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6 章

不過話雖如此,實際真找到機會之前文瑞還是等了足足兩天。

這兩天裡大家普遍呈現一種新學府新氣象的精神面貌,雖然都累的半死,但人人臉上喜氣洋洋,精神都很足。幾位新教習也被這種情緒所鼓舞,很快的融入到了新生活裡來。

而在這樣的前提下,張靜卻還沒從過去的活動裡完全抽身。他在督促《新學府大事記》的進程,以及整理打算出版的小冊子《新學府通導》。

這兩樣,前者是錢夫子也希望看到誕生的學府記錄性文書,還算比較有意義;後者則完全是張靜的點子,用來給學府做廣告用的。

新學府誕生雖然動靜不小,但其實比較大的震動還是在朝堂上,在民間,更多的老百姓是保持着觀望的態度。特別是新增加的技藝館,對於平民百姓來說無疑是最有吸引力但也最拿不定主意的。

要知道“學府”這個概念在老百姓的心目中那都是聖地,現在有人告訴你在聖地裡可以鋸木頭劈乾柴殺雞宰鵝做菜,雖然不見得人人都懂什麼叫有辱斯文,但總歸在大多數人心裡還是很不靠譜的一件事。

甚至這次第一批的學徒裡都有不少是那幾位師傅本身的徒弟,帶過來進修的。否則光靠直接在民間招生,只怕結果會差的讓人不忍看。

針對這樣的情況,張靜覺得不能慢慢等名頭出去再說,那是坐以待斃。必須要想辦法主動出擊,破除廣大民衆心目中學府就只能讀聖賢書這一教條性約定俗成!於是《新學府通導》的設想就應運而生了。

好吧,這其實還是從劉大哥那裡來的想法。這個年代的人對廣告還沒什麼概念,但是據劉大哥說,在後世會有很多的廣告,多到充斥着每個人每一天生活裡的每個角落。

這是什麼概念?這就意味着你無論躲在哪裡,無論議不議時事,無論文化程度有多低,出現在廣告裡的東西你都不可能不知道!

張靜當時就被震撼了,現在看看技藝館的情況,就決定來活學活用一下。

對此文瑞除了各種支援,實際卻插不上話。按他的想法,想要民衆口口相傳,編幾個朗朗上口的童謠教給街上孩子去唱就能達到目的。

但是張靜卻在大張旗鼓的準備出版成品書,爲此還聘請了好幾位畫師,從新學府落成典禮開始,把每個重要的場景都突出記錄了下來。

這些圖,再加上落成之後正式開始運營的學府裡的日常場景的記錄圖,整理歸類之後再配上相應的說明或者詩詞,雖然畫師都不是名家,最終出來的冊子每頁的內容看起來倒也圖文並茂豐富有趣。

只是再有趣,誰會出大價錢去買這麼一本東西呢?要知道書可是普通老百姓都不會隨便去消耗的奢侈品。文瑞一邊不解一邊隨手拿起幾張剛出爐的新書頁翻看,這一看卻看出來了不同。

三張書頁,兩張是中規中矩的介紹,另外一張卻是昨天廚房裡的烏龍:有個剛入門的小學徒誤把韭菜當蔥切了,還把他師兄配好的每盆菜裡都撒上,於是整個中午就看到他一個人守着一堆盤子往外一個個摘韭菜粒。

文瑞看的好笑,下意識去找張靜問爲什麼這種都要記錄,擡頭髮現張靜又不見了,心裡嘆氣,不得不轉頭去問旁邊的畫師。說來這些冊子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能弄好,否則張靜天天找事由能躲就躲也不是個事兒啊。

那畫師見文瑞問,自然實話實說:“少東吩咐了,這冊子是要做兩套不同的。這是乙類裡內容,因要偏重輕鬆貼合平時,故此都是此類雜記。”

聽他這麼說,文瑞又多看了幾眼,這次請的幾位畫師都是有點年紀的老先生,勾勒神態十分到位,畫上小童的表情從洋洋得意到意外吃驚到垂頭喪氣,活靈活現,確實挺好笑。不過一邊笑,一邊還是搞不懂爲什麼張靜要弄這個。

正好,就借這個名頭去堵張靜去,看他能不能再躲!畢竟他做這些東西使用的也是學府裡的資源,而現在這筆大帳八成都是他皇帝大舅往下撥,由他這個王爺經手,他要問詳細還是很有立場的。

張靜被堵住的時候果然還想找藉口溜,但是文瑞抓緊時間把問題丟了出來,他不能置之不理,只好乖乖回答:“這些書冊並非打算販賣的。”

印了不賣?文瑞興趣來了,張靜肯定不會打算浪費錢就堆在家裡,可是書印出來不拿來賣還能幹嘛?

“那卻是爲何要印?而且還要做成甲乙兩種?”

