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39 章

文瑞聽到聲音纔回過神來,彎腰拾起一直用腳踩住袋口的網兜:“這裡還有幾隻流螢。”

雖然文瑞的回答風馬牛不相及,不過張靜這會兒其實興頭也還沒下去,聽到還有多的蟲子就樂了。反正這一圈折騰下來也都有點餓,乾脆去後院弄了兩碗飯泡上水拌了,又打了一個鹹蛋,一個碗裡放半個,端出來和文瑞一人一碗宵夜,多的那個蛋殼就又做了一個燈。

因爲餘下的流螢不過三四個,這個蛋殼燈看起來就沒有剛纔那些亮,明明滅滅閃爍的感覺也越發明顯,放在井沿上,平添出一股子獨屬於夜晚的憂傷意境來。文瑞心裡覺得這個似乎更好看些,一邊扒飯一邊目不轉睛的看着,就像是要把今晚的景緻都印到腦海裡一樣。

結果還是張靜鬱悶了,文瑞這不聲不響的真讓人覺得十分詭異,而且還有剛纔的問題他也沒回答:“文兄一會兒打算如何回去?這會兒外頭車馬行肯定都已經歇了,我家又沒有轎子……”

“啊!”文瑞這才正式回過神,想起最開始打發小蜆子回家的本意:他原先就是想借機在張家蹭一晚。

雖然現在似乎這個想法也不得不執行了,但是因爲就在剛剛自己的心境突然發生的變化,本來有些輕佻的念頭現在完全被拋在了腦後:“愚兄短思量了。今晚可否在賢弟家中借宿一宿?”

對此大劉心裡頭警鐘大鳴,本來昏昏欲睡的現在也清醒了,很想提醒張靜小心引狼入室,又不敢真說出口,瞬間有了自己這一夜大概不用睡了的預感。

張靜倒是完全沒多想,文瑞這麼問了,他就開始盤算起家裡的屋子。之前天冷的時候王姐兒帶着文祈和自己老孃一起擠在後院東廂房後半間裡,最近一個月天氣越來越熱,就把那廂房前面半間也整理了出來給他們住。

西廂房前半間是自己的臥室兼書房,後頭就是廚房。並且後院爲了寬敞,中間反而沒有正屋,留的是一片搭了葡萄架的天井,只有最角落裡修了個柴房。至於前院,那就是三面圍牆的一個天井,唯一有的一間屋子就是最中間的堂屋,平時吃飯見客都在堂屋裡,也沒辦法臨時整理給文瑞睡。

盤算半天,好像只有自己房裡勉強還能收容這位爺一晚上,就是牀小,要睡倆不可能,得卸門板現搭鋪,這個有點費事兒。好在現在天熱了,沒門板的房間睡着還風涼些;而且剛剛一人一碗泡飯下去,不怕沒力氣幹活兒。

想明白了,張靜點頭:“也罷,就是委屈文兄了。另外一會子還要文兄幫忙搭把手。”

文瑞不知道搭把手是要幹啥,一邊答應一邊習慣性大包大攬:“有甚要做的,賢弟只管吩咐。愚兄我並非自誇,力氣還是有些的。”

張靜不去管他自吹自擂,收了碗筷,先從堂屋裡拎了兩條長凳放到自己屋裡;然後又去柴房裡翻出來一包榔頭鐵搭傢伙事兒,也拎到房裡;這才招呼文瑞過來搭手幫忙卸房門。

卸門這種事兒說起來輕巧,做起來滿不是那麼回事兒。還好文瑞那話也並非完全大話,力氣也確實有些,兩手一上一下握住門邊一側,就把整扇門都牢牢的扣在了手裡。

張靜力氣不大,卸門這種事兒也只是以往看木匠幹過,自己還是第一次動手。好在大劉手巧,觀察了一陣子,乾脆直接讓張靜一邊兒歇着去,自己端個凳子站高了叮鈴咣啷一通折騰,三下五除二就把兩處榫頭都鬆開。

然後把凳子擺到一邊,指揮文瑞小心上下挪動把門板正式取下來,靠在門框上。歇了一口氣,兩人合力把門板挪到屋外廊下斜靠着,張靜跑去井邊打了水過來又擦過一遍,這纔再合力擡進屋,就着長凳搭起個臨時的木板牀。

文瑞自責了。

早知道蹭一晚會讓張靜折騰出這麼多事兒來,就是走也要自己走回去了。那門板實心木的,份量很重,想想明天自己走了張靜還得再裝起來,越發覺得心疼。

自己是肯定要幫着裝的,但是這樣每次要借宿都得這麼折騰的話,實在是不方便,要不乾脆想個什麼辦法幫張靜換張大點的牀?

