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 108 章

遊子昊對錢夫子的情況瞭解的不如張靜, 但這不妨礙他明白老先生身邊大概除了張家也沒什麼人會照顧他。

雖然說錢老夫子學生很多,其中也不乏有孝心又有能力的,但老先生固執, 人家的好意他也未必會接受。也就是張靜家, 這麼多年了, 也是緣分, 明明這少年讀書上也算不上多好, 但就是得老先生眼緣,也一直在照顧老先生。

現在看張靜皺眉,七七八八也能猜到問題所在。怕張靜太擔心, 連忙又補充道:

“少東也不用太過擔憂,小老兒手中經過此病者亦有百十例, 自忖尚有些些經驗。倘少東信的過小老兒, 便稍等幾日, 小老兒與夫子擬出一個防治的單子來,只要凡事注意, 不令病情惡化,安度晚年當無妨。”

聽到有辦法,張靜略微安下心來,連忙答應了讓遊子昊快去擬防治方子,他這纔回去剛纔那間耳室。

藥這點功夫還來不及熬好, 張靜暫時還看不到錢夫子拒絕吃藥的樣子。不過老先生剛纔倒是已經看到了張靜, 可惜來不及說話, 所以這會兒功夫也沒着急離開, 就在屋子裡等張靜。

說真的如果不是之前見識過了一次, 和錢夫子說話的時候,張靜是一點也感覺不出有什麼異樣。如果沒有先前那點事, 有人來直接跟他說錢夫子有可能得那種病,他絕對會以爲是對方在造謠。

錢夫子可不會因爲張靜胡思亂想就放過他,反而因爲看他不集中精神,心裡有些着急。張靜這樣偷偷回來,又支支吾吾的說不清原因,他都有些懷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又不敢和自己說,纔會讓張靜那個樣子。

眼看着老先生也着急了,張靜這纔回過神來,收斂了一下心神,有點小心翼翼的開口:“其實,學生此次迴轉,是想再請先生與學生一同暫避。”

這事兒遲早也得說,所謂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早死早超生。

其實這話題這倆月裡頭文瑞也沒少找老先生說,他和張靜的擔心是一樣的。但是年前政德帝身體好轉之後召見了一次老先生,話裡話外,滿是對錢夫子的敬仰,於是老先生心意更加堅定了。

現在看張靜又提,就有些不耐煩,擺手直接打斷了張靜的話:“你遠途而來,必是勞頓,下去歇息罷。橫豎回來了,這幾日也去學裡看看,把功課與我講講,莫要荒廢了時日。至於你所想那事,不要再提。”

雖然明顯能感覺得到以前夫子絕對不會這麼說話,這就是不太對勁的前兆,可這種事歷來無論是從爲患者考慮的角度出發,還是因爲忌諱,都是不能當面對患者講的,張靜只能把所有擔憂都憋回肚子裡。

眼下的情況就是錢夫子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張靜也確實不好再死賴着,但他也確實是各種不放心,只能躬身作揖:“學生先扶先生去後堂?”

王夫子本來一直守在這裡,看到張靜回來才離開的。錢夫子對待自己又要求很高,自覺沒什麼問題了,原先候在門前廊下的僕人也就被他散了,這會兒屋子裡就他跟張靜兩個。雖然現在先生在趕自己,可也總不能真把先生就這麼丟在這裡。想起錢夫子剛纔從後門走,張靜估摸着他就是要去議事堂,這才這麼問。

錢夫子很想大氣的揮手來一句“不用”,可惜身子確實軟綿綿的。而且之前都咳的出血了,自己也實實在在的嚇了一跳。這會兒剛纔扎針提起的精神頭已經散了,手腳就有些發軟。想想去後堂也還有段路,只能伸出一隻手:“也罷,你且扶我一把。”

遊子昊的鍼灸不僅僅是幫錢夫子醒神,也略微壓制了他的咳嗽。這會兒有張靜扶着,旁邊也有機靈的下人立刻打了傘跟過來,一路走到後堂倒是沒問題。

不過到了地方張靜還是覺得不太放心:“先生今日裡可要早些休息?學中事務,有孫張二位夫子把持,必然無礙的。”

錢夫子走了這一路,剛纔那種看到自己咳出血來的心悸感下去了不少,聽張靜這麼說,態度又強硬起來:“無妨。稍後吾與幾位夫子還要商討春闈事宜,你若不忙,一起旁聽也好。無論如何,你終究是此間少東,多少也要明白這些關節纔對。”

之前就感覺到的不對勁這會兒越發明顯起來,錢夫子這輩子最重禮儀,信奉有理不在聲高,說話從來沒有大聲過。現在這樣,雖然說的話似乎也沒差,但是口氣上卻強硬了不少,和老先生一貫的脾性確實不同。