想想自己回頭報賬還是要說明,張靜也就不再想着開溜,而是定心給文瑞介紹了自己的廣告設想。

甲種正規通導本冊是打算精細製作的限量本,從內容到選紙到用墨到印刷作坊,都選用最好的。這些是專門用來送比較有份量的、同時也來參加過落成典禮的大人們。

因爲甲種本身選料精緻,做工精細,還有學堂裡有名望的夫子們給題的詞作的畫,也有落成盛況時各家大人的現場紀實,無論從內容還是形式上都比較有收藏的價值,也適合士林人士拿來附庸風雅。

乙種則屬於通導的編外,面對的讀者羣就是街上往來的普通人羣,所以不會做的太高檔,普通土紙批量生產就完。並且這個編外不會只做一批,而是每個月都收錄當月新鮮事做上幾百冊,就擺在城門口人流量大的地方派發。

這就相當於新學府每個月都在印報紙給大家看,相信只要能堅持一段時間,大家對學府的認知就會更加的貼近事實,新學府的形象也會更加的親民,那麼等下一個招生季,局面應該就能打開了。

張靜大致的介紹了一下,歪歪頭,心裡原本賭氣不想再求文瑞的那點小心思又有點活動。

作爲一名合格的風流王爺,文瑞的書畫在本朝還是小有名氣的,再加上他的身份擺在那裡,就算不太喜好這一類的,也會想辦法弄一副字一張畫的來充門面。

本來張靜想的就是通導本冊請文瑞來題書名,甚至有可能的話,請他幫忙寫個序或者跋。有這個名人效應,這冊子就絕對不用擔心送不出去,而且拿到的人還會以此爲榮,也就更利於書院的宣傳。

只是自打那天看到文瑞和那女子起就覺得堵心,不想見他,這個念頭才被丟到了腦後。今天文瑞自己找上來,又還是一貫的和顏悅色,倒顯得自己莫名其妙起來。

有心想要認個錯吧,卻又覺得無從認起,這怎麼看都根本就是自己單方面的無理取鬧。文瑞沒生他氣沒點破他就都算是給足了面子了,難道還要自己去戳破這層?說對不起我不應該亂生氣我只是自己小雞肚腸?可是你憑什麼生氣?就因爲人家女人緣比你好?

張靜光糾結這個也糾結不清,對自己的這種心態更是不敢去多想。可惜他本來就不是心裡能怎麼藏得住事情的人,腦子一鑽牛角尖,面上爲難的神情就自動自發的出現了。

文瑞想的沒這麼深,但是光看張靜的表情,也能推斷個七七八八。一面感嘆張靜單純的可愛,一面又十分感謝老天爺這麼快就送機會上門,更加放柔和了聲音問張靜:“賢弟可是有甚爲難的事情?愚兄可能幫忙否?”

既然人家都問了,張靜腦袋胸口都一熱,顧慮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小弟厚顏,想求文兄的字,爲《新學府通導》增色。”

“這有何難,但不知賢弟想要爲兄的抄寫多少?”

嗯?張靜呆。

抄寫?合轍這位王爺是把自己當成抄書匠了麼?那鐵定是本朝最貴抄書匠啊!用了的話會遭天譴的吧?!一定會的吧!一緊張,心裡想的下意識就全倒出來了:

“不用不用!只需文兄幫忙題下書冊名字便可。另外倘文兄有閒,能爲此書作序,小弟更感激不盡。”

“此書一共打算印多少?”

這個張靜大概估算過,畢竟做人情的事,大大小小隻能往多了算,不能等到用時覺得不夠再急急忙忙現添,所以量倒還不少,尤其這書的製作成本絕對不會便宜:“小弟大約估算了下,起碼是要三百冊,但爲保險起見,印有五百冊比較好,只是如此一來,造價實在昂貴,故而暫時卻是還未確定。”

“唔,五百冊,倘都要題,倒必然要耽誤些時日。否則一日間寫出,雖則可能,到底不好看。書法講究神完氣足,如此多量,還是分個五六日寫完最佳。”

哎?張靜又呆了。

文瑞話還沒說完,還在繼續:“作序簡單,不過這個是要同其它內頁一同印刷的吧?一般坊間印刷,刻印板的匠人都只粗通筆墨,或者自己尚能寫的字體入人眼,卻不能夠將別家書法精髓體現。不然這樣,爲兄去內務府借幾名印刷師傅來如何?橫豎這也是爲新學府好,開銷之類賢弟自不必費心。”

雖說跟文瑞相處的久了,對於天上掉餡兒餅這種事已經有了一定的抗性,但通常文瑞也還只是出錢的多,畢竟很多事情也都是出錢就能搞定了。

這次居然主動提出不僅要出錢,還要出勞力,張靜的小心肝兒現在是充滿了愧疚: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對你好的實在是掏心挖肺了,你還莫名其妙的耍小脾氣,做人要知恩圖報,你還在忘恩負義,應該麼應該麼?!

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應該,可是又不知道要怎麼表達出來,支支吾吾的,本來就還挺熱的天,這會兒更是急出了滿腦門的汗,連眼睛都溼漉漉的了,手還下意識的揪住了人家的袖子。

看的文瑞就覺得和看到兒子跟自己撒嬌似的,心裡那個軟啊,跟化成了水似的,恨不能把人直接拖過來抱抱。可惜還得忍住,目的還沒達成,不能就這麼功虧一簣:

“不過這些事還需費一番手腳,愚兄要同賢弟討個賞才行。”

張靜腦子裡現在已經有點呈現漿糊狀態,文瑞話題轉的比較快,一下子也沒反應過來:“啊?”

看他那樣子文瑞就想笑:“莫非賢弟不願意麼?”

“不是!只是小弟家貧,眼下所有也無非都是拜文兄所賜,哪有資格來賞文兄的。”

一看張靜是真的有點發急,文瑞連忙安撫:“爲兄玩笑而已!其實明日中秋,想請賢弟晚間一同飲酒賞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