要讓文瑞覺得愧疚是大劉故意的,其實張靜沒扛沒拿,只是鬆個榫頭再擦洗一下,中間擡的那幾步路也就是意思意思,份量都在文瑞那頭。但他就是用力狠狠的喘氣,憋勁兒讓臉都漲紅,爲的就是刺激刺激文瑞:你小子要真心疼張靜以後就別整這些幺蛾子!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劉萬萬想不到今天這一通折騰讓文瑞下定了決心,直接導致日後無論張靜住在家裡還是新學府,都是一張五尺寬的大牀,方便某人隨時無恥的蹭過夜。

搭個臨時鋪讓兩人都出了一身大汗,張靜想着還得洗澡,結果跑去廚房看,發現熱水也不剩多少。回憶起來剛纔王姐兒給文祈洗澡,那小子今天各種興奮,一下到熱水裡就開始胡鬧。怕他凍着,自己做主讓王姐兒不用顧忌用水,中間給加了好幾次,估計就是這麼着給折騰沒的。

竈裡早熄了火,不可能再燒,餘下的熱水裝出來也就一桶,拎到自己房前,招呼文瑞:“文兄,熱水所剩不多,將就洗下吧。”

又去櫃子裡翻出一身夏天乘涼穿的寬大內衣,估摸着文瑞雖然比自己高,應該也夠了,一起塞到文瑞手裡:“換洗的衣服也委屈文兄將就一下。”

文瑞哪裡會不樂意:“是我麻煩賢弟了,其實天氣炎熱,便不與爲兄準備褻衣也無妨。”

這話說的張靜還只是臉紅,大劉就捶胸頓足了:“尼瑪沒皮沒臉的境界啊!這院兒裡可還有張媽媽和王姐兒倆女的啊!你就不怕明天一早起來嚇壞了人家!”

文瑞腦子轉得快,這會兒已經想到另外的問題上去了:“熱水就這一桶?那賢弟如何洗?”

“外頭有井,這天如此炎熱,小弟打桶水衝下也就罷了。”張靜回答完,拿了自己替換的衣服就往前院走。

文瑞在後頭快步跟上,還不忘把那一桶熱水也捎上:“你我一起吧。都先用井水衝了再用熱水擦一遍,不致太受涼,這一桶水應該也夠了。”

張靜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大劉已經咋呼開了:“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咱絕對不能和他一起沖涼啊!”

“爲啥?反正我跟小王爺都是男的,湊合下也就算了。”

看看張靜還是不明所以,大劉又不能明說,只能堅持“不行”洗腦術,重複幾遍之後眼看文瑞已經開始脫衣服,突然被他憋出條理由來:“這天這麼熱,一會兒洗的話全身都得洗。你想想,要當人面脫褲子這事兒不是挺那啥的,你也沒習慣當衆遛鳥吧?估計小王爺他也不會有這種嗜好的。”

這話張靜覺得有道理,再看文瑞,上身衣服已經脫完,自己去井裡打了水往身上潑,下衣倒還是很整齊的穿着。就更覺得大劉說的有道理,小王爺這估計就是不習慣,在等自己先回避。

於是連忙找藉口閃人:“啊呀小弟忘了鋪牀!文兄先洗,我去整理了牀鋪再來,否則又要一身汗。”說完也不等文瑞回答,轉身就跑。文瑞挽留不及,懊惱的簡直要捶胸頓足,早知道自己剛纔不裝腔了,直接拉着張靜一起脫就好啦!

張靜說要整理牀鋪,也確實那臨時的門板牀得鋪下,所以回到屋裡就開始幹活兒。雖然半夜天氣涼了很多,還有些微微的小風,屋子裡始終還是熱,張靜翻箱倒櫃又跑來跑去,實在熱的不行,乾脆把外衣也脫了,就穿個小褂,纔算感覺稍微好些。

脫衣服的時候就想起剛纔不經意看到文瑞露出的那一身精壯肌肉,隱隱好像還有腹肌。再想想自己那柔軟度可以和文祈媲美的小肚子,鍛鍊什麼的,果然刻不容緩了!

文瑞動作很快,張靜纔剛把牀單鋪好他就回來了,一手拎着換下來的髒衣服,一手還把那個蛋殼燈給帶了過來,也放到窗臺上。

“衣服髒了,明日我帶回去洗過再送來罷。”

張靜好笑:“這能有什麼大不了的,還帶來帶去,就放在那裡,一會兒同我的一起泡了,明早就洗了。”

邊說,手裡又翻出個竹枕來丟到門板牀上,然後從角落裡滾了個木盆出來,把文瑞換下來的衣服都丟進去,端出屋外。

文瑞剛想在門板牀上坐下,張靜又折返:“文兄,門板硬,只怕你要不習慣。你今晚就睡我的牀吧,我馬上將牀單換過。”一邊說一邊就動手要去掀。

文瑞一把按住張靜,隨後一屁股就坐到牀上:“不用麻煩,爲兄這就睡了!”

大劉又要捶胸頓足了,剛怎麼沒記得提醒張靜先換自己牀上的東西呢!簡直太失算了!

好吧,男人的心思有些地方是古往今來共通的,大劉就是明白文瑞此刻的用心必然是齷蹉的!

張靜對於這些事說到底還是不太懂,自然也沒多的想法。看文瑞堅持,自己又是真睏了,也就不再糾結,熄了燈出去前院洗漱完,回來倒頭就睡。臨睡着眼睛還瞥着窗臺上的大蛋殼燈,朦朧的想着古人有詩道天階夜色涼如水,這燈還真帶出如許些些意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