這種感覺很微妙,不是和錢夫子朝夕相處可能也未必能感覺得出來。說不定還會以爲是因爲新學府這裡事務比較重,所以老先生也不得不更加的強硬起來。

但張靜跟着錢夫子也念了十年的書了,其中又有七年多的時間幾乎都是有着錢夫子的幫扶,關係親近,又加上離開了一段時間,中間也沒個過渡的,這種違和感就越加的強烈。

如果說之前還只是有點疑惑以及僥倖,覺得或許不至於會是那種問題。但現在的話,張靜已經迅速的明白了事情只怕不會有僥倖的可能。爲今之計,只希望遊老醫師的方子能有效,能儘量減緩症狀發作的進程就是萬幸了。

另外,自己必須想辦法,或者勸服老先生跟自己迴文家莊,或者自己還是要留下來。之前不知道會有這種事,走了也就走了。現在知道之後,他也再沒可能就這麼丟下恩師不管。

張靜這裡糾結的時候,文瑞那頭卻是五味雜陳,既有幸喜若狂,也有萬分焦慮。

他是完全沒想到張靜會這麼偷偷的回來,這會兒京裡的情況表面上平靜,私下裡其實已經劍張弩拔。他身邊的人,除了從小就跟在自己身邊的那些,其他他封王之後纔來的人,已經都七七八八有所動作起來。

不要說李秀那是早就已經擺明了是二皇子文歆的人,就連大管家屈山最近也隱約流露出和右丞相魏頃有瓜葛,而這個右相曾經也擔任過太子太傅。

就連他房裡的那四個大丫頭,除了春桃家裡比較單純,目前還沒什麼事之外,其他三個也都有些不安分起來,最近的一次讓他十分惱火的事情就是除夕的時候秋菊竟然想借除夕宴喝多的緣頭爬上他的牀。

不過那事兒的發展卻十分的狗血,那天晚上他是在宮裡陪他大舅的,回來的很晚。結果秋菊的這個打算卻不是隻有她一個人有,已經安分了有些時間的春娘這晚也有了差不多的想法,而且同樣付諸實施。

於是文瑞大半夜的回家,剛走到自己院門口就被帶着丫鬟小廝提着食盒的春娘給攔了,說是守歲的時候一定要陪文瑞喝一杯。

無論文瑞看這女人是個什麼意思,這種微妙的時期確實也還不能馬上和對方撕破臉,只是沒想到屋子裡牀上還躺着個秋菊。

文瑞屋子裡的這四個大丫頭,其實開始的時候人品確實都不錯,不然當年政德帝也不敢就這麼撥給文瑞用。可惜時過境遷,人也都是會變的。

文瑞這些年雖然有個風流的名聲,在外人眼裡他屋子裡的大丫頭估計就都是通房了。可實際上只有那四個丫頭自己知道,文瑞對待她們那是真叫以禮相待,跟親姐似的。不要說有什麼瓜田李下的事情,就是摸一下手,親一下嘴這種事都沒有。

這事兒說出去,十個得有十個不信。所以除了比較單純的春桃之外,其他三個也不可能完全沒有任何考量。比如秋菊就打算直接勾引,而夏荷和冬梅心思更加彎彎繞一點,認爲這種沒品的事情不能做。

她們家小王爺主意大着呢,不可能因爲這種事就被挾持,反而沒得讓自己在爺的眼裡掉了身價。不過有人這麼做了,她們也不介意看場熱鬧,甚至還主動拉住了覺得不妥要去把人弄出來的春桃。

所以秋菊放肆的躺在文瑞牀上,雲鬢散亂□□半露的,竟然也沒人管。

再說春娘,本來她的來路目的就不正,帶來的飲食裡都是加了料的。文瑞有顧慮,拒絕她的時候給她留了臉面,她就乾脆當作是欲拒還迎式的故作姿態,一副“我知道”的表情直接就闖進了文瑞的院子。而且進去之後不是隻停留在中堂就算,直接就闖到了最裡頭。

文瑞府裡的建築就像他的爲人,清雅是足夠清雅,卻並不怎麼富麗堂皇,這種時候就顯得有些麻煩。因爲他院子裡的屋子也就是一個套房的格局,臥室就在中堂後頭。春娘這一闖,直接就闖到了他的臥室裡。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對春娘這種行爲說什麼,春娘就先看到了躺在文瑞牀上的秋菊。

文瑞十分無奈的跟在後頭,等他看清秋菊竟然那副樣子在自己的牀上的時候,春娘已經不管不顧一句“小□□!”就撕了上去。

文瑞自己知道他對這幾個大丫頭是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但是在旁人眼裡,他和這幾個美貌又正當年的小姑娘之間本來就不可能是怎麼清白的。

春桃自己有打算,偏偏文瑞又一直晾着她,她自然要找原因。之前聽手下打探來的消息,還以爲文瑞只是太忙。雖然有些不理解爲什麼自己到了睿王府之後這位風流王爺就突然忙起來了,但好歹還是個可以接受的理由。

現在親眼看到這一幕,心裡的醋意就完全的壓制不住了:感情什麼忙什麼沒時間都是假的!根本就是屋子裡有這種小狐媚子在才冷落了自己!

於是文瑞這一個除夕夜註定過不好了。