只能祈禱未來能一路順遂了。

事情多,時間過的就快,眨眼一個時辰過去,,門口開始有人進來通傳,各路嘉賓這就陸續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